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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循规蹈矩【已修】 ...

  •   皎若天山雪,柔滑如绸缎带,发线飞扬拥住了半掩的面容。北国的雪一点不似那南国的淳朴烂漫,也毫无温柔的抚触之感,好似嬉戏的精灵直直渗进融入骨血的暖热,又好似例无虚发的锋刃迅捷地划过脆弱,撩拨着搁浅的麻木触觉。一丝一缕,冰冷融化了,刺骨慰藉了,似缓缓陈述着记忆中的古老的美丽故事。探出薄毯下的手随意抚了抚乱发,透心的凉意直穿指尖,不由地瑟缩了下。

      拂去陨落轮椅上的积雪,呼啸而过的北风亦留不住她的脚步。就像纤尘不染的圣洁天使,不,该是折翼的天使,那触目的轮椅丝毫破坏不了她半分唯美。

      恍若欣赏着什么绝佳的艺术作品,他用深情满载的视线描摹出那远去的人影。脑海里满是她的样子,那看过千万遍也不会倦的容颜——撒娇时的娇憨可爱,生气时的神气活现,皱眉时的成熟脆弱,心仿佛就是随着她而跳动的般,陷入那熠熠生辉的紫眸不可自拔。无需她开口要求什么,他愿意为她做任何她想做的,只要,她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异时空,他就心满意足。

      往上挺了挺挂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希冀将她的身影看得再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直到路的尽头消失了她的影踪,他依旧保持着凝望远处的样子。对上那凤眼如丝,迷人的弧度,贴身有如魂灵的红衣随风飞舞的身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好似浴血之凰正萌生着新生的力量,涅槃的重生之力。

      调转视线,他的眼前是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小山丘,而他所在的地方是离琉奈家不到200米的欧式尖顶洋房,屋子正对着琉奈家的小咖吧,虽看不到她所经营的店里的人来人往的景象,只有源源不断的小小温馨一直涤荡着心间,驱散七年来徘徊积聚的冷寒。三两步,红衣已晃至眼前。这房子能够买下来还是托了这小子的福,屋主竟是这家伙的追随者,原怎也不肯卖的房子经他三言两语便搞定了。

      少年时代的青梅竹马,多年的生死至交,可不知为何,二人自七年前生了嫌隙后一直有着无形的疏离,即便是找回她以后也未消褪,勾起唇角,熟稔道:

      “你来了!”。

      “噢。”

      下一刻,二人像是极其默契地,那人未尽全力的拳头拍到他的肩膀上,他的也恰落在那人肩头。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样,比一场吧!”

      英挺俊朗的男人此刻像极了小孩子眼里闪耀的恶作剧的前兆。

      “比什么,尽管放马过来!”摘了眼镜,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谁也不甘示弱。眼底一片澄明,跃跃欲试的光芒。

      懒懒地舒展开手臂,眯了眯眼伸着懒腰道:“这可是你说的。老规矩,谁输了,谁便欠对方一个要求!”

      “好说。”只因这一句,就犹如回到那个彼此敞开心扉的那段时光。心知肚明的二人此刻都收起了自己的屏障拦阻,坦诚相待。

      “比什么?”

      正值风雪渐息,二人也没有进屋的打算,阳光露出了一丝丝的面孔,难得的晴天,缘于芬兰地处北半球高纬地带,亦是难得的白昼锋芒。

      “打雪仗何如?”司马晗旸道。这建议多少有些任性,也掺杂着些许玩笑,可他却七八分的认真。

      沈墨予似有若无地打量了他一眼,确信好友并非一时兴起:

      “奉陪到底。”

      不晓得是不是阳光的关系,郁郁的心情有了暖阳的慰藉,湛蓝的天空,舒展开谁的笑脸,一闪而过的失落将他的伪装打回原形。

      眼看着二人的心结愈加难解,他自是为二人着急,然则其中还多了分窃喜,似乎现下也是不错的,至少她还不是完全地属于他,他的奢望至少不是无望,如此想着,他还是不会乘人之危。

      “你小子,想什么呢!”话音刚落,冰冷的雪球即刻在头顶绽开,沁心的凉意惊得他立时醒神。毫不示弱地团起地上的雪,一记漂亮的回击。傲然的目光睨视着对方。还说他走神,自个儿还不是一样中招,方想得意下,却见他身后出现了个她,窒息的明朗,即便收摄心神也移不开的依恋——可不是琉奈!

      转眼间,那人已推着她的轮椅迎面走来了,空旷的场地,幸福的恋人,孤单的他,相对而言,他真是够孤家寡人的。

      “哈啰,妖孽!”映入眼帘的她的笑颜,明澈如昔的紫眸倒映出他微怔的脸,心中某个角落被填得满满的,像个傻小子般的表情,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咂咂嘴,面露不满,枯竭的某处却是满满的喜悦。再见,怎能不是好事一桩!

      琉奈裹了厚厚的羽绒衣,轮椅上也铺得厚实,可有人仍觉得不放心,要将自己的围脖与她,被她婉拒:“敢情我这个病秧子扰了您的雅兴,真当对不住!”

      “哪里哪里。”俩人打着官腔逗趣对方,却也冷冻了空气。

      少顷,她又说道:“既然已经打扰了,就干脆让我小人家也掺上一脚,为您老助助兴儿如何?”

      “求之不得。”耀眼的笑意抵不住风华万里,北国的雪凌然正气,倒也不失可爱的点缀。

      她的眼里也多了分玩味,但玩味背后是更深刻的可称之自卑的情愫,她如今只能靠着轮椅行走,别提打雪仗,连一般的行动都成问题。司马晗旸想阻止,却被她婉拒:“难道我连自由玩乐的自由也无?”

      “不……”司马晗旸让她的眼神一凛,制止的动作僵在当处。又怎会不懂,他二人如今可谓水火不容的状态,连句玩笑他都谨小慎微的,何况是她的出言制止。

      看着二人周身气氛愈加尴尬,沈墨予连忙出声道:

      “琉奈,你确定要加入?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哦!”带着默许的首肯调笑间化解尴尬,“我可不会因为你受伤而手下留情的!”意思就是,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加入。

      沈墨予与司马晗旸对视一瞬,司马已然转变了态度,只有深邃的眸挡住了谁人的探究。

      “为了不让人说我这欺负病患,我便与你同组好了。”好似委屈了他沈大才子似的。

      撇撇嘴,锱铢必较地还击:“去你的,谁厉害还说不准呢!”眼底的笑意大盛,这沈墨予真当是个妙人。

      “未免人家说我们欺负司马,出来吧,后边儿的几位!”沈墨予冲着后头招了招手,果不其然,她仁王家的初音、雅治、千和一个不少,全数出动。

      “可是准备好了?”

      她还未回答,直觉得脚下的轮椅带着她飞奔了起来,竟是沈墨予推着她的轮椅在雪地中滑行了起来,寒风迎面,前所未有的新鲜凛人,她惊呼着:“沈墨予你个疯子——慢点儿!诶诶——快撞到了,怎的不看路!……”

      笑容如初生的暖阳缓缓绽放,看得他俩都不禁雀跃起来,嬉戏的情绪顿时高涨。

      “哗——”一颗雪球直面而来,丢了她满头满脸,是司马晗旸恶作剧的笑容。弯身抓了两把雪白,冷寒的温度依旧灼人,只是在兴奋之际也便无所谓了吧。

      “妖孽,我们进攻!”

      “走喽!”轮椅在前进中,在雪地中画出一道道的齿痕,留下不成方圆的混乱的印迹。

      “看我的!”沈墨予玩性亦起,边推着她的轮椅边掷着雪球,琉奈亦是玩疯了似的,原先还捡起了雪揉成雪球投向小季的方向,到以后,直接捡了就丢,管他是不是个球呢,能丢出去就成。

      可怜了司马晗旸被众人当成了打击目标,好不凄惨,先是躲避着接连的攻击,越到后来越是觉得自个儿吃亏,叫了秘书出来一同玩乐,仁王家的孩子一个不输地往他身上招呼。

      间或能听见那样的声音,在她眼里,胜过无数天籁——

      “司马,看招!”
      “啊——初音你个笨蛋,丢错地方了?!”
      “妖孽,你跑到哪儿去,过头了!”
      “哈哈,司马晗旸,你形象毁了!……”
      ……

      “哈哈哈……”或清脆如银铃,或低沉如醇酒,或婉转如夜莺,或沙哑如喘息。笑声在余晖掩映下的雪地上空盘旋,久久不散。

      玩得累了便随意地席地而坐,也不管雪的深浅几许,衣服的洁净与否,就那样躺坐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是湿漉漉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的样子,好不滑稽!不由地“扑哧”一声,不晓得是谁带的头,互相调侃的意思都转化为爽朗的笑声。终是着凉了不是什么好活计,琉奈催促着众人赶紧进屋洗洗,去去寒气。

      拗不过姐姐的坚持,几人先回家换洗去了,结果这厢变成了三人行。进的却是他们的屋。

      “好久没那么痛快了。”脑袋枕着双手直直地倒在沙发上,司马晗旸齐耳的短发满是水珠紧紧贴着他的面孔,倒也不在意地开口说道。接过佣人递上的干毛巾与热水,却是给她擦拭,温柔得滴水。

      身旁的红衣亦挨着他躺坐下来,相差无几的狼狈的湿漉漉,不去看二人的亲昵,叹息着:“是啊,好久没那么痛快了。”他瞥了眼轮椅上的琉奈,也是努力地喘息着,享受着那人的擦拭。他可不是一个人战斗的,而是推着她的轮椅呢。心里满满的满足。

      看着二人的狼狈,唯有琉奈是只湿了一点儿头发,沾湿的只有外衣。只因全程都是沈墨予推着她的,几乎能挡的雪球都替她挡了。要怎样描述的话,应该是很多的感动吧,溢满心间的感动。接过他手中的干毛巾,捋捋微湿的长发,也许是暖气的关系,她的脸儿看上去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尽管有烧得火旺的暖气,她的掌心仍有微凉的触感:“痛快过了就回屋洗洗吧,别的着凉了。”催着两个大有趋势不顾身体侃侃而谈的男人。

      “啊,看我!”沈墨予恍然大悟地拍拍自己的后脑勺儿说道,已是立时弹跳着起身,一副振奋的架势与方才的气喘吁吁,“夏夏感冒了可不好。”说着便要去推琉奈的轮椅。

      身后的低醇声音响起:

      “我来。”

      沈墨予像是触了电一样缩回了伸出的手,讷讷地转身道别:“看我,你这亲亲男友在这儿呢。小子,我们家夏夏就交给你了。”挥挥手状似潇洒却落寞地离开了。在二人看不见的角落,暗暗攥紧了拳,他该花多大的气力去抹掉今天的记忆,去擦除她留在记忆深处的铭刻的笑靥。

      角落的黑暗才是他的归属吧,罢了罢了,就躲一下下,暂时忘记就好。

      他以为他可以笑着看他们幸福,他以为他可以像在谈判桌上那样进退自如,他以为自己可以面不改色地全身而退。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终究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情感,所以才输得一败涂地,才狼狈不堪。他越是想抽身离开,越是陷进更深的深渊。就像被困于沼泽中的泥泞,理智拼命地告诉他不可以,但身体就如同本能般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她,再接近她——他的脑袋里有东西在四处乱撞,就像是火山喷发那会儿一样,滚烫的岩浆,漫天的烟尘噗噗地冒着,吞噬着他的理智,将他的坚持燃烧殆尽。红衣耀眼依旧,察不出沈墨予的烦忧却有意无意撩拨着他的耐心,坚守就要崩溃,他究竟该如何。

      手,摊开,是该放手了,这不该属于他的时光。强求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地好,潇洒地转身离开。

      雪,白色的圣洁的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纷纷扬扬,盘旋,无力而绝望地翩飞着世上最美最简单的舞蹈,燃烧着生命最绚烂的轨迹,一片,两片,触手即化,消融成滴滴的水珠,在掌心化开抑或蒸发,似是渗透了肌理,直透心间,沁凉沁凉的,战栗至癫狂的寒芒吞噬着侵蚀着他内心深处的温度……

      而此刻的琉奈,正享受着久违的温馨,男人宽大的手掌一面抚着她湿润的发,一面手执吹风机吹着她的发,扬起的发丝衔着暖暖的风,温暖地按摩着每一个慵懒的细胞,松散着全身的思维。

      “烫不烫?”低醇如磁而温润如玉的嗓音俯在耳边询问道。

      摇摇头:“刚好。”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啊!”轻点鼻尖她的俏皮灵动,深深地看着她,似是想要看进她心底,连着灵魂一同,想要把她深深地握在手心,护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是属于他的,尽管她远没有他所想的那般脆弱得不堪一击。

      换洗一新的白衬衣丈量着他挺拔的身躯,在她眼里,七年前他的容貌与现今相比变化不大,只是俊逸的线条更深刻了,病状过后残留的蜡黄面色也不见了,鬓间的华发却是又添了不少,想是她留给他的确实是太大的担子了吧,微微的心疼浮上心间。

      不由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这样就好,你也歇歇吧。”

      宠溺地看着她眯眼伸了伸懒腰,看来是累着了,更是小心地抚着她半湿的发:“等等,马上就好。”

      梳理完毕,不吱一声地将她从座椅上打横抱起,惹得她惊呼连连:“做什么啊你,快放我下来!我很重的……”

      “怎么会,”温婉的对视,灼热的呼吸一丝丝在脖颈处流转,不用说,她此刻一定脸红了,只听那人道,“我还巴不得你有些重量呢。”捏捏她红润得滴血的脸儿,不足为外人道的娇羞的模样,他想珍藏一辈子。

      她没法见人了,脸上的烧灼无法降温,氤氲着雾气得斥道:“你耍坏!”不想他一个踉跄,巨大的不安让她赶紧窝回了他的怀抱。

      他抱她在怀:“这样最好。”

      淡淡的幸福在空气中扩散开来,酝酿着一室的温馨。所有的心结其实也不过是二人自己所筑起的鸿沟,跨过了那无形的界限,还有什么能阻挡幸福的降临呢?

      琉奈,这一次我绝不放手!他对自己誓言。

      小季,我不会再逃开你的怀抱。她这样对自己许愿。

      希冀着为这一段风生水起的因缘,画上无双的完美句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循规蹈矩【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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