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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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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这个女人,难缠,特别有韧劲,所以她恨的人和恨她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她还活着。当然,本王现在还活着,本王若是不活了,她活着也就没意思,因为没人给她恨了。
其实,她也不是非恨本王不可,只是本王的母妃和本王的师傅苏阳侯苏莫言是她这生最恨的人,本王刚开始只是被人顺带着恨,而现在这两人都已归西,于是本王就成了这股恨意集中之所指了。
大魏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苏阳侯飘逸出尘,风华绝代。这两人在大齐王朝近百年的立国史上,俱是光辉璀璨,皎皎夺目,昙花一现令人扼腕的惊世传奇。
如果这两人生于百姓家,虽说明珠蒙尘,但也可平安度日,享尽天伦。可叹,他们遇到的是我雄才伟略的皇兄。
我母亲,我师傅苏阳侯,还有我的皇兄,这三人间的事情,为长者讳,亦为尊者讳,向来讳莫如深。别人不说,并不代表不会思考。
某次,本王和尉迟琢饮酒,酒至半酣,尉迟琢挥退左右,醉意朦胧地拉了我的衣袖道:“以前我总觉得像你皇兄这样手辣的人,对你这个异母弟弟的宠爱来得太过匪夷所思,太没有道理,今天我算想明白了。”接着,两只眼珠子又在我脸上逡巡了好一会儿:“人说你长得像魏国公主,我呸,都是瞎了眼的!你和她就眼睛像,她若不是胡人,你的五官定和你皇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本王劈手一掌将他砍昏在桌上,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些话放在心里透亮儿明白就行,说白了反而就蠢了。你蠢不要紧,不要害死别人。”
尉迟琢是个粗人,连他都会有这份心思,那么在心里琢磨这件事的旁人不知又会有多少。
我没见过我的母亲,只在先帝御书房的密室中见过她的画像。
苏阳侯是我的师傅,为我所钦慕,是陪我走过年少时那段青葱岁月的人,他的遭遇也直接导致了日后本王性情的大起大落。
他与先帝之间传出过颇多的闲言碎语,而且这些言语言之凿凿,绘形绘色,连案发地点都可以确切到乾清宫。但本王少年时对这些风言风语常常不屑得很。本王那时认为,自己自小养在乾清宫,寝室就在先帝寝室的隔壁,他们俩那段日子虽然走得近,但真要有个什么动静,我会不知道吗?
本王很早时候就在想,太后恨我娘,倒有些许道理;但她恨苏阳侯的话,就属于捕风捉影,没事找事了!
总之,太后对我母亲和苏阳侯,那是真心实意的恨,而本王就是一条被无辜殃及的金鱼,或者还可说本王之所以被恨,还在于怀里抱了根金锏,明晃晃的扎着了太后的眼。
本王既然是根刺,扎得老太太不舒服,那么她老人家就总会时不时的拨弄下这根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根刺安生了。
可怜本王这根老刺,只想扎着不动,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太平日子。
所以要想过好日子,还得先顺着老太太的意,先让老太太舒坦了。本王打定了主意,太后叫咱娶,咱就娶;叫咱娶啥模样的,咱就娶啥模样的;就算叫咱娶个人头猪面的,咱也二话不说,抬回家来当太后一般的供着。
朱太妃家的颇得太后喜欢,嗯,本王记住了,到时候瞅准了那个腕上戴紫金琢的姑娘大献殷情就是。只是,不知她闺名叫什么。
本王的这两只脚终于踏进了慈宁宫。
今夜的慈宁宫分外的亮丽。本王走在回廊上,头顶亮着一盏盏粉色的宫灯,照亮了本王也照亮了廊外庭院里嬉戏的宫装少女。
女孩们的游戏本王差不多都知道。一个士大夫家的女儿,最经常玩的就是躲谜藏,下棋,荡秋千,投壶,弄香,斗茶,斗花。。。。。。若是更为雅致点,还能吟两句小诗,这样的女孩就是公认的才女,上门的媒婆多得可以踩破她家的门槛。
现下庭院里的那群女孩玩的也是时下女孩间最时兴的游戏。一人拿布蒙了眼睛充瞎子,其他人中的某一位会在瞎子面前轻轻抖动自己的香罗帕,瞎子记下这幅罗帕的香味。然后大家散开,纷纷抖动手中的香罗帕,瞎子凭着记忆去抓那块香罗帕的主人。抓对了,被抓的人就要当瞎子,然后大家继续这个游戏。
别以为这游戏简单,只要鼻子灵,记性好就行,别人可都是有脚的,不会站着等你抓,反而到是你自己有可能成了别人戏弄的对象。
显然,眼前这位“瞎子”姑娘就被她的手帕交戏弄了。而这个小瞎子,本王对她是极其熟悉的。
小姑娘们将小瞎子姑娘围在中央,一人捏了一块手帕。一会儿这个在她鼻前抖一下帕子,惹得她向前一扑,没扑着,另外一个马上在她背后轻轻一拍,小瞎子姑娘立刻转身去抓,依旧抓了个空。
小瞎子左右扑腾,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双颊嫣红,小嘴微嘟,颇有几分娇憨之气,此时她已经累得步履蹒跚,云鬓微乱,眼看气力将尽,就差没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本王眼见她有放弃之意,正准备出声叫她过来。第一,如果本王叫破这个游戏,游戏因本王终止,小瞎子不算输;第二,以本王对这个小瞎子的认识,她输了定要发脾气,一国公主发起小脾气来实在不好看,何况她就要许人了,脾气还是收敛点好,不要让夫家给瞧扁了。
本王尚未出声,这时,只见众家姑娘中走出位模样出众的少女,从旁人手中抽了块罗帕,伸出纤纤细手在小瞎子香肩上一拍,故意将手持罗帕在她鼻子前微微一扬。小瞎子立马抓住这只纤纤素手,将罗帕抽了抓在手里,一把将蒙眼的布掀了,开心地大叫:“抓到了,抓到了!”
那模样娇俏可爱,惹得本王也跟着微微扬唇。
众家姑娘皆抿嘴娇笑,那被抓的姑娘巧笑道:“唉,我又被欗儿公主抓到了。”
这个叫欗儿的小瞎子就是本王太后嫂子的宝贝闺女,本王的皇侄女宋欗。
欗儿得意地说道:“谨儿秭秭太狡猾了,欗儿好不容易才捉到你,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认罚,不许赖!”
被称为谨儿的少女拍着欗儿的手道:“好好好,欗儿公主要怎么罚都行。”
本王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欗儿啊,都被她周围这些人给宠坏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回廊上往庭院中观望的本王,惊叫了声“贤王殿下!”,所有的人都朝回廊望来,接着庭院里的人,无论太监、宫女、保姆嬷嬷还是众家姑娘们,一个个接二连三扑通扑通跪下行礼。欗儿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些人中间,红着脸,讷讷地叫了声:“皇叔。。。”
本王一看这场面,甚为郁闷。
你说这个欗儿,小时候也挺会粘我的,见着我总伸手讨糖吃,还叫我抱,她皇帝哥哥不让她同我撒娇,她还大哭大闹。本王既没骂过她,也没打过她,凡有好东西,太后一份,她皇帝哥哥一份,她那一份是从来没少过的。本王自问没有亏待过她。虽说,姑娘家长大了难免矜持一些,但她对着别人怎么骄纵怎么来,见着本王就何以见着老夫子一般拘谨到如此?
本王自觉无趣,勉强一笑,挥了挥袖子道:“地上又湿又冷,姑娘家家的就别跪了。欗儿啊,你也是大姑娘了,性子得收敛点,得有个公主的样子,别玩得太疯。”
欗儿被我一说更有公主样了,恭谨地屈膝行礼,恭谨地回答称是,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她是如何的疯来着。
本王挥挥手叫她们自己继续玩,转身同高统往太后的寝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