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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凤踯躅 ...


  •   余隽身后跟着一队护卫,来到周璐下榻的寝殿外堂,揖过礼后,郑重汇报道:“才已查清,太庙享殿中的竹立香中被掺进了惊霄花粉,一经点燃暗散迷毒,遮盖在熏陆香气下未被察觉,致使亲王与公主昏迷。亲王已命严密排查每一个接触过太庙祭祀事宜的人,待有任何进一步发现,都将来及时禀报公主。”

      齐海晟知晓余隽乃是周瑶手下寸步不离的亲信,不免要先示关心道:“余统领,亲王与世子怎样了?”

      “亲王已醒,只是体力虚弱,医正令休养过今日再下床走动。世子短暂醒来过一次又昏睡去,加开了两帖药。杨医正说这毒力通常几个时辰自行消解,具体因人而异,体质弱的便散得慢些,亲王让我来等报公主状况,传令公主有任何寝食医药所需,立刻响应配合,全府上下第一使命就是力保公主安全。”

      齐海晟看看这屋内屋外布置的密不透风的守卫,心道真的再配合也没有了。正想再问他花毒事宜,却见已在内间诊治了小半日的医正程梧终于步出,众人忙围了上去。

      “将军大人们请放心,公主殿下所中为惊霄花毒,此毒痹人感官神智,但毒效短暂,现下眩晕症状已怯,兼以解毒草药内服上三日,应无大碍。足底萁藜刺伤幸得及时处理妥当,未蔓延至肌里,但恐外伤感染,稳妥起见最好卧榻半月,尽可能少用足力。公主多日奔波劳累,又乍入孟地,水土不服,内火外伤,须当安心休养,勿太过劳心劳力才是。”

      旁人听所断果然和余隽才说的差不多,悬着的心这才些微放下,齐海晟却是粗中有细,追问道:“公主旧病你瞧得如何?卞太医暂没跟来,只怕随带的常日药量不够,你再掂量着续上些。”

      “旧病?”程梧一愣,“不知公主旧……”

      话音未落,屋内突传来周璐提着嗓子高呼“廖青”声。此行未带贴身内侍婢女,甫一到亲王府上,便被拨了一众婢女前来小心伺候,廖青张求却仍守在近旁,瞧紧每个靠近公主者的一举一动,才前因医正诊脉验伤不便,才暂退在帘外,一听周璐召唤,廖青忙应前。

      这边程梧遭打断,对着齐海晟待又开口,却被一旁管临插言问道:“这惊霄花中原鲜有听闻,请教医正,此花莫非还有个别名,唤作‘凤踯躅’?”

      程梧转向发问人,显出一丝另眼相看:“秉大人,正是。惊霄花长于夷地,惊霄原是依夷人的叫法,按汉地古书记载,凤踯躅正是此花。”

      齐海晟跟看向管临:“看不出你还对这些有研究。”

      “闲书偶然翻到过。”

      齐海晟瞥眼扫了下程梧拟的药方,又突向管临使了个眼色,口中道:“既然管录事颇懂,就随着医正去抓药煎药吧,公主常服的方子你手上有,正好一并补上些。”

      抢在程梧又要开口询问前,管临应答道:“是。医正请。”

      余隽见此又拨了两个侍卫,护随他二人步出。

      管临自然意会到齐海晟眼色之意:自周璐会见到周瑶以来,他四人处处谨慎小心,廖青张求随身护卫自不必说,每餐膳食更按宫中惯例,试毒后才敢让周璐吃。抓药煎药如此容易被人做手脚的事,自然不能掉以轻心,管临武力护守排不上号,正好全程监药派上用场。进孟亲王府来,周瑶派人时时相伴,有些话只靠这几月来培养出的默契,不言自明。

      出了寝殿,管临续向程梧探讨道:“按医正所说,惊霄花出自夷地,夷人想是熟知其用法和毒效?”

      “当然,此花粉烧燃入息只是轻微麻痹心神,若直接食用或破肤入血,过量不慎可致人终生残紊,夷人粗放不知其患弊,倒常用它来抵抗外伤痛痒。”

      “有传华佗失传的麻沸散配方,主药并非后世猜拟的曼陀罗,而正是这源于夷地山岭的凤踯躅?”

      “大人博学。不瞒大人说,依我多年经手验例,也觉此说并非无据。”

      管临思索片刻,侧头严肃望向程梧:“那依你经验,古料所载肺痨病患若染上凤踯躅毒,轻者僵残,重者致命的说法,又可有过例证?”

      “于药效病理来说确是,”程梧慢条斯理答道,“惊霄冲肺,连夷人都知道,此麻醉药方定不可用在痨病人身上。”

      果然!管临顿生一阵后怕——是谁人早早便知公主宿疾忌讳此毒?可偏偏又没得逞。管临其实一路迹象早有疑虑,此时此刻那点模糊的猜测更愈见清晰:有人似乎一直都只在……装病。

      “对了,”程梧也正想到此处,“不知将军大人所说公主旧疾,是何时染的何病?才见脉象平稳,先前询问病史,公主殿下困于毒效未过,无力应答,倒是只字未提。”

      管临看这医正年纪不算大,不知他是对自己医术过于自信还是生不怕露怯,百般回避仍非问个究竟,遂正色回他道:“公主自小体弱,承蒙圣恩,在宫中常日都是顶级药膳补养着,随行正七品太医过两日会来芒州会合,我这倒有卞太医以往的方子,结合公主此番伤情,程医正不妨参详参详。”

      官大一级压死人,程梧恭敬接过药方,专心走路,未再多问。

      周璐遵从医嘱,服药卧榻安然休养,自第二日起,周瑶拖着也还虚弱的病体,每天都亲自前来探看一回,与周璐嘘寒问暖,里里外外大事小情,安排得无微不至。

      这一日午后,管临监着煎药小厮和手捧药箱艾草的婢女一干前来,正遇周瑶打公主客居寝殿中步出,周璐穿戴整齐出门相送,两边护卫随从加起足将宽敞的院落塞了个满。

      周瑶向周璐身旁的齐海晟拱拱手:“那就有劳齐将军跑一趟,先前小王不过只是起意筹划,到底不敢擅作主张,今既有六妹奉圣上手谕,名正言顺,此番必能根除夷贼后患!”

      齐海晟向满院侍立人等扫了眼,闭口不言,只躬身点点头。

      “六妹快回房安心休养吧,这午后外边日头毒,”周瑶抬头一见这边随着端药来的管临,“药又来了,六妹辛苦。”

      管临向亲王揖礼,被周瑶拦下,“这等琐事还需管录事亲为吗?交给阿郦他们操持便好,膳药事宜为本府安防重中之重,此次回府我命人严加监管,绝不会在此问题上再出一丝差池。”

      周璐却接言道:“王兄有所不知,我这用药遵太医嘱托,每副每样差半钱都不可,又有许多个相生相克的讲究,挨样嘱咐出来不够繁琐,还是可着个自己人麻烦几日罢。”

      周瑶听见“自己人”三字分外重,看着管临轻轻一笑,告辞道:“六妹歇好,为兄先去下,晚间若得空再来。”

      “王兄自去忙正事,不必时刻惦念。”

      周瑶带人离开公主临时下榻的寝殿,院里立时空去大半。周璐向齐海晟点了下头,齐海晟也领命而去,最后才得空往管临这帮望来,重重叹了声气:“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唉,你最好得的是启荣真传,让我少受罪些。”

      说着转了身,向殿内卧房去。一行人规规矩矩跟着将托盘艾箱拿进,领头的婢女碧荛端起药盏正要去服侍周璐,管临朝她道:“我来。”

      碧荛一愣,却见立在门外的廖青在向她招手,便将药盏递给管临,踱回到门边。廖青低声道:“管大人服侍公主灸焫,你率人全部退到房外侍候。”

      碧荛扬眉抛出个问号,廖青却是一勾嘴角作答。碧荛似乎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忙完便将一众婢女唤出,退到了卧房外。廖青张求两个将门紧紧一关,一左一右抱膀立在门外,张求向碧荛扬扬下巴,似笑非笑道:“得一会呢,都边儿歇去吧,有事哥哥喊你。”

      卧房内,管临微不可查摇了下头,在桌前摆弄点燃了艾柱,刺鼻的熏香登时弥满全室。

      周璐轻抖帷纱挥着身前,先笑道:“累了管录事清名了。”

      “公主,”管临一脸折煞抬头,眼神却垂下去,“臣不……敢当。”

      周璐见他烟笼雾罩仍遮不住脸上几丝绯红,一副惶恐莫辩的模样,更生调戏恶趣,兀自平息了一会,才将自己正经下来。靠近有廖青张求把守的门边坐下,压低声音问道:“来这几日你瞧城中情形如何?”

      “亲王府几月来命人挨家挨户排查夷亲、夷奴,满城虽是怨声载道,但细探来,排查实则并不严格,每户得了消息,便让家中与夷人沾亲带故的临时躲起几日,官兵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敷衍登记了事,才仍有那么多夷童留在城中作乱。”

      周璐点头,“他亦与我直言求情,捉到的几个夷童只教养惩戒,‘误伤’的厚葬,逃窜的概不追究,那些孩童虽有夷族血缘,但到底是籍属在册的孟地城民,与战场厮杀不同,不当以军法论。”

      “割肉喂鹰,昭显仁治。”

      “这算哪门子仁治?我倒费解他这些颠三倒四之想并不瞒我,不怕我质疑夷人步步欲置他于死地,他却处处手下留情。”

      “前日那众目睽睽的一幕后,芒州上下更是群情高涨,交口称赞,自发拥戴,坊间口碑当真不虚。”

      “芒州到底是他祖祖辈辈的芒州,”周璐慨叹,“最奇是他那哇卢援兵计划,不见我等指出荒谬不经,仍是心心念念,志在必得。”

      “所以公主索性顺水推舟,令将军南去。”管临摇着点燃的艾柱,似漫不经心道。

      周璐不确定自己留有这后手是何时被猜到的,顿了顿已当默认:“大掌柜临行嘱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走此步。”

      “大掌柜,”管临暗笑原来深宫也知坊间此称,“只想以最小代价了结此乱,却未料此地纠葛,汉夷纷争不过只是个幌子。”

      “哦?”周璐语调放更低,反考问道,“那依你之见,本质何在?”

      管临毫无保留道出揣测:“有人假寇上位,不想引来北兵,小巫见大巫,请神容易送神难。”

      周璐暗叹一口气,果然与她所想戚戚,“孟地藩制一撤,姓薛的便是名正言顺登堂接手了。”

      “所以公主,他一再强调借兵哇卢,又岂非是反激之说?想是他也早对这支隐军心知肚明,期望借力打力。”

      周璐思之恍然,却又新生不解:“若如此,他何以非打这番哑谜?便与我直言,上头与其放任外将坐大军权,自然还是愿保一个宗室辖制。”

      “这也是臣百思不解之处,”管临承认,“别有隐情。”

      “别的先不论,我且只问你一句直觉,他,到底——”周璐从袖笼中伸出右手摊开手心,又反过来,手背朝上,疑问看向管临。

      管临沉思良久,慎重摇了摇头。

      “如若只帮他去了这块心口石,倒非难事,”周璐收回手,“怕只怕我等判断有差,误作主张。”

      “公主担心的是误作主张,还是……‘擅’作主张?”

      周璐目光倏忽扫射而来,“管录事此话怎讲?”

      管临垂首流露出一丝恭顺,待对面咄咄气势敛下,才开口道:“既然到主张非做不可一步,公主便由己心意罢。”

      周璐抚弄着艾柱上的“雷火”字样,语调缓和反问:“我的心意是?”

      “岭那头十万虚实关系着北土各家利弊,若籍此顺揽收编,不仅此地当家的遂愿,将军家想是也领得到这个情。”

      周璐凝神听着每一字句,话音落,房内风停雾止,顿觉静得骇人。周璐突朗朗笑道:“外头多少耳朵伸着,总该弄点声响出来。”

      管临闻之一窘,却见周璐突挥袖将那汤药拂下,叮铛清脆一声,玉盏摔裂在地。

      “这药味化灰我都识得出,可惜不知疗效究竟如何?”

      管临望着一地碎片,确定公主已是主动愿将自己秘辛昭告于他,只是——装病多年辛苦,却为何装?为示弱?为自保?无有藏强不可告人者,何须示弱?

      “公主没事吧?”外面廖青听见碎声,担忧敲了敲门。

      周璐声气稳稳回:“无事,碰掉个茶盏。”

      被提醒着密聊时机有限,周璐抓紧道:“他句句似是而非,与夷人似敌似盟,不肯拆解,若果真有异心,误引着两头鹬蚌相争,闹出大乱,这些个附带还何从谈起?与他闲聊这些日,到底摸不准他的底。”

      “臣请与之一谈。”

      “你?”周璐心生惊喜,直直望着管临,只觉不知为何,关键时刻似乎总能从此人身上汲取到一种莫名的仰仗与心安,“你到底有多少聪明藏着我。”

      管临垂首愧不敢当:“臣不过有一荒谬设想……只不知能验证几何。”

      周璐深叹一口气,透着靡靡艾烟看向日光半透的竹帘,“距离顿羽七七,六月初二,只余七日了。”

      —————————

      倾城日光将万物染透洗艳,数不出名称的奇花异树错落成天然的锦绣画屏,如果不是黑压压无处不在的铁甲重卫碍着景致,孟亲王府的水榭亭台直堪将炎京堆金砌玉打造的御花园也比了下去。

      周瑶立在湖心亭中,丝袍裹身,双眉微蹙,重压着眼中纷乱的思绪,转头来时,却瞬间明亮,那份谦恭与周到像是呼之即来般,了无佩戴痕迹。

      “见过亲王。”

      “管录事不必多礼,这边请。”

      周瑶引领向亭侧一方下延竹台,向西望去,正见远山层叠起伏,两脉山峦尽处,粉霞仙霭漫绕,一峰独秀,傲瞰尘间。

      “当年先祖初来,芒州还不过村落般大小,孟王府择在城外荒地而建,为能一眼就眺看到这揽月峰峰顶。先王醉心山水,只誓愿祖祖孙孙都能守望此奇景。”

      管临赞叹应道:“得偿所愿,如今芒州繁盛,已扩将亲王府围在正中了。

      周瑶却凄然摇头:“偏至我这儿到了头,有愧先祖。”

      管临调回目光看他:“亲王何出此言?”

      被问者苦涩一笑:“管录事看得清楚,孟亲王治下犯乱,守境不力,承不起这世袭恩泽。正可为大炎收藩削爵之势,做个头例。”

      管临作不以为然:“亲王日日筹划与夷贼决一死战,殚精竭虑,势在必得,全孟老小都同心企盼着,怎可生此菲薄之念?”

      “错已酿成,亡羊补牢罢了。”周瑶轻叹,“管录事不必讳谈,六妹此行使命便是缉我回京,待我将此仗打完,成也好,败也罢,都将束手就擒回京受审,绝不令六妹为难——她也不过是身非由己。”

      见管临不接话,周瑶手抚阑干,续自叹道:“这些天来我与六妹日日闲谈,愈发生出许多共鸣与慨叹。六妹贵为先皇嫡公主我自不能比,但我等命不由己,随天家治世所需任凭腾挪沉浮,却是一样,祖祖辈辈定了的。六妹但求复命还宫,小王但求认罪苟活,明明白白的去向,哪还有第二个道理。”

      管临心中一笑,难以想象如何做到用如此真诚的神态说出如此违心的话语。却不知周璐这些日来是如何应对他这字字反语的激将?而采用激将的前提是……管临突然想到,是他周瑶早已认定周璐是个独一无二的周璐,并非什么任人摆布的病弱公主。

      瞬间觉得无妨将天窗开大一点,“亲王多虑。夷乱难平,孟地虽有咎责,真正恼到朝廷的却是那前赴后继送命的定远军。十万数字,人不人鬼不鬼地挂在册上,谁当给个了结交待?”

      周瑶眼神掠过一丝闪动,嘴上仍道:“薛经略助我孟地共抵外敌,损失如此惨重,着实令小王愧疚难安。”

      管临却当即捅明:“屯兵自重,直卡在云岭脖颈上,换谁都当难安。”

      周瑶扬扬眉转过头来,不置可否,却饶有兴味端详管临半晌:“我只叹六妹见识出众魄力非凡,不想更绝的却是眼光——管录事今年还只未及弱冠吧?”

      管临未被他牵引,淡淡反答回去:“与亲王立志称王时年一般大。”

      周瑶神情一定,谦恭神情不见,却有足令人三伏天里发寒的笑意浮了上来——他十九岁时?遭父王厌弃,忍兄弟欺凌,被废物利用渡给哇卢为质,在孤廖无依的异国他乡,在风侵海蚀的凄苦岁月里,他立的是什么志?这个袭王位子终落在最不受宠的五世子身上,来得是一句阴差阳错命数天定那么简单轻易?

      目光渐陷深沉,周瑶再开口立时省却许多弯绕:“定远卸去,孟兵终生不跨云岭一步。”

      可算等到句实在话,管临心中踏实一半,面上却仍未放松,“夷敌不灭,定远如何卸尽?此战成算几何?亲王心中想是已有定数。”

      周瑶现出一丝犹疑,被立刻捕捉到,管临自答道:“可若有定数,又怎至招来大军助战,前因后果,还望亲王三思掂量。”

      “此番,”周瑶轻咬了下唇,吐出两个字:“我有。”

      “调虎离山,趁约吉返回末撒,夹击偷袭云岭西和芒州城外夷兵,胜算有?”

      周瑶不语。

      管临炯炯视来:“亲王知道约吉根本就不会回末撒城吧?”

      “怎讲?”周瑶低望着湖中浮萍无力反问。

      “亲王在哪里,约吉火力盯准哪里,亡母七七祭礼为将破例吗,臣猜也许仍不会。”

      周瑶抬眼,目光近乎恼怒怨毒,却不回一言。

      管临强硬逼问至此,却一瞬突生不忍,转头看向远峰,低低叹出:“此乱不平,又谈何云岭之盟?”

      周瑶一腔悲悯叹道:“两族若真刀真枪厮杀起,便是世代结怨的开端,祖辈披肝沥胆调停经营才有今日,教我如何下得去令。”

      管临放下咄咄逼人,转回直视周瑶温言道:“亲王有此顾念,本就是孟夷两地之幸。若可甲不离矢,刃不尝血,解此祸结,自然好过刀戈相向,生灵涂炭。”

      周瑶听得出管临循循善诱的意味,潜意识却由着他带自己横冲直撞,心中讳避的角落被一点点扯动,揭开,逼他必须亲自望去,做出血淋淋的掂量与抉择,他的声音不自觉变得平静而阴沉:“管录事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云岭内外双双眼睛都只盯着亲王一人,擒贼擒王,解铃系铃,亲王何不趁此以退为进,一箭双雕?”

      周瑶沉思良久,心中似已有了答案,却发狠似的只瞪着管临,嘴角突浮上一丝冷笑:“齐家借机接手定远军,呵,我这六妹,藏得一手好拙。”

      管临以礼回笑道:“宗室同心,公主只意保住孟地归属,亲王明鉴。”

      亭边随手撷的一朵绿绒蒿,已被周瑶不经意间拈成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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