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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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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一着急生气,大家都赶来劝。
但能说上话的就我皇帝侄儿和那几个太妃,其余的都陪坐陪看跟着瞎哼哼。
朱太妃道:“极哥儿也就这么一说,怕姐姐替他操心,并不是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
马太妃道:“姐姐不是才夸极哥儿懂事么,这孩子天大的事搁在心里,到了他嘴边就都成轻描淡写了。”
刘太妃道:“是阿,是阿,极哥儿就是这么个举重若轻的性子,面上无所谓,心里计较着呢,保不齐啊他怕咱们随便塞个什么丑八怪给他,他能不赶忙左右推托么?”
刘太妃的话引来众人一阵要笑不笑的窃笑。本王抄着手,拢了袖,抱着金锏垂头听训,只当自己眼瞎耳聋。
桢儿一手悠悠然端了茶盏,一手轻轻掀着碗盖,眉梢都不挑,一副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母后,皇叔又不是小孩子,该怎么着他自己知道,您就少操心,多享福,多将息自己,这就是我们晚辈的福分了!”
这话说到本王心里去了,到底是亲侄儿,和本王贴心。
太后看向皇帝,颇多嗔怪,拍着胸口道:“你两个,一小一大,一个是先帝的独子,一个是先帝唯一的宝贝弟弟,哪一个能不让哀家省心?你皇叔比你,倒是事事先人一头,哀家其他事情过问得少,但就他的婚事没让人省心过。哀家是夜琢磨日也琢磨,知道他爱俊俏的,这模样一般的不行;他八字重,福分轻的不行;他堂堂一个亲王,要找那门当户对的,小家碧玉不行,非得大家闺秀才有主母风范,镇得住底下人,当得起偌大一个南清宫的家。我这儿是把眼搽了又搽,使劲儿瞪圆了,和几位太妃在这些个世家大族里淘过来淘过去,比过来比过去,走的过场不比你选个嫔妃少,你说哀家为了你们两个容易吗?”
几位太妃摇头叹息,朱太妃更是握了太后的手,泪眼婆娑:“姐姐这个长嫂做得不容易,把小叔当亲儿疼啊!”
众人道:“不容易啊,不容易,就算亲娘也就这样罢了!”
本王憋着一口笑气,不把脸胀紫了也能把眼胀红了,跟着大家一起唱戏:“不容易啊,相当的不容易,臣弟从小。。。。。就当嫂嫂是咱的。。。。。亲妈妈娘!”
桢儿双眼一翻,茶碗一盖,道:“既然母后如此不容易,不如将皇叔的婚事交与儿皇处理如何?”
太后道:“皇上自有皇上操心的大事,家事有哀家做主,皇上有什么不放心的?”
桢有好一会儿不作声,重新端起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儿地篦着茶叶:“儿皇不是放不下心的人。”
太后对他这副样子很不待见:“皇上勤于政事是好事,但也要多关心关心后宫的嫔妃,皇帝的子嗣也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桢儿大婚至今已逾四年,太后从大婚开始年年都给桢儿选一批秀女,只盼她们早早给皇帝诞下龙嗣,可惜至今后宫嫔妃无一有所出。
如今的皇后是某大臣的女儿,比桢儿小两岁。她小时候本王是见过的,头发稀黄,眉角往下拉,身子又单薄,一副凄苦相。皇后的先父是个清流,有名却无势。当初先帝也就是随手一指,定了这门娃娃亲,太后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难怪她会对这个皇后不甚喜欢,不仅把自己的亲侄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进宫当淑妃,还一批又一批地往桢儿身边送秀女,连桢儿身边端茶送水的侍女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上一批新的,巴望哪天桢儿一眼看中了其中的某个,临幸了,好一蹦蹦出个皇子来。没皇子皇女也行。
一后宫的嫔妃,个个名花倾国,个个都是太后所谓的有福之人,个个都有生养之相,可偏偏都只开花不结果,下个蛋比石头缝里蹦出个猴子还难。
说实话,后宫这般的花团锦簇,要换了本王也不一定能忍得住,偏偏桢儿谁都看不入眼,宁愿呆在御书房,临幸嫔妃的记录少得可怜。
在这个问题上,如果是先帝,就算心有所爱也能夜夜临幸嫔妃,而且乐此不疲;如果是本王,只要咱心里这会儿没人,夜夜相好的管他是谁都无所谓。桢儿这个性子,老实说,还真不知道像谁。
桢儿哼了一声,道:“儿皇知道了。。。。今日母后不是要说皇叔的婚事么,怎么把儿皇也捎带上了?”
太后道:“哀家正在说这件事,无端端地就被你打乱了。”
太后和自己儿子闹别扭,咱这些旁人是插不上嘴的,最好是装聋作哑当摆设。
桢儿放下茶盏,笑道:“咱皇叔这性子——长情,要真正看中谁还真不容易,这十年来竟无一人入得他的眼。母后要当的这个媒人真有得够操心的。其实嘛,朕看母后最操心的还是皇叔有无后嗣,皇叔的后嗣是不是子凭母贵,日后能不能执掌南清宫这份家业。依朕看来,找个和皇叔心心相印,琴瑟和鸣的,难;找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开枝散叶的,容易。母后不如就依了给臣选妃的法子,只要您喜欢的,看上眼的,统统都指给皇叔。不怕他多,咱皇叔是大齐的贤王殿下,多几个王妃,多两个人伺候那也是应该的。”
这话若是让太后准了,我南清宫日后焉有安宁之日?
本王赶紧躬身道:“万万不可!皇上选妃的法子,臣死都不敢用。这些个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原先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哪一个在父母面前不是被宠上天了的?与原先在臣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同,而臣年龄比她们至少老上十岁,也不知道现在这些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喜欢什么,而且臣出了名的性子闷,面色又冷,不是十分的讨喜。。。。。臣是想一碗水端平,但左思右想,臣这个水平,齐小家还勉强,要管一大家子就难免有疏忽,优厚了谁,薄待了谁也是极有可能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冷落怠慢了这些姑娘,岂不是徒惹他人怨恨?怨恨臣还是小事,关键是臣怕自己并非佳婿,白白耽误他人青春啊!”
本王又向太后道:“所以臣断断不敢做齐人之福的梦。臣就要一个,一个五官端正,不需要多漂亮,性情温柔脾气好,冷了能添衣,渴了能斟茶,闷了能陪着说会儿话,回头就能看得见摸得着,不怕臣面色冷,不嫌臣比她老的,臣得妻如此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是不是世家大族之女,臣并没有考虑过。”
好一会儿,花厅里一片沉寂。本王也躬着身,不敢抬头。
桢儿笑了一声,道:“皇叔啊,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怎不早说?”
本王苦笑一声,道:“臣知道这样的看似简单,实则难找,臣到现在也没找着。所以臣想,既然连臣都找不到,还是不要难为别人了。”
桢儿道:“不是找不到,是你看不到而已。”
本王万分惋惜地点了点头:“是啊,凭臣的浊目,大概要遗憾此生了。不过,太后慧目如炬,说不定能让臣如愿以偿。”
太后也叹了口气,道:“极哥儿,你可真会给哀家出难题。你提的这些个条件全然不似你平时的喜好,哀家一直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你说的这样的姑娘哀家还真没考虑过。”
朱太妃和太后互望一眼,道:“其他更出挑的姑娘你恁是一个都没看上?”
本王想,也该是你着急的时候了,于是赶紧道:“臣觉得,这不是值不值当,也不是出不出挑的问题。世人多喜欢美人,所以以此心观臣,送臣的也都是美人,臣之所以广而纳之也只是个人情。应酬,逢场作戏的多,真心实意的少。久而久之,世人都以为臣爱美人,身边非美人不可。美人虽好,但臣娶的是妻,所以只要臣看了顺目顺心顺脾气就行。”
桢儿笑:“瞧皇叔这话说得。把世人和自己区分得如此清楚。世人都爱啃红萝卜,偏皇叔爱煞大白菜。皇叔这也算‘遗世而独立’了。”
本王被他说得发窘:“哎哎。。。。皇上说得有理。。。但臣是个俗人不是神仙,既不出尘也不独立。。。。只是,世人都爱红萝卜,这大白菜它,它反而倒稀奇了。。。。这也到符合了臣爱新鲜的性子。。。。。”
太后道:“看来哀家今天要白忙乎了,极哥儿你这爱新鲜的性子到杀得哀家一个措手不及。”
本王忙不迭地打躬道:“哎哎,臣真是罪过,一开口就让嫂嫂们难为了。。。。”
本王想,若今日说亲不成,太后虽不敢强我,但必不罢休,日后说不定来个更大规模的相亲宴,来个车轮大战,轮番和本王过招,到时本王要一一推托岂不疲于应付?不如,今日顺了她的心,随便哪个,先答应下来,以后慢慢调摆。况且,本王来时做的最坏打算也不过如此。
于是本王又道:“其实,臣也知道,要完全按臣的想法去找,很难。反正,臣是至今没找到。而且,臣年龄渐长,已过了爱做梦的年岁,找了这么多年自己也乏了,也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再有本王想的那样的人。这十年,臣看遍人间美色,身边千帆尽过,终觉得与其做梦不如珍惜眼前人。所以,臣想,既然臣目浊,不如求嫂嫂一双妙目,嫂嫂看中的人一定不差,只要嫂嫂中意的,臣不说十分也有九分九的中意。只是,不知,嫂嫂可有什么人想说与臣的么?”
太后慈爱地执了我的手道:“哀家倒是觉得有几人十分的好,想说与你,但先得中你的意才行,嫂嫂就算得罪人也不愿见着你委屈。”
本王很想说,只要你中意的,不用问本王委不委屈,统统打扮好了,备好了嫁妆,找人抬了送进本王的寝宫就行了,哪来那么多麻烦?!
此时,一个从进暖阁开始就没说过话的人,突然开口了。
“太后姑姑,臣观贤王可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呢!”
本王心中一叹,千不该万不该,本王以前就不该招惹这条小菜花蛇,不该得罪他。他现在开口不知又要给本王出什么难题。本王要小心翼翼地应付太后,要对付桢儿冷不丁的神来之语,现在高统又无故横插一杠,本王额角隐隐作痛,不知自己平时造了什么孽,惹来这些难惹的人硬是和自己过不去。
本王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但,高统他不看我,自个儿笑眯眯地对太后说道:“臣与贤王路过中庭,见几位世家女子在花园里玩耍,贤王殿下初时只撇了一眼,臣道殿下无意停留,谁知,殿下竟突然停了步,面露微笑驻足观望良久。臣当时想,殿下难得一笑,他这会儿笑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看中某家的好女子。但臣听了贤王殿下刚才一番说辞就觉得纳闷了,殿下既然看中了,为何又不问太后姑姑讨个恩典,偏偏在这儿‘弱水一瓢’‘娶妻娶贤’‘无论门第’地绕了大半日,真真叫人费解。”
花厅里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皆以一种了然的目光看向本王。
看得本王这张坚毅如铁的冷面下一张老嫩脸滚烫滚烫。
这高统,这话说得让人误会联翩。他咋不说本王看着自己的亲侄女玩得开心自己也开心呢?
桢儿笑了一声,那笑声硬让本王颇觉出一股冷意,刺得本王汗毛齐齐倒竖。
桢儿笑道:“皇叔啊,你要是真看中了什么人,怎不跟母后说呢?只要你开口,还怕母后不指给你的么?朕尚记得小时候,皇叔要是喜欢谁了,就算光天化日也要抱过来亲上两口,从来没觉得皇叔的脸皮居然这么薄。”
“是这样的么?”太后和太妃们以一种欣喜闪亮的目光询问我。
本王哼了两声,放弃挣扎,算是默认了。
刘太妃抚掌对众人笑道:“我就说嘛,极哥儿就是怕咱几个老太婆给他乱指,坏了他的好事!”
花厅里的众人也不再藏着掖着地窃笑了,这会儿都明目张胆地笑话本王了。
本王铁面下的老嫩脸烫得能捂熟鸡蛋。
本王道:“臣弟也是怕几位嫂嫂误会她不是个什么正经姑娘,所以不敢冒冒然提出来,那样太轻狂。。。。。。而且,臣弟不知。。。。在座的命妇中有没有她的长辈,臣也不想让人觉得臣是轻浮之人。”
本王的话,首先引来桢儿微乎其微的一声冷哼;然后则引来几位嫂嫂的感叹,感叹本王的性子越磨越沉稳了;最后引来诸位命妇的赞赏之词,言语间颇有点恨不得本王点中的就是她们家的闺女的意思。
太后柔声问道:“极哥儿,跟嫂嫂说,你到底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要你点个头,凡事都包在哀家身上。”
本王装模作样地沉默了半天,众人看在眼里一片殷勤之色。
本王缓缓开口道:“臣弟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姑娘,也许是暮色迷离,也许是灯昏影暗,也许是衣香云鬓醉人,也许是晚来风急吹遮了眼。。。。。臣在回廊的灯下看得不甚真切。。。冷不丁瞥见她腕间一只紫金镯,不知是什么花色的。。。。。”
本王说完低头等了半响,不见有人答话,抬头看见太后和朱太妃面色有异,甚觉奇怪,难道高统消息有误?压根就没这个人?
本王讷讷道:“嫂。。。嫂。。。。。其实,臣弟也没看清。。。。。”
太后转瞬间笑道:“没看清咱也不着急,极哥儿阿,哀家和你一起去看,哀家和你一起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