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逐君行》冬无倩

6、灵境梦往昔（五）

　　“为何私自跑去北冥犯险，连说都不说一声？”
　　离陌的脸色委实不好看，月痕有些不解：“师父不是说，不论人还是仙，送礼总讲究‘惊喜’二字，拜师礼也是礼，且珍贵的很，我便没说。”
　　“这你倒记得清楚。”离陌气不打一出来，指着白头发，“你可知若不是遇到的是他，你可能就没命回来了。”才堪堪修炼了二百多年的小妖，就敢跑去单挑从神族遗落来的神兽，胆子真是不小。
　　“只是我有的都不够珍贵……”月痕抬眼看看离陌的脸色，吞吞吐吐道，“您也说想把那飞鱼捉回来当坐骑的……”
　　“阴谋！原来都是你们师徒二人算计好的！”白头发双手抱胸，可怜兮兮，“竟让我当坐骑，还不尊重我。”
　　见二人一个低头听训，一个低头用眼神训斥，全无理他的意思，只好嘀咕着走到一边去蹲着：“都说了我有名字的，子沐给我起名了，叫阿鲲……”
　　“这拜师礼我是不会收下的，你也莫唤我师父。”离陌转过身，再不看她，“十年大测在即，你且回去好生修养练习，莫要在梼杌幻境里出了岔子。”
　　看得出离陌的确生气，却不知是否因为这拜师礼不够令他欢喜，神仙的心委实难以捉摸。月痕只好说了句“是”便退了出来，缚上眼睛，一路向春院去。
　　离陌坐了下来，她没有顶嘴没有反驳，倒是让他有些微失落。
　　“明明是关心她，不想让她因为你以身犯险，却把话说成这样，她现在一定以为你不喜欢这拜师礼了。”阿鲲满面深沉的分析道。
　　离陌不说话。
　　“那，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阿鲲欢快一跳，正欲现回原身飞离，却被离陌一阵袖风扯了回来。
　　“你不是不收这拜师礼？！”阿鲲跌倒在地，委屈不已。
　　“那是让我也降伏你一次，好让你乖乖做我的坐骑？”离陌眼神凌厉，手心忽地腾起一朵九天莲火。
　　“那倒不用……既是拜师礼，也无妨……也无妨的……”阿鲲只好干笑两声，不得不为自己悲惨的命运买单。
　　这件事，月痕虽表面谦恭，心底里还是有些生气的。明明花了将近一月的时间好不容易将那飞鱼带回来送他，他却又不要了。明明之前他说过想把它捉回来的，若不是除了这一件，她并不知道他还需要什么、想要什么，欢喜什么，她才不会跑那么远去捉一条自己也不一定能打的过的鱼。
　　后来才知道竟还是神界遗落下来的什么鲲。
　　这大概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月痕赌气，直到十年大测，她一次也没再去过清月居。到了休期便自己闷在屋里钻研些术法道行，或者弹几首琴曲、练几篇字。
　　大测在即，与月痕、夕瑶同年进入灵境的几百弟子们，也都日日操练起来，以免通不过考核被逐出灵境。毕竟在灵境修习因着有云桓等仙师教授，要比自己独自修习到达飞升境成仙要快得多。而灵境后那座入云山，大家都想越过去瞧瞧，那非仙不入的仙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其实每年这个时候灵境中学习氛围都分外的浓，当然在比较浓的学习氛围下，难免会有人心思不在提升修为，而盘算着耍些手段把平素自己的“仇敌”借着大测之名逐出灵境。
　　月痕虽然平素里醉心于修炼，与大家交集并不多，但是待人也算平和有礼，除了夕瑶并无十分仇恨、十分被仇恨的人。
　　只是夕瑶却不同，她生性傲气了些，从小养成的公主性子，对谁都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对她不满的弟子就比较多了。夕瑶却也仗着自己平日修习的好，不论是家境容貌，还是术法道行要比周围的弟子们高上一截，也并不把这类同门放在眼里。
　　太过瞧不起的人，往往有时会给你致命一击。所谓骄兵必败。
　　试炼之地设在秋院，此处面积空旷，一片胜过春日花海的红色枫叶，热烈而温暖。这里平日用作弟子们相互斗法或切磋，每年此时更是人声鼎沸，除却参加试炼的弟子，也有很多不参加试炼的，或来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或来观战，竞相猜测谁能在今年拔得头筹。也有些弟子，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布置或者充当裁判，以此来引起仙师们的注意，好拜个正式师父，进修起来有自己的师父亲授，自然是更好的。
　　如今灵境里包括云桓在内，共十六七位仙师，皆是自仙界各派来的仙者，每年的试炼正是各仙者从弟子中选择翘楚收为入室徒弟的好时机。
　　试炼大会先从琴棋书画、六界史和背诵之类安静的方面起手，将最难的梼杌幻境试炼安排在了最后，弟子们的去留，也取决于是否能战胜内心的幻象，从梼杌幻境里安然出来。
　　月痕与夕瑶等十几位弟子最先完成前面所有的考试，第一批进入梼杌幻境。
　　入口是薄薄一层浅红色结界，得了裁判的准许，便能轻而易举的走进来。内里看起来与外面并无区别，仍是一片火红火红的枫叶林，间或有几片红叶缓缓飘下，虽是秋景却未沾染半点秋日凄凉神色。
　　梼杌幻境是上古魔兽梼杌的一魄幻化而成，内里瞬息万变，最是能唤出生灵的心中所想、心中所念、心中所恨。也就是幻化出生灵的执念所在，蛊惑之，令其迷失自我。
　　离陌先前便给林月痕讲过，魔兽梼杌的真身被封印在六界碑之上，当年封印之时神族已趋灭亡，梼杌便有一魄逃出六界碑，游荡在外。而这一魄曾在灵境一带作恶，当时云桓初在离陌的帮助下建立灵境学堂，二人便联手将这一魄困于灵境中，封印起来。梼杌这一魄虽然被封印起来，仍然在封印之所周围形成一幻境，便被云桓物尽其用，设置为弟子必考的一项，最能检验弟子道心是否坚定。
　　梼杌幻境也是有危险的，靠近梼杌那一魄的封印之处，很容易被摄取心魄，无法再走出幻境。所以在幻境里云桓与离陌又设一结界，以防弟子走的离梼杌那一魄太近，遇到危险。
　　刚入幻境，众弟子还没有分散开。大家都往前走去，月痕走的最慢，落在后面。
　　也不知这幻境中，有怎么样的危险。虽然林中拂面的风依旧温柔，无半点危险的气息，月痕心里仍有些担心，既然是最后一关，定然没有那么简单的。
　　“夕瑶！夕瑶你怎么了？”
　　听得一人惊呼，月痕侧耳，竟是夕瑶还未往前走多少步，已然呼吸衰微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