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眼睁睁看着

13、第一斗

　　可问题出就出在他并非血剑腥风本人。

　　这事要从头说起，武林盟在制订卧底计划时，为了保真起见，他们为常云虚构了一个杀手的身份。

　　用武林盟主原话，杀手身上与生俱来的神秘感符合姑娘们对爱情的想象，同时杀手孤僻不合群的冷淡性格也完美切合了常云本人性格。

　　可谓是一举两得。

　　常云也没有意见，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得是武林盟下手这么绝，直接将全江湖最臭名昭著的那位的身份套给了他。

　　众所周知，这血雨腥风出道至今已有五年，死在他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如果说别的杀手杀人或多或少还有理由，那么血剑腥风纯粹就是个疯子，他做事不需要任何理由，全凭心情，而他杀人的手段也是残忍至极，只要剑出便是灭门。

　　常云脑袋嗡嗡只叫，主要是他没办法反驳。

　　武林盟身为武林正道联盟，除了领导者武林盟主外，各门各派的掌门也都是里面中坚力量。因此，他们站在绝对权威的立场，一旦开口便相当于官方给盖了戳。

　　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反驳，卧底计划走到今天，无论是他还是武林盟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一旦开口揭露，前面的努力打水漂事小，被离火宫获悉后，那边加强防御是少不了的，以后想在重启这种计划，必定是难于上青天。

　　两厢计较下，常云知道自己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今天这身份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于是，他故作冷漠道：“两位找我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是赚取花红？”

　　所谓花红指得是悬赏的奖金，一般分公私两种，官家张榜贴出来的悬赏告示上明码标价的那种唤作公花，但这种奖金数目普遍不大，悬赏力度也小，被悬赏的人十年八年没有讯息也是常见的事，因此，私花孕育而生，它们通常来自乡绅土豪，所开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单拿血剑腥风来说，他的私花悬赏为三千金。常云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有此一问。至于那肖霖则不以为然道：“为了什么重要吗？反正你只要记着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便可。”

　　常云不以为意，轻笑：“先生，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肖霖摆出架势，招呼靠门而坐的老者道：“衡山无为老前辈，那血剑腥风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为避免他各个击破，逃出升天，咱俩一起出招，取他狗命来祭天。”

　　“小友所言甚是。”衡山无为拍桌而起，道：“贼子吃我一剑。”

　　听闻老者是衡山无为，常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当今武林使剑的不在少数，但能被称之为一流名家的首推八人，这衡山无为赫然在列。

　　据闻他三十之前一直在衡山求仙问道，从不曾沾染过武道一途，直至他三十六那年，研读《道德经》有感而发，自创了一套无为剑。

　　凭借这套无为剑，他短短十年时间便一跃成为武林一流高手。

　　至于这无为剑则讲究虚实结合、无招胜有招。

　　以至于常云眼见着剑锋是从身体左侧袭来的，他为规避，朝右横跳了一步，可谁曾想，下一秒他肩膀一痛，无为剑划开风声不偏不倚落在了上去。

　　“啊！”

　　这声惊呼来自于尽冬之口。

　　他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以至于衡山无为、血剑腥风之类的名头，一概没听说过。

　　在他眼中，这一幕便是有人在伤害常云，只见尽冬冲了上来，伸开双臂挡住常云，道：“你们想做什么？”

　　衡山无为不知尽冬是男的，道：“小丫头，你快起开，别挡住老夫为民除害。”

　　传闻中他是个很正派的人，果不其然，见尽冬冲了上来后，他怕刀剑无眼，伤着不该伤的人，忙不迭收了剑。

　　尽冬诧异，道：“不让，他不是坏人。”

　　衡山无为自认想与姑娘讲清楚道理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于是他别过头去，使了个眼色给肖霖。肖霖也颇觉头疼，常云在这的消息是他传播开来的，衡山无为也是他找来的，但与衡山无为不同，对方是来报好友灭门之仇的，而他仅仅为了三千金的花红。

　　但有一点，他俩又相同，那便是身为武林正道，无论是求财也好，报仇也罢，他们都不屑于牵连无辜。

　　“小姑娘，你快让开。”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肖霖思索半天，终是说。

　　尽冬还欲坚持，常云直接打断，拎着他的衣领，将他甩回桌前，道：“顾好你自己就行，别多管闲事。”

　　常云念着尽冬身体状况，这一掷用的巧劲，在他碰触到桌椅前便卸了力，以至于他只是有些头晕，并没有伤到，待他扶着桌椅，还欲争辩：“我……”

　　因为清楚他二人是不愿意牵连无辜才一时容忍尽冬，但更清楚那俩人绝不会放过他，在逼不得已时，只要其中一人突然发难，那怕一个小小的手刀，尽冬那基本只剩一半的小命也容易折在这里，他再一次打断：“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别拖累我。”

　　尽冬嗫嚅着低下了头。衡山无为抚掌大笑，颇为赞许地点头：“不拿女人当挡箭牌，我欣赏你这种风骨，只可惜我今日必须取你性命，否则我们可以坐下畅饮一杯。”

　　衡山无为成名之后，一直在南方活动，常云从未见过他，但不妨碍听闻他有古人遗风，虽说时间挑选的不对，但结交之情油然而生，他招来店小二，要了坛酒，分作三杯，道：“动手之前，也可以先饮一杯。”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后，衡山无为痛快举杯，肖霖见他真要喝下这酒，慌忙拽住，道：“前辈，莫饮，当心酒里有毒。”

　　衡山无为不以为意，撇开肖霖的手，道：“你们这群使暗器的就是心眼忒多，看那那都有毒，也不嫌累得慌。”

　　肖霖全当好心没好报，噤了声，抱臂立于一旁。

　　衡山无为饮下酒，又部署道：“使暗器那小子，你先别出手，你那暗器太歹，这还有许多寻常人，伤了他们性命不好。”

　　肖霖正有此意，毕竟像他这种使用暗器的高手，讲究地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一招致胜，于是欣然答应：“是。”

　　这边，常云酒方饮罢，便见寒芒一闪，衡山无为的无为剑出了鞘。

　　这衡山无为剑下有三不斩，即无仇者不斩、无名者不斩、有德者不斩，为此重新交手前，他并未抢先出手，单纯执剑而立，道：“老夫杀你，是为报故友的灭门之仇。”

　　话落剑起，无为剑看似远在天边，却已进在眼前，只眨眼功夫，剑尖已抵至常云腹部。

　　他知若避不开这一击，小命当休，当即提气，将轻功运了个十成十，如落花随流水般，行踪诡秘又飘忽，顺着衡山无为的剑势荡了出去。

　　“高明！”衡山无为忍不住唤道。

　　肖霖好读书，又好武，两项相合，让他自幼便熟知各门各派的招式，一眼望穿常云所使轻功后，提醒道：“前辈仔细，这是一苇渡江。”

　　如其名，这套轻功来源于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传说。也正如这名，当将它练到极致时，便如江上随波逐流的芦苇，飘忽不定、神鬼莫测。

　　衡山无为不以为意：“一苇渡江又如何，在吃我一剑。”

　　剑芒一闪四五六道，分别来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常云看似避无可避，实则不然，这诸多道剑芒里只有一道为真，也是无为剑真真来袭的方向。

　　他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是以，剑芒已至面前，他依旧巍然不动，认真分辨那道为真那道为假。

　　这衡山无为标榜其剑已入大道无形、大音希声之境，但既为人力，又如何能真真做得到无形无声，这剑芒看起来虽说是一模一样、无甚差距，但仔细看，却存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差。

　　也就是说前面几道皆为佯攻，只有那最后一道才为真实存在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当第一道剑芒从天而降，划过常云鬓角之际，他如矫兔般抽身而动，后撤、抬脚一气呵成，朝自下方袭来的剑芒跺去。

　　要知道，这无为剑比寻常剑宽，也比寻常剑重，以往，即便有人认出了真真的剑芒，可一旦交上手，也会被其震到手脚发麻。

　　尤其血剑腥风是个杀手，走快准狠的路子，近身肉搏和力道想来也强不到哪去。

　　这个认知先入为主后，衡山无为不免托大，他并未在第一时间变招，而是持剑横冲直撞。在一阵金石相撞的铿锵之声过后，常云已经单脚顶住了衡山无为手中长剑。

　　看出事态不对，肖霖大呼：“前辈，切莫轻敌！”

　　但早已来不及了，常云是不会错失这种千载难逢、一击毙命的好机会，他使了一招最简单不过的千斤坠，将气劲连带自身重量一起压向了衡山无为。

　　自无为剑上传来的压力如有千钧，衡山无为有些措手不及，即便想变招也晚了，只得顽强抵抗，可越来越强的压力，让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血管和青筋已经蹦了出来，终于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后，他当即单膝落在地上。

　　常云毕竟不是血剑腥风，不可能真把人怎么着，只是冷着脸道了句：“你输了。”

　　可就在他想要收招之际，尽冬失声尖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