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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吵架了 ...

  •   天光乍破,层云如卷起金边的海浪。逐渐扩散的晨辉赶着阴霾的步子,将世间万物覆上薄薄一层初露。云霞蒸腾间,巍巍现出亭台楼阁,如步入仙宫。

      山侧云雾浓影正是一处隐蔽洞府,清水绻着花瓣流转入小楼回廊。这本是月华最为清净之处,此刻却被聒噪的哼哧声与木架被重物挤压的嘎吱声败去风雅宁静。

      刚乘夜放回玉牌的顾玄苍顾不得那碍事的裙摆,三步并做二步上楼,一把推开门。

      苟叶被这忽来的响声一惊,有些呆愣的看向来人。

      见那初晖之中,发如金丝垂帘,披帛轻纱翩翩落下,美人清癯面色苍白,薄唇无血色,颇有弱柳扶风之姿。只那扶着门框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透露几分玄机。

      “噗——”苟叶又没绷住,把头偏到一边去。

      她马上调整好心情,再看向门口,用抠住窗内的狗爪生动的比了个大拇指,舌头弹出一声清脆咯响,称赞道:“nice。”

      如果目光能杀人,苟叶必活不到四十五章,早应在顾玄苍那凌厉如刀的恨意中被千刀万剐。但单纯的恨意不会伤她分毫,反而只会推着叛逆让她更加浮夸嚣张。

      她就是这么一个乐子人,除非世界毁灭或者踹开门的是她爸妈,不然这皮痒得瑟难停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xswl咳咳咳——”也不顾自己还卡在了窗框上,她笑到把自己给呛着了。

      肥肉如晶冻颤抖,趴久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咳嗽着用力踹了两下,终于自窗口翻落在地板上,弹了弹。

      一拿下小香炉,下一秒她便身处于四周无物的流萤湖中。深不见底的幽寂湖水似深渊万丈,空无一物,尽头只有浓郁死寂的黑暗。

      苟叶庆幸自己有地图和系统,不然早迷失在了这一片无尽的寂静中去。

      她无奈,一路就这么游了回来。流萤湖的水没泡掉她在黑沙混上的脏泥,反把她稀疏的毛发粘成一缕一缕。

      睡那么一会儿也掩不掉眼睛里的红血丝,徒增困过头的亢奋,看上去就像是蹦迪宿醉后从大街上摇摆着爬回了家。

      看着顾玄苍长裙着地很是体面,眼眶气得发红,浅瞳要生出火来。

      苟叶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我鬼混回来了这句话。她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气什么,你又不是我老婆。未婚夫也不行,这都没过门呢。”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放松下来才觉得浑身脏臭发痒。

      嘴上仍是不饶人,颐指气使,“去给我拿点吃的喝的,说起来你化成李催出去是不是能要到酒——我饿得要死了。”

      顾玄苍气极,反倒沉默了起来。怒气如龟裂大地之下暗藏着咕涌的灼热岩浆,堵住他喉口哑声,藏住即将爆发的炙烈狼藉。

      苟叶对此却习以为常,她带着笑意,勾了勾爪子。

      顾玄苍只觉腰间一松,那条束缚他已久的广袖留仙裙一下就消失不见。身上松垮着挂着李催的弟子服,还沾着那日被撞倒时沾上的落叶,微黄的青色一如狗离开那日。

      这久违的松弛感让他有些发怔,还不等他反应,狗又催促起来。

      他并没有感受到摆脱羞辱与束缚的喜悦,他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想问狗说的关于妹妹的线索,想问狗流萤湖的事情,想问狗消失的这些天去了那里,为何如此狼狈的回来。

      但他也很清楚,狗从来没真正有过和他交流的意愿。

      事到如今,狗甚至连编个假名来糊弄他的想法也没有,这并不是出于懒惰,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没有必要,连谎言都不必施舍。

      顾玄苍死死的抓住领口,抓住一颗心停止般宁静。

      这一刻他似乎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温顺的转身离去。

      顾玄苍回来后再没去接过食膳,他不想穿着这条裙子接触任何人,哪怕他人并不觉有异。

      他往日里沉迷修炼,若不是狗总逼着他吃饭,他只会随便嚼颗辟谷丹了事。

      厨房中没有什么食材,桌上摆着两个发芽的土豆,在这灵气充裕的仙府催生出小树苗一般的枝叶。

      顾玄苍看也不看,随手抽过一旁的小刀,随意的将那苗沿根砍断。甩过锅来烧水,将两个土豆洗也不洗的丢进了沸水。

      土豆溅起水花,冲击让皮上的泥灰也掉下,变成一锅浑浊。他端起那泥汤,稳稳的上了楼。

      门还大开着,里面却一片寂静。

      狗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睡死了过去,难得的没有打鼾。似是无梦,那满是泥巴的狗腿也翻开,露出黑斑的肚皮。

      晨曦自雕花窗间透过,润着微露的潮意,温和的将那灰暗又稀疏的杂毛打出柔软的金边。顾玄苍定定的看向狗,一步一步向它走去。

      他轻轻放下锅,侧坐在了狗的身边,看着狗胸腔的呼吸起伏,和着起伏微微晃动的大耳朵。

      似乎这样不好发力,顾玄苍再转身跪了下来。

      一刃清光现,顾玄苍手中出现了长剑,长剑自狗眉骨间缓缓下移,仿佛顺着狗的轮廓温柔描摹。

      金光温柔的覆盖狗那扭曲又丑陋的脸,狗没露出那一口参差不齐的黄色长牙,轻阖眸,遮住那空洞且诡异的大小眼。被晨曦温润模糊,竟能看出一丝宁静温柔。

      顾玄苍似乎从没见过狗如此安静的时候,而他此刻也出奇的宁静。思绪似乎也与晨光融为一片,在脱离身体的空中浅浅的漂浮。

      在发现狗回来的那一瞬间,除了愤怒与困惑,他难以忽略心里那一丝不可言说的安心——说来可笑,狗竟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没有以恶心、愤恨的异样眼神看待他的人。

      狗折辱他,却将他自那村落中带出,大部分时候并不吝啬,心情好了,甚至会给他些莫名其妙的关心。在狗眼中,他似乎与其他人有什么差别。

      狗只是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那双黑漆漆的狗眼中折射不出任何东西。

      顾玄苍不明白狗为何要逼他订婚,也许真的是想给腹中的胎儿找个父亲,也去只是一贯的恶意驱使找乐子……但那都不重要了。

      双手执剑,他用尽这病体的最后一份力气用力的捅下狗那肥硕的颈间。长剑破开外皮,竟一捅到底,没有丝毫灵气相护。

      狗从剧烈的疼痛中乍然睁开双眼,面部痛苦的扭曲着。

      喉口大张欲凄厉的惨叫,顾玄苍却反手一切将狗喉口切断。

      鲜血阔溅开,沾了半身白衣。狗目眦欲裂,还没从懵懂中回过神来,却在剧痛间陷入新的癫狂与眩晕,狗腿剧烈的挣扎扭曲,重重砸在地板上。

      那双眼终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顾玄苍,映出他长睫下泛金的决绝,有血溅在了那苍白而俊美的脸颊右侧,染出一抹妖艳,发丝垂乱间他脸上竟是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容。

      他清楚后果,却只凭着本能率性而为。习惯了隐忍与谋划,可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挣脱了所有的梏桎,以炽热的灵魂向广阔的天地跑去。

      可笑容很快的就消失了。

      长剑与身体一同倾落,他趴在地板上,面前空无一物,白衣上也一片素净。

      刚才的一切仿佛梦境,可他似乎还残留着长剑刺入血肉的阻力与弹性,狗凄厉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那些温热又殷红的血液给他丝丝热意。

      并无预想之中的天劫与心魔反噬,他茫茫然坐在地上,看向窗外已是高升的日光。

      狗就这样消失了。

      *

      苟叶猛地按住自己的喉咙,纤细而温暖显得她指尖有些发凉。

      剧烈的喘息着,像是从一场深魇中惊醒,痛苦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中分外清晰。疼痛的错觉似乎还嵌入身体。

      她侧头似乎从黑暗中分辨那一抹浅粉,她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缠绕住一缕发丝,仿佛那是能让她分辨梦与现实的唯一分界线。

      她后知后觉的透出一身冷汗,待呼吸稍微平复,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时间静静的显示着凌晨三点,以及一长串划不完的未接来电。

      下一秒她听到客厅门把转动,卧室门被直接踢开。

      “你搞什么鬼?”姐妹焦急的冲她大喊,苏梨梨在断联后便联系了她。

      苟叶听见自己声音还有些颤抖,但她很冷静的切入主题,半支起身子,将靠枕垫在背后。

      “谢舒华送你了万海千山莲,以及我要去中州查镜湖。”终于能够肆无忌惮的讨论计划,她自在的舒了一口气。

      “不行。”不问原由,姐妹第一反应拒绝。

      “你要按着剧情走,这是最安全简单的一条路。”

      往日总是柔和的声音此刻不容置疑,姐妹打开房间的灯,抱臂靠在门框上。

      苟叶并不习惯有人这样和她说话。但看在对方是姐妹,且时间紧急的情况下她只是皱了皱眉,简单的将自己的发现与计划与姐妹托出。

      “……谢嵇是直接截断了流萤湖与月华的历史,而不是像咱们的系统一般篡改洗脑。我不信他真能一手遮天,将所有记录销毁。中州大族众多,底蕴丰厚是修者汇集之地,应该能找到些线索。”苟叶耐心解释道。

      “中州路途遥远,需乘飞舟,你正是关键剧情,如何抽身离开?就算你耍小聪明让顾玄苍一人顶三个角色,但你又如何保证一切如计划进行?你觉得自己有多大几率不被天道规则发现?”

      姐妹这几个问句语气有些冲,苟叶有些听不得。

      她冷笑一声道:“你真的觉得谢舒华身上只有那万海千山莲?她修为不过筑基,又是强弓末弩,没有系统她如何瞒过谢嵇藏入流萤湖?别说谢嵇了,连你和梨梨都没办法把她找出来,我信她身上有与龙影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不输系统,以谢舒华的机缘搞到这种东西不出奇。”

      顿了顿,“只要将那宝物想办法弄出来,我未必没有直接离开剧情的方法。”

      “不行!”

      姐妹被她的想法激得脸色通红,气着喊道。

      “那是她藏于湖中的根本。你若是偷出来让谢嵇发现谢舒华,剧情便全毁了。既然取代了别人的人生,就必须好好完成她的执念!况且,剧中的其他角色又怎么办?这样风险太大了!”

      "啊~即使你们的合同在谢舒华魂消之后就只是一叠废纸?"

      苟叶阴阳怪气的。

      “我们穿越便是基于法则与等价转换!你要是直接钻空子,只想着捞一票就走,那与强盗有何区别?阿叶,不要因为是异世界你就可以不讲道德。”

      “?”姐妹只有严肃时候才会正常叫她,这话实在太重。苟叶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气,直起身子,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我没有道德?我要是真的没有道德,你觉得我会找你商量?这么大的事情,我越级找苏梨梨你看她答应不答应?!”

      “我不过是提出一个设想,不知道谢舒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惹得你对我发脾气!你以为其他人看得惯你这圣母作态?要是看得惯,苏梨梨根本不会同意我越过你的通话申请!我也不觉得一般人可以倒贴积分让苏梨梨出手,那是她自己愿意的!”

      姐妹指尖颤抖,死死的抓入小臂,她不善吵架,苟叶的话像是直接给她泼了冰水,惹得她浑身冰凉。

      她只苦笑一声,“我原本只是想找一个人理解我……现在看来,反显出我不是。”

      苟叶心下一沉,懊悔如潮水涌来。

      但她还在生气,也拉不下脸道歉。只咬着唇,心虚的把头撇向一边,不敢看姐妹的表情。

      “就算不说我与谢舒华如何商议,不说没有谢舒华剧情后事情会如何发展,我也不同意你偏离剧情。”

      姐妹声音略带上哭腔,“你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叔叔阿姨交代?你知道你两次在流萤湖里冒险我有多着急吗?对你我也有私心,阿叶,算我求你,就陪在顾玄苍身边,老老实实的把剧情走完回家不好吗?不要再贪玩找刺激了。”

      “……”

      苟叶这才看到姐妹眼下那重重的黑眼圈,她鼻头一酸,别别扭扭的扯起了别的话题。

      “那万海千山莲怎么办?”

      姐妹不假思索道:“按剧情,交给顾玄苍。”

      “凭什么,那是谢舒华给你的补偿!就主角的气运,迟早他自己也会获得吧。”苟叶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很不服气。

      “我不要,你上交系统填积分也罢,自己留着也罢。找到谢舒华,要收拾烂摊子的是你不是我,反正我不要。你要是给我,我就送回去。”

      姐妹硬邦邦的说道,“看来你好得很,是我想太多白操心,走了。”

      门被重重的摔上,能听见姐妹的脚步慌乱的跑了起来,似乎不想在这里再多呆片刻。

      苟叶心里很不是滋味,蕴着苦涩。

      从小玩到大,都是姐妹包容她刁蛮任性,这是她们第一次吵架。

      “啊啊啊啊啊讨厌死了!都怪谢舒华!都怪顾玄苍!又不是自己人,管那么多做什么!怎么可以为了外人凶我嘛……”

      不知如何排解这苦闷,苟叶蛮不讲理的又开始骂起别人。她拿起穿越用的平板,设定好了马上穿越。

      她丧气的将自己埋入柔软的床垫与被褥中,试图用柔软的蚕丝被吸干自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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