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是条狗(穿书)》明灯岭

44、镜湖游记

　　藤蔓柔韧，花瓣如丝轻柔，像是跌入了一个熏风沉醉的怀抱。更多的莲蔓遮住了空间裂缝，将那震动缓冲成轻晃的摇篮。

　　“咕噜咕噜。”

　　与苏梨梨的联系完全断开，苟叶的呼喊变为小小的气泡，调皮的绕过脸颊，点下有些发痒的吻。

　　缠绕的软藤缓缓扶着她四脚着地，浮力让硕大的狗身也变为云，点在地面不发出一点声响。

　　苟叶心情复杂，她抬起头看向这湖中沉眠的月亮。在缠而不乱的花藤中，唯有如瀑青丝与白裙随着莲一同摇曳。

　　谢、舒、华。

　　在知道这并非虚拟的人设与故事后，这三个字便不再只是纸上轻薄的笔画。这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也是一个独立的谜题。

　　这也是苟叶同姐妹穿越以来，念到过最多的名字。

　　谢舒华并非书中的主角。比起她，苟叶更为津津乐道的反是始终贯穿全文的男主顾玄苍，以及翻过这一大篇章后的女主沈明愿。

　　穿越是一场交易，穿越者原本就只应是华服下的影。

　　演一场原身触不可及的梦，解一场并无意义的执念，将鲜花放在眠者身前，带着资料与积分悄然谢幕。

　　可谢舒华掀翻了交易桌，丢下她和姐妹摸不着头脑，满头小问号的在这异世界追着谢舒华影子跑。

　　她终于找到了谢舒华。

　　少女睡得那样安稳，仿佛要幻视出胸口平稳的呼吸，那长睫下一秒似乎就要微微颤动起来。

　　或大或小的莲偎依发间，莹白的花瓣缀得那苍白的小脸都多几分生气。

　　苟叶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不动。她下意识的不想将那花中安眠的少女惊醒。

　　她心里没有丝毫的害怕，也如那水波缓流。举起爪子，苟叶轻轻的抚上谢舒华的脸，意料之中的冰冷与沉寂。

　　长期服用灵药与取血让谢舒华的身体早已是强弓末弩，体质被药物催至极限，肉骨化药，连血液都生出淡香。

　　可修者到底还不是仙人，这一身玉骨就如晶莹剔透的玻璃。

　　况且谢舒华与书中剧情不符的是，她背着谢嵇断掉了那些灵药，药体已成，这无疑是加速自己的死亡。

　　搞出这么大个烂摊子已是极限，事到如今，知情人当然不会觉得她还活着。

　　但谢舒华并未违反合同，从头到尾她利用的都是合同外姐妹那多余的善心。

　　那么这条例苟叶也得遵守到最后，她收回了手，让花藤再掩住那如月皎洁的容颜。

　　按谢舒华这性子，东西不会藏自己身上。她应该会用更为显眼的，更为文雅的法子留下交代……有了，苟叶拿起谢舒华身侧的一本薄薄的册子。

　　说是册子，也不过是以灵力钉起的二十来张薄页，上用纤细隽丽的字体，极为工整写着镜湖游记四字。

　　苟叶想起谢舒华房中书架上那一本本被翻阅至发黄的游记，她爪子微顿，长长叹出口气。

　　她一目十行，挑要紧内容看。

　　“绕虹宵而过，御剑三十里便为镜湖。日光粼粼映柳，穹湖共色。小舟叶过，轻歌笑语，晏晏醒春。无奈以剑为舟，远不及文人墨客半分风雅。”

　　虹宵，这个地方似乎在哪听过。苟叶调出地图来看，正是流萤湖边大城，距离也差不多。

　　看来镜湖就是指流萤湖。

　　谢舒华为何要绕这么个关子，直接叫流萤湖不就好了？为何这难得的逃跑机会，绕了个圈却还是回了流萤？苟叶不解，忍住疑问继续往下看去。

　　书页中真是一篇再普通不过的游记，字里行间全无逃跑的紧张与慌乱。苟叶快速翻过。

　　就如每一个少女寻常出游，谢舒华为美景沉醉，也对他人泛舟设宴向往不已。她兴致勃勃，详细的记录着在流萤湖所见的任何事情。忽而话题一转，她想起了别的事情。

　　“……彼时幼年，好读山川怪志，奇经游记。书中有云，福缘之地常伴万海千山莲，其名引人神往不已。思随文走，也往万海千山。愿做尘间鸟，不为画中仙。”

　　谢舒华寻到了万海千山莲。

　　苟叶倏然抬头，睁大眼睛看向身前那莹白的莲花，莲瓣开合间现出一点黄蕊。这莲似有灵，绝非俗物，可苟叶从没想过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万海千山莲。

　　可谢舒华只浅浅带过这一段，她并没有详细的说自己是如何在湖底找到这么一片静处，也没有写她如何得到万海千山莲，没有写她过往与任何感受。她眼里似乎只留得湖上春光，星与流萤漫苍穹。

　　她最后抽出一丝空闲，缓缓给写上自己所选定的结局。

　　“……待夜照流萤，以身赴月，深渟静水。”

　　苟叶不知不觉屏住呼吸，翻到最后一页，见游记下方浅浅写着行小字。

　　“想来可笑，恨由机缘起，愿因机缘成。溪客谢旅人，伴君共行万海千山。”

　　在那厚厚的书中，有关谢舒华的结局是长段渲染的深情与决绝——苟叶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也都不重要了。

　　但她再想起结局，脑海中便浮现那白衣的少女以剑为舟，指尖点出涟漪，在漫天流萤中，与莲共坠向湖中的月影。

　　谢舒华并没有提到系统，她只隐晦的表达了歉意，将万海千山莲做赔礼。

　　像她们这些从别的世界来的灵魂，自有归途，称作旅人再合适不过。

　　笔迹从始到终都工整干净，落笔力道始终如一，不慌不忙像是记录一件小事。

　　苟叶轻捏住书页两侧，久久不愿放下。她低着头，书页遮住了眼，不见那满眼的莲蔓。

　　薄薄的纸页更显粗壮的爪子笨重，她默默的消化着这些讯息，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声。

　　好在现在在这儿是她，如果是姐妹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要抑郁多久。

　　她合上书页，伏地在谢舒华躺着的石阶下看到了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铜炉，源源的生出灵气。灵气滋养着万海千山莲，让它在摘下后仍能保持着生气与成长，替谢舒华等着旅人到来。

　　舍不得现在就收起万海千山莲，苟叶想让它再多陪谢舒华一阵子。

　　原书中，这莲是顾玄苍的机缘之一，他因此才成功重塑灵根。

　　双灵根在一般书中算不上什么特别优秀的体质，但实际上放在宗门内，少说也可混个长老座下。

　　像林天瑞与陈虎这种情况，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还得是沾了流萤湖第一大宗门的光。

　　谢舒华作为前期重要女角色之一，自然也是大气运者，只是她过着笼鸟槛猿的日子，并没能在剧情中体现。她说自己成也机缘败也机缘，想必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如此看来，她拿到重要物品并不奇怪。

　　可如今，这万海千山莲被谢舒华指了姐妹，剧情又该如何发展？

　　她倒是也可以直接就把这万海千山莲给顾玄苍，想来姐妹也不会介意。说真的，如果现在是姐妹在这里估计根本不会把莲拿走，一定还让莲陪着谢舒华做那行过万海千山的梦。

　　只是苟叶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好奇也好，私情也罢，她也想看看如果这朵万海千山莲能让她带回自己的世界，能让人的灵根发生怎样的变化。

　　姐妹的资质那样好，若不受限于时代与空间……不想了，这事情还得商量。

　　找到谢舒华也没解决什么问题，反添更多迷局。

　　她转念又想起了在傀儡师与朱明那弄到的储物袋，还没来得及检查里面的东西，她不知道这傀儡师与顾玄苍妹妹被掳走是否有关，就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

　　只是如果是落在傀儡师手里，估计是凶多吉少，苟叶不敢细想。

　　想来想去，都是些麻烦事。可苟叶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忙碌了这么久，觉也没怎么睡。

　　积压的疲惫后遗症开始发作，懒散自骨子扩散出来。

　　懒懒着思来想去，越想越发愁。

　　这一腔苦愁得有一壶热酒来消，但没有酒，说起来，她在这个世界也没喝过什么好酒。

　　于是这愁如积云阴垂垂的跟着她走，叹出的气也给云又添些新疲。

　　苟叶可不敢想回去的事儿了，作弊太多，右上角的积分赤红得扎眼，打出一长串负数。

　　长叹复长叹，她散架似地靠着谢舒华沉眠的石台坐到了地下。莲蔓缓缓垂下，也如围绕谢舒华一般轻贴着她的脸，冰冰凉凉，很舒服。

　　缓缓的，她侧身躺下，像一只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不一会儿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