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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一路上堵得要死,我装作闭目养神,其实心乱如麻。等好不容易到了我家楼下,我再次跟蒋曳道歉并道谢,然后一不留神脑袋一短路,问了他要不要上楼吃水饺。
      他脸上的傲慢让我悔断肠,得,我索性破罐子破摔。
      “蒋先生,蒋氏行政楼的装修蓝天接了,我是项目负责人。”
      “我知道。”
      “是大蒋总指名点姓要我负责。”
      “我知道你跟我大姐合作密切。”
      “蒋先生,你跟大蒋总都一样,坚信自己以为的就是真的。我刚才就是客气过了头,这饺子我大老远地捧回来,还真没打算请你吃。”
      我接过小王帮我拿下来的行李,把车门重重摔了回去。
      饺子被我整整齐齐地码进冰箱,像一个萌宠方阵,我开始幻想它们大半夜突然活过来推开冰箱门在家里游荡的样子,就像《博物馆奇妙夜》。
      为了放饺子我把冷冻层装的东西全部腾了出来,有过期的培根和去年涮火锅剩下的撒尿牛丸,牛丸当中还有一个绿色的小圆环,上面覆着一层冰碴子。我拿两个指头搓了搓,小圆环露出它本来的样子——是两根狗尾巴草扭缠打结编成的一枚戒指。
      去年有一回我去看现场,工人正铲着花园里的杂草。我看狗尾巴草长得漂亮,便捡了一把带回家。宋星辰从那把狗尾巴草里面挑了两根,修修剪剪,给我做了个巨大的扳指。我这人有情饮水饱,洋洋得意地戴手上,可没几分钟就弄丢了。当时宋星辰帮我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找到,我哭得声嘶力竭,直到他重新用橘子皮给我刻了一个才停下来。
      我不知道叶霜有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戒指,用狗尾巴草,用橘子皮,或是用其他的破铜烂铁做成。但想必她就快收到真的了吧,恒久远、永流传的那种。
      这件事带给我的遗憾比打击更大,刺伤的地方总会好,但失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先不说蒋御和蒋曳的恩怨情仇,蒋氏能屹立不倒几十年的原因中,我猜肯定有效率这条。不过几天时间,整栋楼的人员物件已经搬得七七八八。蒋御搬到了车库旁的一座小楼里,条件颇为简陋。
      我带着电脑和投影去见她,看见她办公桌上摆着一张照片,应该是她跟她父亲,就站在这栋小楼前面拍的。
      蒋御发现我注意到了那张照片,她把照片拿到手上,跟我讲述:“蒋氏一开始就只有这栋楼,这间办公室是我爸最早的办公室。这栋楼是蒋曳的成年礼,但蒋曳没要,就一直空着。”
      蒋御的语气怎么说呢,有点像遗憾五岁时没有收到最爱的那个娃娃。她已经是蒋氏的总裁,但终究意难平。
      “秦小姐。”她问我,“你家里有哥哥或弟弟吗?”
      我摇头,“我是独生女。”
      “真好。”
      我把电脑打开,“蒋总,我跟您汇报一下装修的计划和进程安排。”
      蒋御是那种抓大又抓小的做事方式,这也导致了我的整个汇报从预计的一个半小时变成了四个小时。落日余晖洒在远处的几栋大楼上,给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蒋御看看时间,“都这么晚了,秦小姐要是没安排我们一块儿吃个饭?”
      我自然得说好,也挺想认真告诉她,我跟他弟弟真的没什么深交。
      我们就近找了家不用排队的西餐厅,她吃得极少。
      “蒋总就吃那么一点儿?”
      她把餐巾放到一边,“秦小姐,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什么叫喝开水都能长胖。”
      但她身量纤纤,我目测她腰围不过一尺□□,可见平日在控制上是很下了功夫的。
      蒋御一直没提蒋曳,我找不到话口,也只能直说,“我确实跟蒋曳回过大宅,但事实上我跟他并没有太多联系。如果蒋总是因为蒋曳才用我,我想我未必能帮您达成您想要的效果。”
      蒋御笑一声,“秦小姐是聪明人,但我也不笨。”
      我结束了整个话题,很明显,不管我说什么,蒋御都不会相信。
      机场派出所已经联系了我几次,但每次都由于工作没能过去。肇事者已经被拘留,蒋曳的那件外套现在就在派出所里。第二天我终于得空去了一趟,拿了外套,把车开到汽修厂去。
      蒋曳的名片还在衣服包里,我抽了一张出来,把电话号码存进了手机。我去药店买了医用酒精,回家拿喷壶里里外外喷了一遍,然后挂到了阳台上。
      有些人的皮肤状态是心情的晴雨表,而我的很奇怪,充当晴雨表这一角色的是我的头发。但凡着急上火心情不佳,我的头发就干枯毛躁,最近这一段都是这样,蓝亦夫笑我天天顶着个鸟窝。网上有自己剪头发的教程,我信心满满地试了,但以失败告终。
      我欲哭无泪,赶紧换衣服出门。我知道已经晚上十点,但我第二天还得见客户,更重要的是我还要去一趟老宅子,万一这副鬼样子碰到蒋曳不是要了命吗!
      晚上有点凉,我T恤卫衣还加了件外套,又厚实又宽松,索性连bra都省掉了。
      我开着导航四处逛,可找到的理发店统统已经关门。我想起大东街有个老小区,临街的人家就着墙搭了个棚,开了间小店,说是店,也就是剃头担子的样子。我记得是因为门口挂着的小招牌字写得漂亮,欧体字。
      我下了车拢着外套往那间小店走,远远看到灯亮着,我跑着去抓那根救命稻草。
      店门虚掩,我推开门,窄窄的店面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两个老头坐在小桌旁,手里各自握着一个小酒杯。
      “不好意思,我知道肯定已经关门了,但我这头发……”我怕语言太苍白无力,取下帽子扯掉头绳。
      左边的老头走到我跟前,细细看了看我的头发然后哈哈大笑,他没说剪还是不剪,倒是回过头跟右边那老头对话,“你还别看不起我们这手艺,这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我央求,“叔叔,能给剪一下吗?修整齐就行!”
      “坐下吧。”他把已经收到墙边的椅子重新搬过来,打开抽屉拿出已经清洁好的工具。
      我还真是有点抱歉,对这位理发的大叔,也对他的酒友。
      我坐在椅子上,从镜子里正好可以看到右边的那位叔叔,清爽的圆寸白了大半,衬衫外套一件菱格花色的毛衣,有点英伦风尚。
      他发现我从镜子里看他,对我咧嘴笑了笑。我也只好回敬一个笑容。
      我以为在这样的一间店里,剪我这个头发十分钟足矣,但这老师傅精雕细琢,四十几分钟了还没见结束。
      英伦大叔明显也等得不耐烦,他抬起下巴问:“我说你这酒还喝不喝了?不喝我就回去了。”
      “你要走就走。”
      英伦大叔打电话叫儿子来接他,我突然想起我身无分文。
      “叔叔。”我问,“我没带现金,手机支付可以吗?”
      理发大叔在镜子里冲我眨眨眼睛,“可以,可以微信付。”
      英伦大叔听到这话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这儿还能手机付?你搞得懂吗?”
      理发大叔把手里的梳子往耳朵背后一插,从兜里掏出一块智能手机,很是得意地夹在手指间晃了晃,“我又没有老糊涂。你是搞不懂,但我懂!你知道墙角支着天线闪着灯的玩意儿是什么吗?哈,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那叫路由器!Wi-fi知不知道?流量知不知道?哎哟……”
      英伦大叔有点动气,一口干了剩下的酒,然后把杯子重重放在了桌上,“你厉害,你懂高科技,但又怎么样呢?能多活几年?”
      理发大叔不依不饶,“你们有钱人才会想着多活几年,我可不奢求长命百岁。话说回来……”
      “爸,李叔。”有人推门而入打断了理发大叔的话。
      我从镜子里看去,妈的,是蒋曳。我猛地弯下腰,装作系鞋带。卫衣的帽子顺势搭下来罩在头上,正好可以遮住我大半张脸。
      理发大叔回过头去跟蒋曳招呼,“球球来了。”
      蒋曳估计是看到了桌上的空瓶,“李叔,你们又贪杯了啊?说好了一人不超过三两,我看这是一人喝了半斤。”
      理发大叔晃了晃手里的剪刀,“我是只喝了三两,刚喝到三两这小妹妹就进来剪头发。你爸喝了多少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要是超量了也不能不怪我,这人啊,自制力是差点。”
      理发大叔意识到我鞋带系得有些太久,便也弯下腰,拍拍我背,“妹妹,你没事吧?”
      我粗着嗓音,“没事没事,鞋带不好系。”
      卫衣的帽子被人拎开,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球鞋。
      “你这小子干什么?”问这话的是英伦大叔。蒋曳摘我帽子的行为很明显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继续装作系鞋带,没抬头。
      那双球鞋没挪地儿,“秦雨阳,麻烦告诉我你这鞋带在哪儿。”
      我自知躲不过,“蒋先生晚上好啊。”
      理发大叔诧异至极,“这,你们认识啊?”
      我干笑,“就是知道,不熟。”
      我这儿在撇清关系,蒋曳却往里凑,“爸,她是老宅子翻新装修的设计师。”
      “真的?”英伦大叔一副惊喜的样子,“我昨天才去老宅子转了圈,弄得挺好。”
      这话让我挺高兴,“您能满意太好了,后面的工作我肯定也好好干。”
      理发大叔终于剪完了我的头发,英伦大叔掏出现金帮我买了单。我随时准备挥手告别,但蒋曳突然一问:“你车修好了?”
      “还没。”我答。
      “顺便送你回去吧。”
      我推辞,“不用了,我打车就行。”
      英伦大叔也加入劝说,“上车上车,这大晚上的,多危险。”他又问蒋曳,“你也回大宅住?”
      大宅两个字让我有点脸红,我把外套的衣领立起来挡脸。
      蒋曳说着话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不了。”
      英伦大叔哼一声,“怎么?非得带个人才肯回去住啊?”
      “我想有必要跟您解释一下,上次我到家已经过了十二点。”
      “守孝是你自己的坚持,我从来也觉得没有必要。”
      我只能再次假装系鞋带。
      我以为蒋曳会先送我再送他爸回大宅,但他反了过来,留给我更长的一段尴尬时光。
      “你大半夜找李叔剪头发?”他问。
      得,我算知道为何要把我留车上了,无非是又想盘问我。
      “蒋总,我真没打算勾引你。这机缘巧合你要不信我也无话可说。我先告诉你啊,明天下午我要去趟老宅子看水电改造,你注意避让。”
      “好。”
      “你的衣服我从派出所拿回来了,这大晚上暧昧浮动的,就不请你上楼拿了。”
      蒋曳听我这话摇了摇头,嘴角有抹笑意。
      我下车上楼不无后悔,既然心里有个睡他的小目标,我又何必跟他置这种气,毕竟机会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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