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剑》失业巧克力职人

8、第八章

　　江湖最近颇为不太平。
　　近来发生了许多的大事：先是凤鸣山庄的凤鸣刀谱被不知名的小贼窃取，搅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再是火焰教的教主武功全失，流落江湖。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不知这些闹剧又该如何收场。
　　不过这些都是前段时间的趣闻了，如今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当属凤鸣山庄的庄主风向晚不日将与挽月楼的楼主秋月梨成亲的消息了。
　　酒肆里坐满了过路客，但是不管是哪一桌都在讨论这一桩迟来美满姻缘。
　　“都说那秋月梨心狠手辣，貌肖老妪。也不知那风向晚是哪里想不开才会愿意娶这女人。”有人语带不屑。
　　“嘿嘿，老李头。这你就不知道了。要往前数个十年，谁不知道我们风大庄主是个负心负情的混账东西啊！”有人神神秘秘地卖弄自己所知道的秘辛。
　　话音刚落，说话人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桌上人无不大骇后退一步。
　　一阵幽香袭来。
　　紧跟着门外响起了吹吹打打的音乐， 听上去是迎亲的队伍。
　　酒肆里的人注意力皆被外界吸引过去，忍不住伸头看向外边——
　　“诸位，且看这儿呢！”
　　一道慵懒又清透的声音响起，大家寻声望去，才发现自己的酒席间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蓝衣披发，貌若好女。如此便罢了，男子的双足随意地赤着，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凳子。
　　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那颗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夜明珠。
　　这样的排场，这样的行事，只会是一个人。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各自暗暗地握住了手中的刀柄。
　　“瞧瞧，每次我一出现，你们就这个表情。”男人的语气里带着遗憾，面上却是带着兴味。
　　“十一剑！你作恶多端，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狗贼。”有人按捺不住飞身上前。
　　却见十一剑身形未动半分，只是衣袖微动，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
　　来人停在半空，径直掉了下去。再回看那人，整个人已经是裂成了五块了。
　　十一剑抬眼看去，这次是连脸上都带着遗憾了，“我路过听你们说故事好听，特特来打赏一番。”他婆娑着手中的夜明珠，“谁知，你们是这么地不识抬举。”抬手间，夜明珠已经碎成粉末。众人的脸色一片灰败，十一剑倒是将粉末随手一扬，神色不变地宣布自己的决定，“那就送你们上路罢！”
　　正说话间，“嗖嗖”两声，有什么暗器朝他使来，他只是微微侧身，便轻易将那暗器稳握手中。十一剑正想嘲讽不过雕虫小技之时，看清了手中的暗器——
　　两枚平平常常的黄铜片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中。
　　十一剑迫不及待地看向酒肆门口。
　　逆光中一个人的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
　　青衫、方巾、书生气。
　　是风向晚。
　　十一剑捂住胸口，这是人生第一次他的胸腔涌上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
　　赤尘正静静地站在凤鸣山庄的屋顶上，不知站了有多久。
　　纵然这山庄有着天下第一庄的名头，但是于她而言却可以出入如无人之境。
　　山庄里布满了喜气洋洋的装饰，是为了庆祝空悬多年的庄主夫人之位在不久后终于尘埃落定。却让她想起十年前，爹爹和娘亲的鲜血。
　　今晚，她要让一切结束。
　　风向晚和十一剑对峙着，看向对方的眼里意味不明。
　　许久的沉默后，十一剑打破僵局。
　　“庄主善良大义，是想让我放过他们？”
　　风向晚只是笑，半晌才出声询问道：“十二剑，你不想知道赤尘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救你吗？”
　　久违的名字，久到让他想不起来的名字，让十一剑的手僵硬在了半空。
　　凤鸣山庄的夜是静悄悄的。
　　屋里有人对镜理妆，白的发，白的衣，身形已经有些佝偻。
　　一把剑从背后横在她的脖颈上。
　　女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了个极其娇媚的笑，似乎对外界已经毫不关心。
　　“秋月梨。”握剑的主人——也就是赤尘，冷冷地叫着女人的名字。
　　秋月梨转过头来，笑得咯咯响。早已沙哑的声音已经不如黄鹂动听，反而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长得真像你父亲，为什么我就想不起来呢？”秋月梨颇为懊恼地说着，像是为不认识故人之女而自责。
　　“那么，我就送你去见爹爹。”赤尘举起剑，眼睛里的仇恨几乎要灼热这房间。
　　“等等，”秋月梨媚眼如丝，“或许，我能告诉你，一个你在意的人的下落。”
　　赤尘的手停在半空。
　　屋外，是风吹动大红灯笼的声音。
　　风吹着凤鸣山庄，吹着这座古老的城。
　　十一剑赤着脚奔跑在这城中。
　　他还记得刚刚在风向晚那里，他一如往常地骄傲自持地问，“为什么风大庄主要告诉我这样的秘密？”
　　风向晚盯着他精致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摇头问十一剑，“你真的没有心吗？”
　　当时他是如何作答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离开之后，他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抽离了。
　　不是他的。身份不是他的，什么都不是他的，他这一生所求之事全是虚妄。
　　他茫然地奔跑在大街上，第一次对自己有了厌弃的心情。
　　突然，他停了下来。
　　站在他几米之外，有一个女人正在看着他。
　　红衣乌发，面容惨白，长身而立。
　　就像是当时初见，他被围攻，一转头就看见了她的脸。
　　那时的他满身狼狈，现在的他满心颓败。
　　“赤尘。”十一剑想喊她的名字，可是那两个字怎么也出不了口。
　　“你杀了他。”赤尘看着他，和他一样的茫然无措，只知道带着哭腔重复着这一句话，“你杀了他，你怎么能杀了他？”她一遍一遍地重复，重复到后来已经完全是可以用嚎啕大哭来形容。
　　十一剑第一次看到她有如此生动的表情。在他丢下她的时候，在他伤害他的时候，在他调戏她的时候，在他想杀了她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如此外放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没有否认，他听见自己坚定地回答她的声音，“是，我杀了他，我杀了十一剑。”
　　“噗——”一把长剑意欲刺透他的胸腔，他本能地闪避，那把剑也是完全地穿透了自己的左肩膀。
　　赤尘红着眼，握剑的手已然青筋暴露，昭现着她那十足的杀意。
　　十一剑伸手抓住剑刃，任由鲜血流满地也毫不在意。他只是稍微用力，将剑刃朝着自己的方向一拉，赤尘因为惯性不可避免地被拉到他跟前。
　　她的脸就近在眼前。他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温柔地婆娑着她的脸，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蛊惑着她，“就算我不是他，你也会是我的。”
　　十一剑看着赤尘在怀中无用地挣扎，满意地笑了。是了，就是这种感觉。他不需要为任何人心怀歉意，他只需要去掠夺自己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他曾经想杀了她，是不想让自己有软肋。但是既然她活下来了，那她就是自己的。想到这里，他笑得更得意了。他将她搂得更紧，几欲将她揉进骨血之中。他靠近赤尘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而距离他们几公里外的凤鸣山庄，终于等回了他身心俱疲的主子。
　　风向晚刚回来，照旧先去看秋月梨。当然，在开门前他就做好了要被她辱骂、拳打脚踢的准备，毕竟是每一天的必修功课。
　　可是开门后却觉得不对劲。
　　血腥味。
　　浓腥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惊慌失措地寻找，终于在婚床前找到了秋月梨。
　　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你这又是何苦？”他问。
　　“你告诉他真相了吗？”她已是强弩之末，说起话来已是费力。
　　“嗯。”他告诉她所想要知道的答案。
　　“哈哈，”她笑得咳出血来，“如此就好。”说完，她只是看着风向晚，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下一世，”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如果你看见一个想要行侠仗义，却被人骗得差点被卖了的小姑娘，不要再救她了。”
　　风向晚不答，低头埋在她的颈肩“呜呜”地哭着，像是某种受伤的野兽。
　　半晌，他感觉怀里的人身躯已经变冷。风也呜呜地吹着，像是在送他心爱的姑娘一程。
　　“我答应你。”整个房间只有他轻到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