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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又见锦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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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怡公主微微一愣,脸上表情不见丝毫变化,嘴角边仍旧挂着那抹素雅干净的淡笑。“这是父皇教我写的。”
薛素清盯着面前的人微颦起眉来,“晗儿,你可知父皇的用意?”
永怡公主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无奈,轻声道:“自是知道。”她顿了会,微微抿了抿唇,直勾勾地看着薛素清,脸上少有的严肃之色,可语气依旧温柔如常,:“驸马怎么看?”
她一双水盈盈的眼眸,透着些许期待,正如成亲那晚问及连清山庄时那般的神情。薛素清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脱口道:“它不适合你。”
“可是父皇希望如此。”永怡公主了然一笑,语气有几丝无奈。
薛素清微皱起眉来,道:“十五岁那年就开始的?朝休后父皇并没有。。?都是你?”她语调有几丝不敢相信,微挑着眉试探道
永怡公主不可置否地笑笑,表情已回复如常,平静道:“永怡的事永远瞒不过驸马。今日之事是永怡过分了,你当知,这是永怡故意教你看见的。”
薛素清闻言更是无奈至极,对着永怡微叹了口气,这个人的心真是琉璃做的。“为何要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你如此,怎能。。。”她不知该如何说,怜惜又无奈地看向永怡,那张温婉细腻的脸,真是天生属于江南。面前的公主就如同这昭阳宫,原应属于江南却孤独地落于深宫内院。
永怡公主轻轻眨了眨眼,语气轻快道:“永怡不说,你也知道,还不如先招供。。”她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一只素手捂着胸口,不断地咳嗽,伴随着咳声,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自苍白的脸上滚滚而落,额上几丝乌发眨眼功夫就被汗水给浸湿,湿濡地搭在额上。宽大的毛裘将整个人衬得虚弱单薄至极。可就是如此,在身旁顿时变得极为紧张的人开口前,她却忍着剧痛,压下要咳嗽的欲望,颤抖而又温和的语气安抚道:“没。。事。咳咳。咳咳。。。一会就好。真的!咳咳咳咳”
“我去叫梗儿!”薛素清急急地道,就侧身欲离开,宽大厚实的衣袖却被一只素手紧紧地抓住。
就如永怡公主自己说的那般,过了小一会,她似乎已没那么难受,咳声渐弱,她微微一笑,却透着几丝虚弱。抓着薛素清衣袖的素手顺势移下,轻轻握上那洁白衣袖下温热的纤手。
两人的手刚一碰触,薛素清的手就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自己的手仿佛被冰冷的白雪覆盖一般,面前这人瘦弱无骨的素手正与她那温和如阳光的笑容迥然不同,不见一丝温度,冰冷至极,仿佛死人的般。
“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冷?”薛素清微皱起眉,声音有些沙哑颤抖,自己同永怡差不多大的双手却紧紧将那人冰冷的玉手握在手中,话说着,又紧了紧手指,手心处传来一阵阵刺痛的冷感。
永怡公主轻轻一笑,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微微倾身,轻倚在薛素清的怀中,柔软细嫩的白狐绒毛夹在两人中间,一丝丝温热的触感顿时传遍全身。“没想到,这深宫之内,还能有一人理解永怡公主。驸马。其实我。。。”
“公主?!你怎么。。啊!!半夏什么也没看见!驸马公主继续,继续!”身着鲜红宫裳的侍女半夏急急闯进来,又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永怡公主和薛素清视线中。
永怡公主移开身,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轻笑道:“这丫头就是如此,总是这样。”
“你刚才要说什么?”薛素清抿了抿唇,因为永怡刚才反常的动作而略有些不自在。
永怡公主笑盈盈地摇了摇头,“没什么。都是琐事,转眼间竟忘了自己方才想什么了。”她轻叹了口气,又道:“你看我这身子,能有何大作为?不过是在有生之年尽量让人少些麻烦罢了。”
薛素清看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心里泛起点点酸楚,“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怎能说这种丧气话?”
永怡公主苍白的薄唇微微翘起,柔和地抽回自己已变暖的双手,纤细的食指点了点薛素清的手心,道:“恐怕永怡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事要麻烦驸马。。”她微微一顿,轻叹了口气,看着薛素清动了动唇,最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昭明宫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而这前两个月对于昭明宫的下人来说,却是极为恐怖的两个月。兰陵郡主本就以蛮横闻名,就是当今天子也两眼一闭,眼不见为净。哪知这个年少的驸马,却偏不吃兰陵这一套,你闹我也闹,你吵我也吵,一时间昭明宫之热闹更甚盛京闹市。
可渐渐的过了一个月,两人的比拼却成了兰陵郡主一人的表演。这英俊清秀的驸马不知是认命了还是怎的,倒变得和十驸马一样淡然安静起来,兰陵郡主说什么也不理。可这正好大大激怒了兰陵郡主,闹腾的人最忌讳被别人视若空气了。于是昭明宫的下人再次迎来一个噩梦的开始。而这个看似果敢决绝的九驸马,却对昭明宫的下人尤好,不知是因同命相怜还是什么,一时间九驸马在宫中的人气甚至更甚十驸马。
而今日的昭明宫却极为反常,安静的诡异。
眼前的人一袭月牙白锦缎银边冬衣,柔软发亮的缎子上绣着银白的花纹,衣襟袖口边沿有好多白绒绒温热的皮毛,碧玉麒麟紧身腰带紧紧束于腰间,单薄的身子比以往更加纤细瘦弱,而那张绝美的面容也比以前要消瘦的多。她紧颦着漂亮的双眉,弯着腰低着头,两只玉手搭在桌沿上,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布满整张桌子的地图,表情有几分苦恼之色。
“你到底在找什么???”兰陵郡主忍不住,呼地从床上坐起身,疑惑地看着秦安颜。
秦安颜闭起眼,朱唇轻启,口中喃喃自语了些什么,又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珠仔细扫过地图的每一角。
“喂!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兰陵郡主走到秦安颜身旁,也弯着腰极为好奇地盯着那张发黄的图纸。
秦安颜深吸了口气,缓缓平静道:“大楚有两个医术极为高超之人,而尤以蝶谷药仙最甚。传言连州太平山蝶谷,是医者的圣地,那里拥有世上所有稀世罕见的草药。是学医之人最为心神向往之处。而真正到过蝶谷的,未有一人。”
“这个我知道。”兰陵郡主没好气横了秦安颜一眼
秦安颜并未理会她,轻挑起嘴角,道:“通往蝶谷的必经之路,尸泉血涧,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什么意思。未曾有人到过这蝶谷,可蝶谷传言却一传就是百年。蝶谷药仙每三年出谷一次,行踪飘忽不定,一次只医一人,而这个人,必要是病入膏肓,半只脚踏进地府之人。所用之药,从未见过,罕见至极,堪称有起死回生之效。”秦安颜颦了颦眉,伸出食指指了指图上的位置。“三十年前是路州、二十七年前是谭阳、二十四年前是寻府。。。”她不停地指着一个个位置,兰陵郡主倒也有耐性了起来,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秦安颜所指的地方。
“而三年前是连州尔向。你觉得这个药仙是怎么决定位置的?”
兰陵郡主锁起眉头,道:“不是说飘忽不定吗?哪有什么规则?”
秦安颜抿嘴一笑,眼里有几分笑意,拿起桌上沾着墨的毛笔,将刚才所指之处用平滑的黑线连接起来。道:“看清了吧?今年,她要去的是甘州。”
“啊?为什么是甘州?”兰陵郡主盯着图上的黑线,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古番文,连在一起正好是一个简字。”
兰陵郡主微微一愣,有些疑惑道:“呵,你竟懂那种莫名其妙的字?这世间懂古番字的人不多于五人。古番人早在百年前就死绝了。。你想说这个药仙是古番人?”
秦安颜皱了皱眉,肯定道:“蝶谷药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兰陵郡主不以为意地眨眨眼,示意秦安颜继续。
秦安颜走到不远处的书案处,拿过一本厚厚发黄的古书,走到兰陵郡主面前,道:“我原本不确定她到底是什么人,只知民间有传闻她是美若天仙的女子又有说她是年将朽木的妇人。这是五十多年前流传江南民间的商谱,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江南闻名的富庶商贾。” 她没好气瞪了一旁悠悠然的兰陵郡主,将那本书伸至兰陵郡主面前,一只手狠狠拍了拍沾满尘土的书面,呛得兰陵郡主直咳嗽。
“江南五大富商,历经十几代不衰,扬州布商虞氏,晋陵盐商王氏,苏州粮商薛氏,太溪粮商简氏,湖河船商慕容氏。除了简氏,其余四大家族现今仍旧是名满大楚的富商。而苏州与太溪相靠,薛氏同简氏皆以卖粮发迹,简氏家族的消亡,薛氏脱不了干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兰陵郡主横了秦安颜,道:“是说这蝶谷药仙是简氏后人?既然薛氏灭了她全家,那她当什么药仙,当毒仙就好了,把姓薛的全毒死不就好了。”
秦安颜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指了指盛京的位置,道:“所以,蝶谷药仙不会去甘州,而是来盛京!仅是一笔之差,简字就变成了死字。”
兰陵郡主一愣“啊?”。好奇眯着眼,弯着腰盯着那张地图,道:“盛京?薛氏家族在苏州啊?她为什么来盛京?秦大小姐,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点?而且。。你呆在我昭明宫弄这个弄了一个多月???你有病啊!”
秦安颜深吸了口气,表情不见丝毫变化,平静道:“永怡公主的双腿,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治好它。蝶谷药仙同无为医圣,而这次是百年一见的好机会。”
兰陵郡主心头一颤,若有所思看向秦安颜,颦起眉来。晗儿到底有什么神力,能让如此之多的人卖了命般为她效劳。她眼中浮起一层阴云,这样的女子,不要说是普天之下的男子了,连同为女人的人都会毫不顾忌地爱上她。她抿直了嘴角,深吸了口气,道:“那你要如何?你也说了,蝶谷药仙飘忽不定,更何况,你连她到底是美貌女子还是枯朽老者都不知道。本宫劝你少费力了!一年之中为永怡去蝶谷寻医的人比你秦大小姐吃的米还多。”
秦安颜微微眯起眼,有些厌烦地看向兰陵郡主,道:“父皇病弱至极,岌岌可危,就算不医永怡的腿,把这药仙生擒了,替父皇医病也好,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没心肺?何况永怡公主还是你所爱之人。”
兰陵郡主暗自冷笑,轻挑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本宫巴不得他马上死!“今个你说起这个。秦大小姐,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你的目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爱薛蘅,传出去叫本宫如何做人?本宫的驸马爱上一个男人???”
秦安颜眼中一闪而过的凄楚,继而轻哼一声,勾了勾嘴角,道:“别怪本驸马没有提醒你。兰陵公主,你最好连见都不要见晗妹妹了,传出去教我如何做人??”
兰陵郡主冷笑一声,故意戳秦安颜的痛处,冷嘲热讽道:“你现在知道了?为何薛蘅不爱你?”
秦安颜微微一愣,咬着下唇,将目光从兰陵郡主身上移开,兰陵郡主那句话在脑海中如鬼魅般一直缠着自己,她深吸了口气,冷冷地道:“你有资格说我吗?你现在知道永怡公主为何不爱你了?”
一望无际的官道上荒无人烟,寂静的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车轮滚动的声响。一辆红蓬奢华的马车在官道上缓缓慢行。
身穿鲜红纱衣的女子盘坐在马车之中,宽大的衣襟几乎要将整个香肩暴露于空气之中,细长到几乎一扯就断的肚兜红绳搭在完美白皙的锁骨两旁,直直绕到修长白净的脖颈后。女子如瀑的青丝不加修饰地散落在身后,直直垂到宝蓝色的刺绣西洋毯上。
她微低着头,眼帘半垂,长长浓密的睫毛如蒲扇、闪着点点微光。马车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醉的花香,浓郁而不俗气,正如眼前这个美到可以夺去人心魂的女子。鲜红的薄唇好似沾着爱慕者的鲜血,勾起一抹狐媚妖艳的弧度。她伸出瘦弱无骨的玉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腿上的古琴琴弦,腾地一声,嘶哑而又深沉。
“锦瑟?你到底要去哪里?”随着一声清脆如泉水拍打岩石的女声,这才发现宽敞的马车内还有一人,一袭碧绿浅裳,不过十五年华。
锦瑟依旧垂着眼帘,黑刘海下一双勾魂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她微一抿唇,轻启朱唇,幽幽喃喃道:“大音希微。。无声无息,你未免瞒我太久。。”
“锦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咱们到底是要去襄江还是盛京?”同马车的人正是锦瑟的随身丫头绿莺,她极不耐烦撅了撅嘴,面露不悦之色。“咱们从吴州到汉阳,又从汉阳到连州,你到底要去哪啊?我的屁股都给颠烂了!”
锦瑟这才抬起头,朝绿莺伸出手,食指尖不知何时多了根银针,她朝绿莺风情万种地一笑,道:“哦?烂了?让奴家为你看看。”
绿莺闻言,打了个哆嗦,眨眼间就退到离锦瑟最远的角落边,双手紧张地捂着自己的屁股,没好气道:“你此番是要去盛京找薛素清?”
锦瑟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微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不可置否。她定定地盯着绿莺,轻声道:“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你我都弄错了,弄错了,她骗了我们。”
绿莺莫名其妙道:“啊?什么?”
锦瑟双手缓缓抚上腿上的古琴,轻轻拨弄琴弦,马车内一阵阵细小悦耳的琴声,她双手抚琴,一面平静开口道:“你我弄错了。我一直以为薛儿手中的玉蝉是薛姨给的。而薛相无的玉蝉是母妃赠予的。”
锦瑟轻挑起嘴角,一双玉手重重压在琴弦上,琴声嘎然而止, “十年前秦斯成血洗薛家之前,母妃从未和薛相无见过面。而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有印象,玉蝉始终在母妃手中。而薛家消亡后,咱们再见到薛儿,是十年后的事了,为何玉蝉会在薛儿手中?”
绿莺有些发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锦瑟的话。
“也许你年幼不知。母妃临死之前。。”锦瑟顿了顿,又道:“母妃临死之前,那玉蝉依旧在她身上。”
绿莺脸色忽然变得煞白,一脸震惊,道:“你真的没记错?那薛素清手中的玉蝉是谁给的?太子妃没死???苏音希还活着???”
锦瑟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肯定道:“母妃不仅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 皇爷爷曾赐给母妃、我同瑶儿三块玉蝉。那玉蝉乃稀世之品,灵气之物。”锦瑟至衣袖中掏出明黄的玉蝉,晃了晃手中的玉蝉,道:“玉蝉实是有灵气之物,只要它的主人还活在人世,它将会一直泛光。”
“那日我去弘文书院见薛儿。身上的玉蝉热的滚烫,果不其然,我在她身上找到了母妃的玉蝉。两块玉相触,屋内灿黄刺目,若是母妃已死,薛儿的玉不会散发出如此夺目的亮光。”
绿莺的心扑扑直跳,双唇微微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你当真?可是太子妃明明死了啊,你我都见到的!”
锦瑟神秘地一笑,继续道:“她确实死了,不过。。她有两条命!”
绿莺闻言,一下铁青了脸,没好气横了锦瑟一眼,“锦瑟,你耍我玩啊!!”
锦瑟并未理会绿莺的抱怨,依旧平平静静,仿佛是在述说别人的事般,道:“薛素清的娘薛相无,有一颗回音丹,有起死回生之效。而这回音丹,薛姨八成赠予了母妃。。”她停了声,一双漂亮的眸子露出几丝欣喜之色。
绿莺转了转漆黑的眼珠,仍旧有些不解,道:“你是说太子妃没死,而薛素清手中的玉蝉是太子妃送的?那薛素清早就知道太子妃还活着了??她为何不告诉我们?她知道太子妃在哪?”
锦瑟抿嘴一笑,道:“我说过了,玉蝉只有在与主人十分接近时才会散发光芒。也就是说,那日,母妃根本就在弘文书院!”她微眯起眼,嘴角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道:“秦斯成血洗薛家,为何要独独留下薛霖的女儿?玄清那个老头虽然武艺高深,可那是大逆不道之事,秦斯成一向深思熟虑,心狠手辣,必然会派很多高手。而玄清想从秦斯成手中把薛素清救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明白了?薛素清这个人早在十年前就死在秦斯成的刀下了!”
绿莺面色灰白,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微动了动双唇,试探般道:“你。。。你的意思。是。。?姓薛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