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6、记录 ...
-
没有惴惴不安的时间,顾玄苍知道狗一定没死,他在逃跑与调查中陷入两难。
拿了狗给他的东西逃出去,以李催的身份重新拜入其他宗门不成问题。但三灵根难混出头,像月华这般灵气充裕之地流萤湖再无其他。
而且他现在心法出了问题,完全不知要如何解决。未至金丹,想重回秘境还得靠月华。
危险与机缘总是并生,流萤湖的秘密说不定藏着大机缘。
他想起狗立下的心魔誓,定下神来——反正也不会死,大不了挨一顿打。
想清楚这因果利弊并不难,顾玄苍转头研究起了他拓下的玉牌。
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些人名,似乎是一份记录。
“镜湖林氏女,皓经清脉,年十六。体质过正不承魔气,经脉尽碎。”
“长鹭山剑修,玄灵之体,年二十七。奈何剑道已成,灵气溢散,徒劳无益,实在暴殄天物。只得留作血奴。”
“中州瑶台程依依,玲珑妙心。年二十四,元婴修为……七月八日,以魔气侵化心脉,一切顺利……八月十日,魔血试融稍有阻碍,心法相斥,溅血不止。多次尝试,哀嚎十日终成。……十二月七日,魔气已融半身,侵蚀识海。为求生路下跪苦求。都说瑶台仙子空幽绝尘、孤标独步,也不过如此……竟是虚与委蛇,自毁元神,功亏一篑。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发现及时,活心入药稍镇心魔裂痕。”
这些记录或长或短,轻描淡写的写着可怖的实验。手段之残忍,看得人心惊肉跳。
似乎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女子,体质无一不是极品,是大宗奉为珍宝的弟子。
“天珑圣女,体质平平聊胜于无。早听闻天胧心法包化万物……名不虚传。以魔气……一切顺利,可行双修……到底是资质太差,不堪大用,抽魂炼显心法。”
往下看去,往极太玄宗、常南津怀府、虹宵静水庵……
涵括天南地北人族正道汇集地,一个又一个耳熟或不耳熟的宗门与名府列于纸上。顾玄苍目光在看到雷州云起王朝时,不由自主的捏紧了玉牌。
那是距离流萤湖最近的大洲,云起是距今三千年前的王朝,如今早已改朝换代,名为鹤安。
他快速翻到了最后一段。
“瑶台程思,天清仙体万年难见。寻姊至此,正是天助我也。强授天珑心法……此女性情刚烈,实在麻烦,燃伥邺幻香,一切顺利……双修之时竟暴起伤人,是瑶台明镜诀!实在该死,但为大计暂且忍耐,废其瑶台心法……”
“长燃幻香似有失心,终日浑噩不能言……鸠形鹄面弱不胜衣,实在败兴。恐是时日无多,以灵药法阵强行续魂,得抓紧了。……成了!奈何母体已是油尽灯枯,罢了,恐夜长梦多,先取胚芽,再寻其他办法。”
寻至清仙体女子,以魔气与之交融诞下血脉。此等手法闻所未闻,但目的与原因呼之欲出——定是堕魔的正派修士心法相冲生大道裂纹,借由与自己同源的血脉引入灵血,平衡体内灵气相冲。
流萤湖第一大门派掌门谢嵇,修为第一人,竟然是魔修。
顾玄苍瞳孔微震,一时间难以置信。
狗是否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立场又是如何?
这个胚芽只怕就是现在被外人所知的掌门之女谢舒华了。狗追查月华,是察觉这其中有利益,还是它与谢舒华之间有什么关联?
狗妖从何得知此辛秘?谢舒华又如何会与妖族结识?谜题似乎越来越多。
这时候再说狗痴傻疯癫,那他才是真正的傻子。如此看来,狗的每一步似乎都有目标与计划。
狗缠着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顾玄苍忽而想起那日流萤湖之中,龙影笑言他是大机缘之人……
顾玄苍死死捏住玉牌,脊背发凉。
就在此时,他身边传来异响。惊吓之余他默不作声反手将玉牌藏入袖中,往旁退了一步。
廊角那硕大的花瓶兀自晃动了起来,晃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最后啪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晃动间花瓶那窄口处探出一个粉底黑斑的湿漉漉鼻头,随后那熟悉的狗头便诡异的从瓶口挤了出来,随后是前爪,身体,狗腿。
时隔两日,狗以完全不讲逻辑的方式出现了,顾玄苍目瞪口呆。
狗站起来,甩了甩自己的毛,黑漆漆的眼睛又瞅向了他。
花狗的配色注定显脏,但除此之外那一身的毛又变得干净柔顺,秃显的肉也又变回了透着鲜嫩的粉。
肥硕的脖颈上并无伤口,狗毫发无损,顾玄苍几乎要疑心之前的暗杀像是梦一场——但那是不可能的,狗不可能不计较。
它走向前来,抬起前爪站起,痛痛快快的就给了顾玄苍一巴掌。
扇得他一头撞上一旁的墙壁,脑子嗡嗡响。
顾玄苍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红爪印,脸和额头肿了起来。
他有防备,以灵气护体才未伤太重。但他并没有试图躲开狗的攻击,因为他一如既往的不想对自己的暗杀作任何说法,而这件事不宜激化。
好在他猜得不错,狗总是打过便罢。耷拉着尾巴蹲坐在了地板上,看上去十分沮丧。
“行吧,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狗。我不管了,爱咋咋地。”
狗没头没脑的碎碎念,不知在哪又受了什么委屈,但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比起那次暗杀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它伤心。
这么想着,狗抬眼瞥了一眼他脸上的伤肿,似乎气又消了几分。
“可听过掌门动向?”
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看完记录的顾玄苍一时间不知狗是否是知道了什么,这问话是否意有所指。他沉默着垂下眸子不让自己情绪外泄,犹疑不定该要如何回答。
“几天前掌门出去了一趟,不过很快就回来了。”顾玄苍淡淡然说道。
“哦?”
长裙垂落,狗从大厅桌上拿过那几个月未动的托盘。狗爪一挥,玉瓶抖落,它一个一个的将玉瓶排好。“不错嘛,能出门,看来你对这裙子挺适应的……没借机干什么坏事吧。”
顶着狗狐疑的目光,顾玄苍亦是坦然反问,“什么是不该干的坏事呢?”
狗收回了目光,挺直腰背端起托盘,随意的摆摆手,大概是叫他滚远点。
*
空旷的大殿,谢嵇不耐烦的来回踱步,一改往日儒雅温和。
见女儿进来,他也不过粗略一抬头,“好了?”
那语气中不加以掩饰的不满与讥讽。
来时路上苟叶随便抓了个弟子问近来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得知谢嵇为雷劫离月华后她有些震惊,心里隐约又有了些想法。
但她还需要更多的资料,花些时间来好好想想,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安抚好谢嵇。
“收徒一事,徐朗已经同我说了。你倒是会为月华着想。”谢嵇开门见山。
谢嵇当然清楚谢舒华对自己是什么态度,逼迫谢舒华负责收徒,无非一是责罚谢舒华逃跑,二是试图在心理上进行打压,让自视清高不屑于与魔同流合污的谢舒华也亲手拿起屠刀。
很可惜,那个傲骨嶙嶙,冰壶秋水的谢舒华早留在了流萤湖底。
苟叶虽也不愿助纣为虐,但她向来也是尽力便好,再多的……不是她这异界之人能两全的。
为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纠结过多,悲伤总没有尽头。
但这不妨碍她顺着谢舒华的性子去演,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在完成收徒一事后谢嵇定会放谢舒华清净一段时间。
他并不会真的在乎收徒一事完成得如何,这不过是敲打谢舒华的手段。
只要不影响他大计,谢舒华的一切闹腾都只会被归结于翻不起浪花的小性子。
苟叶也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丢下顾玄苍跑路,因为很清楚按顾玄苍的性子变成这样必定大门不出。而按谢舒华的性子,在收徒一事后难免郁郁,不想与谢嵇多费口舌。
只是没想到为陈虎一事又折腾了这么久,回来的时候正碰上谢嵇心情不佳。
苟叶一言不发,向前两步,轻轻跪下,将那托盘举高至头顶。
她垂着头,表情陷在托盘下的黑影里。
谢嵇面向她,以她的视觉只看见衣袍的下摆和靴子。
“没有下次了。”手上的托盘一松,她听得头顶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咩了,打字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