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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游隼静静地观察着临央的反应。
      等待着她面露惊恐,又或是干脆害怕地转身逃开。
      可眼前的女孩儿却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一般,惊讶过后,脸上的表情纠结半晌,最终却是一副内疚难过的模样。
      “……是因为灵山离研究所太近了,你才会被感染的吗?”
      果然,这孩子重点一向跑偏。
      游隼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拍拍她的脑袋,“感染跟空间距离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临央半信半疑地抬头看他。
      “异质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感染媒介,深渊意志才是。”
      他停了一下,尽可能通俗地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深渊意志与我们所有生物的精神都处于另一个共同空间里,而在那里,深渊意志就像水一样充满了所有的空隙,精神一旦出现裂缝就会被乘虚而入。”
      临央迷茫地歪起头,“精神,裂缝?”
      “有很多种情况,比如精神不稳定,或是负面情绪过强,又或是如我这般精神受损的,都很容易被异质感染。”
      “感染了……会怎么样?”
      “感染后,身体会逐渐异质化,意识也会被不断侵蚀,大概,早晚会被深渊意志同化吧。”
      游隼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在说着于己无关的事情。
      临央犹豫了一下,轻轻道:“可是,你并没有攻击我,刚才还救了我。”
      “那只是因为我感染的时日还不长,下次再见面,也许我就不认得你了。”
      游隼淡淡一笑,透着血色的眼瞳却显得有些凉。
      “所以下次遇到感染者,一定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知道吗?哪怕见到的是我或者天狼。”
      临央一惊,“天狼哥哥也……”
      话未说完,游隼突然眼神一厉,猛地转头看向空中,狂风卷起烈焰犹如火龙腾空而起。
      然而下一秒,黑色的利刃瞬间撕裂空气,嗤的一声没入胸膛。
      透体而过的刹那,薄薄的刀刃骤然生出无数尖刺,顷刻间将血肉骨头绞成碎片。
      暗红的结晶碎落一地。
      这就是,云槐口中的那个怪物吗……
      就连一瞬,都挡不住。
      游隼紧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狂风迅速卷住一旁呆住的临央,猛地将她抛了出去。
      半空中,临央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强忍住心头的恐惧,一个翻滚卸力落在地上,直接将装备功率开到最大,迅速地逃向森林深处。
      晃动的树影间,却似有什么忽地一动。
      本能的危机感犹如针一般刺痛神经,大脑未及反应,身体已率先一步硬生生刹住,勉强侧身倒向一旁。
      黑色的尖刺挟着劲风猛地从阴影中刺出,堪堪擦过耳侧。
      她因为惯性重重地摔在地上,未及爬起,肩背突然被用力踩住。
      能够清晰地听见肩胛骨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响,钻心的剧痛让她不禁眼前一黑。
      火光投下的黑影落在手边,仿佛狰狞的厉鬼一般剧烈地晃动着,那个令人心胆俱寒的声音清晰地从上方传来。
      “活人……却混着异质?”
      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那人并没有立即下杀手,只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身体半边的骨头都已被踩碎,背上就像压着千斤重物一般,就算装备开到最大,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咬着牙艰难地转过头,终于看清了大火之中,那张逆光的脸。
      眼前正是曾在冰河记忆中见到过的那个抱着她的人。
      血鸦典型的黑发黑瞳,冷漠锋锐的眉目和冰河有几分相似,黯淡的羽毛耳饰在颈边轻轻晃动。
      十四年过去,他的相貌依然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时间在他身上,仿佛早已停滞。
      对上视线的刹那,那人微微眯起眼,抬起手。
      周遭的树木土地乃至大火突然不稳定地晃动起来,边缘迅速解体还原成细小的异质碎片。
      她不禁惊诧地瞪大双眼。
      噩梦正在迅速崩溃。
      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就连天空都开始一片片剥落下来,撕裂的空洞暴露出幻境之外的无尽虚无。
      眼前的人,对于异质的控制力甚至凌驾于构建噩梦的深渊意志之上。
      下一刹,自己身体内异质也突然像是受到拉扯一般在回路之中剧烈地左冲右突,灼烧般的剧痛仿佛要将皮肤生生撕裂。
      但即使重伤至此,也并未感觉到夕逢所说的生命力流失。
      临央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却依然坚持着望向那个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反应的人,声音嘶哑地开口问他。
      “你为什么……要将他们都杀了?”
      明明,并没有夺取生命力的打算。
      那人有些意外地微微睁大了眼,而后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道:“因为我喜欢啊。”
      明明笑着,那双幽暗无光的瞳孔却仿佛无底的深渊一般。
      这一瞬,她终于明白。
      即使变成了感染者,这个数百年来杀业无数让妖族闻风丧胆的怪物,也根本没有受到深渊意志的支配。
      他是以自己的意志,在进行着这无差别的猎杀。
      就像一个孩子随手碾死在自己眼前爬过的虫蚁。
      冰河的记忆里,那个夕阳下轻轻地唱着摇篮曲,神色温柔的男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身体终于被异质生生撕裂的瞬间,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脑袋突然像是被什么猛地一扯,烧焦的味道骤然散去。
      耳边依稀似又听见了车站毫无起伏的广播声。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车站的长椅上。
      没有大火,没有森林。
      冷白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站台。
      乘务人员无精打采地守在检票口,懒洋洋地抬手打着哈欠。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
      她呆滞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仿佛一个丢了魂魄的人偶。
      初夏不禁眉头微皱。
      虽然借助预先在她精神上附着的标记将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但异质的干扰还是让他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完成定位。
      还是,没赶上吗。
      他俯身*地环住她的肩膀,轻轻唤她:“央央,央央……”
      好一会儿,临央眼睫终于微微一动,木然地问:“我……死了吗……”
      “你没事,还好好地活着。”
      “是噩梦吗……”
      “嗯,你已经醒过来了。”
      初夏放软声音,抬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发,用能力小心翼翼地梳理她混乱的意识。
      “我看见游隼哥哥了……还有一个很可怕的人……”
      临央无意识地一句一句说着。
      “到处都是火……一直在烧……那个人……”
      她突然一个哆嗦,脸色瞬间一片青白,抱着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初夏连忙抱住她,连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已经醒过来了,没事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尽可能平和地将突然涌入的强烈痛觉信号一点点弱化。
      连通的感知带来的剧痛让他的额上一下子沁出细密的冷汗,全身的骨头血肉就像被刀刃凌迟一般,连着平素麻木的心脏也狠狠地拧成一团。
      “乖,别怕,都是假的,不痛了,不痛了。”
      明知道是无意义的话语,却还是下意识地,不断地不断地重复。
      仿佛那样,就能让怀里的人好受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临央终于渐渐停止了颤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小夏?”
      “是我。”
      “我刚才……是被拉进噩梦里了吗?”
      “嗯。”
      临央有些痛苦地抱住头,“我的记忆很混乱,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不要勉强,之后我可以再帮你回想。”
      “不是……好像有什么……”
      话未说完,她突然猛地坐直身子,“游隼哥哥!”
      随即她也顾不得手机被监控,直接掏出来打开通讯录,找到备注灵山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虽然游隼说过目前在噩梦中死去并不会危及生命,但无数黑色利刃将他撕裂的那一幕,依然如同一把扎在心头的刀。
      而那时的自己,却被巨大的恐惧禁锢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着,没能作出任何反应。
      冗长的拨号音后,电话那头却响起了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她有些焦躁地挂断电话,正要再打,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抬起头,却见初夏缓缓地摇摇头。
      “打不通的,信号被阻断了。”
      他神色凝重地递过刚才忽然亮起的军队通信终端,屏幕上是一则紧急信息。
      “五分钟前,灵山结界彻底封闭了。”

      次日,灵山市。
      两人来到灵山公园外,却只看见大门外已经拉起了黄色的封锁线,天望分家的人全副武装地分散四周,其中还能看见之前见过的分家负责人木棉在那儿安排人手。
      注意到两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也低头装作没有看到,安静地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
      虽然事件之后,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但依旧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封锁线外,小声地议论着。
      还有老人合十双手,低头喃喃地不知念着什么。
      初夏读取了一圈,轻声道:“结界封闭后没多久,天望分家就以检测到污染为由将整个灵山公园封锁了,但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临央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片熟悉的山林,暗暗将感知提到最高,但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封闭的结界已经将灵山彻底与外部隔绝,就连信号和感知都无法穿透。
      初夏冷静地分析道:“按你得到的信息,目前噩梦应该还不会对感染者造成伤害,云槐大人主动封闭结界,也可能是为了防止天狼哥哥他们被天望发现。”
      “封闭结界不是反而会引起注意吗?”
      “没造成实质性损害的话,现下的天望反而不会分出太多人手来调查,多半会当成是灵山对异质的防御反应。”
      初夏看了一眼封锁线外的工作人员。
      这些人虽然全副武装,但面上并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而且注意力明显放在外围往来的行人身上。
      是在找隐藏的感染者吗……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周遭往来的行人。
      临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有些疑惑眨眨眼,“那个黑衣服的人,感觉怪怪的。”
      初夏不由一怔。
      她说的是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年轻人,卫衣的风帽套在头上,身材单薄,垂头耷耳,看着只是个无精打采的普通人。
      初夏顺势读取了那人的思维,却只能听到那人一直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快要……撑不住了……
      听起来好像只是生病了。
      他不禁眉头微皱,转头问临央,“为什么说他奇怪?”
      临央不确定地盯着那人的背影,“我也说不清……就是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两人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只见那人慢慢地走到一个昏暗小巷的入口旁,虚脱般无力地靠在阴影里,贴着墙面的指尖突然冒出一丝黑烟。
      一瞬间,黑烟如同细蛇般迅速地顺着阴影窜过街道,悄无声息地擦过一个围观者的脚踝。
      那个围观者似有所觉地看向脚跟,却突然面色一白,剧烈地咳嗽着一头栽倒在地。
      人群登时骚动起来。
      离得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迅速抢上将人扶起,稍作检查,立时让同事呼叫救护车,同时熟练地开始进行急救处理。
      混乱中,那一丝黑烟已不着痕迹地顺着阴影回到那人手中。
      那人面色一缓,随即侧身闪进小巷之中。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临央和初夏,“……”
      看着已经四散开来搜索的工作人员,临央小声问道:“怎么办?”
      初夏迟疑了一下,望向混乱中正在安排搜索的木棉,却恰巧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木棉眼中带着明显的询问之色。
      他不动声色地示意了一下那人消失的巷口。
      木棉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立时叫人调出监控,同时从各个方位向那片区域包抄过去。
      确认他们已经从监控中锁定了目标,初夏转头牵着临央往外走,“天望能搞定,我们身份*,还是尽量不要插手。”
      “嗯。”临央乖乖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被送上救护车的人,“噩梦之外,感染者也能夺取生命力吗?”
      “看来在现实中,他们也能够操作异质。面对游隼哥哥的时候,你有刚才那种感觉吗?”
      临央摇摇头,“我闻到的好像是一种很糟糕的情绪,应该是游隼哥哥说的那种深度感染,几乎丧失自我的感染者才会的味道。”
      也就是说,还保有自我意识的感染者能够毫不显眼地隐藏在人群之中,从外表乃至精神都不会露出丝毫端倪。
      初夏面无表情地看向周围。
      冬日的城市依旧宁静而平和。
      淡淡的日光里,人们一如平常地走在街道上。
      这其中,还有多少是活人呢?
      看懂了他的表情,临央也不禁有些惴惴,下意识地拖着他离人流远了一些,改变了话题,“回去之前,我们去趟医院吧。”
      初夏收回视线,“去看子夜?”
      “嗯,虽然上次护士说谢绝会面,但之前不是说他情况好转了吗,说不定这次去能见到?”
      “见不到的。”
      临央一怔,“为什么?”
      “出来之前我们不是遇到子夜的爸爸了吗,我稍微看了一下他的记忆。”
      “情况好转的消息是假的?”
      初夏摇摇头。
      “研究所爆炸的第二天,子夜就从医院失踪了。”
      临央惊诧地瞪大眼,“失踪?重症病房那么严密的监控和防护,怎么可能!”
      初夏垂下眼,轻轻道:“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发觉,直到第二天例行查房时医生才发现他不见了,而监控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病房。”
      在门窗紧锁的情况下,他就像烟一样从病房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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