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太怪了》藏垢纳污

45、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李梨身体接触到地上后眼前一黑，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了。

　　急促的呼吸在静谧的空间不断扩大，浓重的绝望切割着她的神经，她摇着脑袋望着阿燕。

　　——求你，求你不要想起来。

　　她可笑的自欺欺人自然不可能如愿。阿燕吐出了口鲜血，伟岸的身体轰然倒塌，它失力跪在地上，绝望的嘶吼混杂着它的灵魂一起呕出。

　　李梨踩着血跑向阿燕，她怀抱着它妄图将它整个包裹住，阿燕的黑瞳慢慢收缩浮出了眼白，滚烫的血将李梨的衣服都染红，让她有种业火焚心之痛。

　　李梨捧着它的下巴，阿燕脸上满是无助和脆弱，鲜血弄脏了它的脸，它望着李梨，痛苦地喘息着。

　　“我想起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梨梨。”两人的眼泪几乎同时从眼眶里滑落，李梨的泪一颗又一颗砸在它的脸上，混进血污中，无能为力地消失不见。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被控制了。”李梨摇着头泪流满面，无力地解释着，“我看到了，是高楚控制了你……”

　　“梨梨，我想起来我那时为什么要救你了，我看到浑身是血的你，也许就想到了妹妹，我当时一定希望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残忍地杀死我，救下我的家人。”

　　“不要讲了，我不想听！”李梨哭得泣不成声，她不要这样的结局！

　　“梨梨，我不该活的。”阿燕却不管不顾残忍地继续剖白，“我早该死去了，如果我没有变成怨鬼，或许娘亲妹妹和弟弟都不会死，她们真的很害怕，她们绝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儿子哥哥杀了她们。”

　　“求你了，阿燕，求你了，不要讲了！”

　　“对不起。”阿燕的四只眼睛变成了人类的样子，它苦笑了一声，明明同军营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却再也无法从它漂亮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光。

　　这是阿燕第一次笑，却只带给李梨痛彻心扉的破碎。

　　阿燕推开李梨站起身，下一秒它就迅速膨胀变回原形，这样它就能听不到李梨的哀求也看不见她布满心碎的脸了。

　　云端上的彩塑像讥笑，“阿燕？这里哪有什么阿燕？有的只是一只弑母杀亲的怨鬼而已，李梨姑娘，你可要好好看着它魂飞魄散啊。”

　　“五十年了，齐暨白你可真会藏啊，而且居然还失忆了，真是天助我也，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站在我这边呢。”

　　阿燕对彩塑像的话充耳不闻，它跳上宰相府的屋顶，然后迅速起跳，雕梁画栋的屋檐在它恐怖的身形下如同蛋壳般分崩离析。

　　彩塑像坐在高高的云端上，阿燕跳到半空从体内弹出巨大的骷髅头骨，这下两者的距离急剧缩短，几乎下一秒阿燕将可以咬住彩塑像的身体。

　　但是，砰！

　　彩塑像的手掌先一步碰到了阿燕，在二十米身高的对比下，阿燕宛如一只飞蛾，狠狠下坠重重锤进石板路里，将路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但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彩塑像的拳头就接踵而至，一拳接着一拳打在阿燕的身上，不停飞溅的黑血将彩塑像的手全部染黑。

　　这完全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虐杀。

　　“啊啊啊啊啊——！”阿燕在它心爱的人面前悲惨地烂成肉泥，终结了它可笑的一生。

　　李梨身体瘫软跪在地上，她眼神空洞死死注视着深坑，这是她第二次目睹阿燕的死亡，而这一次是现实。

　　李梨肝胆俱裂，喉咙一甜呕出了一口鲜血。

　　她眼球干涩，鲜血代替流不出的眼泪从她下巴嘀嗒落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阿燕死了，这个操蛋的世界杀死了它，一步一步将它推入死亡的深渊。

　　“阿燕，我好怕…”别留我一个人在这绝望的世界苟活，没有你我不行的，我不行啊。

　　“啊哈哈哈哈！终于死了！我心头大患终于除了！五十年啊！这五十年里我创建迷教拼命收集书页，终于神功大成创造了它——魔神，可惜魔神只能待在京都不能离开，但天无绝人之路你居然失忆还要找回记忆，三言两语就骗来京都了哈哈哈！”深坑里已经没有黑血了，但彩塑像却还在狂笑着疯狂击打，仿佛疯癫了般。

　　“我这是在替天行道，杀了这弑母的畜牲，你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对我感恩戴德的哈哈哈，嗯？”彩塑像忽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它的手抬不起来了，电光石火之间它手上的黑血生长如蟒蛇般绞住了它的双手，接着猛地一拽，将高高在上的彩塑像拖了下来。

　　李梨被掀起的狂风吹得滚出去几米远，但她全不在乎身上被刮出的伤口，反而大喜过望满怀希冀注视着深坑。

　　彩塑像狼狈地跪趴在地上，身上缠满了黑色的物质，它被桎梏施展不开拳脚，并且越是挣扎身上的黑色物质越是疯长，一寸一寸将它囫囵包裹在其中。

　　李梨看到了希望，她一揩脸上的血，忍不住跟着黑色物质握住拳头使劲，太好了，阿燕没有死！

　　慢慢彩塑像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圆球的表面不断泛起拳头和脸形状的涟漪，但涟漪慢慢变少变慢，直到彻底安静下来。

　　李梨高兴地捂住嘴，她没有过去怕自己打扰到阿燕，大喜大悲之下让她大脑变得迟钝木讷。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安静并不一定意味着好的发展，圆球在月色遮掩下一开始还不明显，但随着它渐渐稀薄，李梨也看清了圆球里面的情况。

　　彩塑像被白布刺穿了身体，但白布也破破烂烂，与其说是束缚不如说是勉力支撑，而彩塑像的状况并不乐观，它的半边身体不翼而飞，似乎被黑色物质溶解了。

　　两方僵持着，都没有压倒性的胜利。

　　李梨心滑向糟糕的预感，几乎像是为了特意折磨她一般，让她看到希望然后又给予她最残忍的绝望。

　　为了给彩塑像最后一击，阿燕自爆了，绚丽的光夹杂着炙热的火焰，在李梨面前升起了一朵火云。

　　滚烫的热浪将她的头发都烧得焦黑卷曲。

　　李梨顶着火浪往里面冲，全然不顾身上的烫伤，国师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这定然是阿燕所希望，她清楚当阿燕想起一切的时候，已经心存死志，同归于尽是它所希望的最好的结局。

　　李梨皮肤被烫的通红，她来到了深坑中间，里面只剩下一卷破破烂烂发黑的布，宛如一座孤零零的衣冠冢。

　　李梨俯下身抱起布，轻轻印了一个吻，抱抱我吧，同以前一样。

　　布随着她的动作掉出了一个金锁和家书，李梨捡起来握在手中，想到初见时阿燕希望她帮助它找回记忆时的场景。

　　原来一切早已经命中注定，我们从相遇开始就在一步步迈向最悲惨的结局。

　　李梨手臂的皮肤已经被烫得脱皮溃烂，血肉和布粘在一起，撕扯下已经熟了的血肉。

　　“别丢下我，带我一起走吧…”李梨泣不成声五官哭到变形。

　　一道脚步声突兀地响起，人身国师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款款而来，原来彩塑像就是他的第二个分身，阿燕同归于尽的只是一具能随时再生的分身罢了。

　　国师恶意道：“李梨姑娘，收收眼泪吧，你该哭是齐母才对，到现在你还冥顽不灵吗？”

　　李梨收声低垂着头，身体像是害怕般细微地颤抖，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你居然没死？”

　　“我怎么会死呢，我可是宁国国师，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人，区区怨鬼能奈我何？”他似乎已经全然忘记方才的癫狂，他早已忘记当年看到阿燕从京都离开时的劫后余生庆幸，也忘记了这五十年间他是如何疯狂扩张迷教收集怨气创造魔神，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他从梦中惊醒，回忆起大杀四方的怨鬼时的心惊胆战。

　　如今怨鬼已死只留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大局已定，这是他五十年间最畅怀的时刻。

　　李梨身体的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她紧紧捏着布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担心，我这人心善，你不是想跟怨鬼一起走吗？我好心送你一程。”高楚十分满意猎物苟延残喘的狼狈模样，他对李梨并无好恶，但就单和齐暨白关系亲密这一点，就容不下她。

　　李梨缓缓抬起头，这时高楚才发现她嘴里含了一块红白相间的玉佩，她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她自身都燃烧殆尽，浓稠的仇恨将她的脸浸染出冲天的煞气，她根本不是在害怕而是因为怒不可遏而发抖。

　　高楚被她的眼神惊到，心脏收缩，气势稍矮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就恢复理智，并感到恼羞成怒。

　　“不知死活！”高楚抬起手正要如晏府处决晏堂等人般处决李梨，誓要将她绞得支离破碎。

　　李梨咬齿将口中的玉佩咬碎，浓稠的血液随着她咽喉的滚动流入腹中，下一秒，她全身泛起了红光，头发无风飞起，她的脸庞慢慢异化成另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高楚认得这张脸，“梨花？！”

　　李梨勾起嘴角，腹中却有两道声音传出：“高楚！偿我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