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太怪了》藏垢纳污

8、第 8 章

　　第八章

　　李梨吃饱又烧了一壶热水慢慢喝。

　　应该备点感冒发烧的药，光想着吃的了，现在下暴雨走不脱就两眼一摸瞎了。

　　然后水喝多了又想小便了，李梨心想着憋一下，等雨小了再去，结果这雨好似存心跟她作对一样，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李梨实在忍不了，就举着伞跑出庙想找个有遮挡的树阴，找着找着忽然听到微弱的呼救声。

　　李梨心中一凛，尿意更凶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解决，然后提着裤子跑回了庙里。

　　李梨拉着阿燕朝着呼救声的方向走去，听声音是个小女孩的样子，荒郊野岭的李梨也怕，如果没有阿燕作伴，她可能就视而不见了。两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年纪十五六穿着粗布背着柴禾的女孩，她神情委顿躲在一片凸出的山石下，衣服都已经湿透紧贴在她干瘦的身体上，原本瑟瑟发抖的女孩一见到两人，顿时亮眼放光用沙哑的声音祈求道：“我的脚扭伤了，走不动路，求求你们帮帮我！”

　　李梨看了阿燕一眼，虽然可以让阿燕抱回去，但它那双手大如磨盘伸出来不得吓坏小姑娘。李梨心合计还是牵马过来吧，让小姑娘骑着先回破庙先。李梨留下阿燕，回去牵了一匹马，马不悦打了个响鼻但还是老老实实走进雨里，然后李梨搀扶着她坐在马背上。

　　看着被淋湿的马，李梨不由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肚皮，“等到了费城给你喂最好的精草料，委屈你了。”

　　三人回到了破庙，李梨挑了一件衣服给小姑娘换，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暖暖身子。小姑娘连连道谢，“我昨日上山砍柴遇到了暴雨，一时心急没有留心脚下从山坡摔下来，扭伤了脚走不动路，还好遇到好心人，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万一遇到狼……那就没命了。”她露出后怕的表情，眼圈泛红又不敢哭。

　　李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两人不过是陌生人，只能干巴巴道：“别多想，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小姑娘看起来也有些怕生，特别是阿燕这个庞然大物挤在对面的时候，她怯生生瞅了一眼它隐在帷帽里的身形，诺诺应了一声，悄默声往外坐了点。李梨则拿着毛巾给马擦鬓毛，好在马毛短，没一会就干了，李梨挠了挠马的鼻子，马一甩头闹脾气把她手甩开然后趴在另外两匹马身旁。

　　李梨无语了。

　　李梨坐到阿燕身旁，看到李梨靠近后小姑娘肩膀放松了下来，李梨看着心领神会，于是道，“你家在哪？等雨停了我们送你回去吧，你失踪了一天，你家里人一定很担心。”

　　“我家就是山下的鱼雨村，没多远很近的。”小姑娘希冀的目光望着她，李梨顿了顿，她看出小姑娘现在归心似箭，而且明显很怵阿燕，但雨天路滑她不想冒险下山。李梨装看不懂，“那很好，说不定你亲人自己就找过来了。”

　　小姑娘脸色一僵，看起来对她也有些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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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到下午才停，乌云密布好似酝酿着风暴。

　　小七——小姑娘的名字，她家里排行老七夭折了四个，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她因为是女孩一直没起大名——小七好不容易等到雨停，神色焦急催促她们。李梨扶她上马然后将行李收拾好放在马背上，剩下的行李让阿燕背了。

　　李梨牵着马小心翼翼按照小七的指示下山到了鱼雨村。

　　鱼雨村就是一个临海的渔村，低矮暗色调的房屋鳞次栉比宛如鱼骨般堆砌在一起，渔村前的港口停满了一排排渔船，渔船上还晾晒着换洗衣服，或许因为李梨阿燕两个陌生面孔出现，渔船的窗户后面有人的脸在窥视两个人。

　　鱼雨村看起来并不小，但周围却十分寂静，李梨脚步一缓，环顾四周几乎所有的房屋都落了锁，“我家就在右手边第六间，挂着白灯的那家。”小七伸手指着，李梨顺着去看，在拥挤到令人窒息的房屋群里，有一间建了两层鹤立鸡群的小楼，其门口挂着两盏白灯。

　　李梨牵着马来到了小楼前，小楼也落锁了，“你有钥匙吗？”

　　小七摇了摇头，李梨只得先将她扶到门前的竹椅上坐着，她左右走了十几步没见到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烧纸钱的烟味，咚咚呛——！李梨恍惚听到了铜锣的响声，起初很微弱，但声音越来越响，李梨望见路面的尽头有两盏亮光正一摇一摆地靠近。

　　李梨回身站在阿燕的身旁，三匹马被她赶到屋檐下，李梨看见了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那些消失的村民们低垂的脑袋脸上麻木不仁，队首抬着三个棺材，棺材周围跟着穿着孝服的亲人，其中有一家看了小七一眼。

　　咚呛——！

　　长长队伍如同一条衔尾的白蛇缓慢从李梨面前走过，李梨吐出一口气，问小七，“那一家人你认识吗？”

　　“嗯，他们是我的父母。我的奶奶去世了，遗体放在祠堂里等过了头七再下葬。”小七的脸上没有悲伤，看起来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李梨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懒得批判什么，既然人已经送到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们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等等，你们是不是要去费城，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村子了，你们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不如你们先在这休息一晚，泡下热水澡。明天再走吧。”小七神情恳切，李梨不由动摇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而且乌云压城还要下暴雨的样子，就算现在走半路还得找地方躲雨，李梨便同意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七的家人回来了，他们听了小七的经历后对李梨两人更是千恩万谢，小七的母亲面容憔悴，抱着小七泪眼婆娑，“婆婆刚去世，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让娘的怎么活啊！”越哭越生气，两眉立起狠狠掐小七的胳膊肉，“死丫头！谁让你砍柴的，平时好吃懒做，现在全家都忙着办丧事忙得团团转，你倒假积极上了，扭伤脚才好，涨涨记性！”

　　小七挣扎得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了母亲的桎梏，窘迫地跑回了房间。

　　小七父亲笑道：“我女儿还是小孩脾气，让恩人看笑话了，来来两位快里面请，庆历庆月快把恩人的马牵到牛棚里。”

　　小七父亲脱下了孝服挂在臂弯处，交代完两个儿子转脸怒斥了声小七母亲，“闹什么！还不快去做饭！”小七父亲领着两人来到客厅，客厅正中挂着一幅大大的猛虎下山图，右上角供奉着妈祖像。客厅正中间摆着一张四边刻着八仙过海的大饭桌，小七父亲请两人入座，然后从柜子中取出密封好的蛇酒，蛇酒底下铺满了中药和一条三指宽的蛇。

　　小七父亲一揭开盖子，李梨才从普普通通的青花瓷中看出了这是蛇酒，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两个人不喝酒！”

　　小七父亲倒没有再劝，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就轻手轻脚将蛇酒包好放回了柜子，“恩人们就先在我们这住下，看你们风尘仆仆地先去洗个澡吧，然后再睡一觉等饭熟了我就去叫你们。”然后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似乎是客房加仓库，过道上堆满了杂物，小七父亲用脚清出一条过道，打开一间一室一厅的房间，里面长久没有人使用，虽然还算干净但空荡得很，连一床被子都没有。小七父亲便下楼抱了一床干净的被子铺上，“恩人，你们谁先洗澡啊？浴室里的水已经烧好了。”

　　李梨拿着洗浴用品和新衣服跟着他，“阿叔，你们这哪里晾衣服呀？我的衣服全都被淋湿。”

　　小七父亲，“你把湿衣服给我娘子就行，一准给你洗干净好好晾着。”

　　“那麻烦嫂子了，我会给钱的。”小七父亲连连推辞，于是李梨寻思等明天要走时偷偷放在客房里，她懒得客套。浴室是跟东北的火炕一样，浴池底下烧柴加热，这样不管洗多久水都是热的，水不够热还可以自己加柴，真够享受啊，不愧是村子里唯一能盖得起两层小楼的。

　　李梨美美泡了一通热水澡，手指的皮肤都泡皱了才起来，脸通红人也晕乎乎，然后她就叫阿燕也下来洗澡，虽然她也不知道人外会不会脏，但就人类的感官而言，长时间不洗就感觉很脏。

　　阿燕直挺挺站在浴池前，在李梨的催促下忽然背着手在后背一划拉，将后背的皮割开如常人脱衣般把皮肤脱了下来，然后一团巨大边缘模糊蠕动的黑影钻了出来，它把皮套提起来抖了抖，接着浸泡在浴池里。

　　李梨眼睁睁看了一场诡异的脱衣秀，明明应该恐惧万分的场景，因为阿燕慢吞吞又透着无奈的黑影，心情复杂。她从黑影的下方把皮套从水里捞起来，摸起来的手感就像布料一样，“你也进去。”

　　阿燕一点点流进了浴池里，水缓慢升高漫了出来，浴池里现在变成一滩乌水，李梨手伸进去没有感到任何阻力。但抽出来时手臂上却粘着蠕动像是年糕一样的黑色物质，热乎乎吸着她的手臂。

　　李梨一把薅干净甩进浴池里，“洗个半小时再出来。”

　　晚上吃了一顿全鱼宴，甚至有一道生鱼片拌了姜丝陈皮丝还撒了一把炒花生，口感清爽鲜甜，很新鲜的做法，虽然是海鱼但李梨没敢多吃，这个时代可没有打虫药配着吃，她不想上厕所拉虫子。

　　太幸福了，有些人就是没长料理的脑子，就比如她，做得东西和小七娘一比就是一碗热腾腾的垃圾，这几天终于吃到人吃得饭了！

　　李梨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厚实的棉被里，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满足地叹喟一声。

　　“阿燕，你陪我睡呗，没你我睡不着。”阿燕撩起被子上半身勉勉强强躺在床上，脚架在椅子上，尾巴根贴着床边，尾巴尖尖在地上一划一划的。李梨整个人趴在它的肚子，它的胸肌比枕头枕起来舒服多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李梨对阿燕没了分寸感的同时，也越发依赖它了。

　　它身上没有气味，胸膛没有心跳声，每每贴近它都在无时不刻提醒她——它不是人类。

　　但即使如此，只要靠近它，李梨就感到一种安全感，宛如海洋中的浮萍找到了礁石，再也不用担心居无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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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广东顺德的鱼生的做法，我感觉很新鲜所以写进去了，是在B站上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