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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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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脚步虚浮,一路走来磕磕碰碰,甚至在入门时连门槛也忘记跨越,若不是及时扶住早已摇摇欲坠的大门,只怕立时跌倒。看上去,像是个行动不便的人。
但是十一剑不这么认为,江湖教会他最多的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同与他躲在暗处的赤尘想必也是与他有同样的想法,她对着十一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开始观察着来人。
那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后,便不疾不徐地摸索着,待探得无人在此,便寻了块空地坐下。
似乎是个瞎子。
正在沉思的十一剑冷不防被身侧人一推,整个人便暴露在来人面前。
那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十一剑心下低咒赤尘推自己出去的不怀好意,却也没露出端倪,抱拳作揖,“过路人。”
那人也没有怀疑,眼睛分明是不聚光的,却也欲低头还礼。在他低头一刹那,寒光乍现,那人飞身朝着十一剑的面向攻来。正是这样近的距离,十一剑才看清那人的手并非是手,竟是锋芒逼人的铁钩。
他倒退一步,只听“砰”地一声,是铁钩与长剑相交的声音。
赤尘到底还是有点儿良心,没有眼睁睁看着自己命丧黄泉。
那人见赤尘出手,怪笑一声,挥动着铁钩叫唤着,“这又是哪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赤尘神色不动,轻哼一声,“你们一路追我至此,还要明知故问我是谁吗?”
“你们?”十一剑心下惊呼不好。
果然只听“咻咻”两声,破庙的屋檐上飞下来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细细看去,一个是跛脚的,一个是驼背的。
这场景倒是逗笑了赤尘,她一贯冰冷的声音里难得带了笑意,“怎么?凤鸣山庄的打手就只剩下瘸子、瞎子和驼背的吗?”
那跛脚的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回,“便是我们这样的人,也能叫女娃娃受用呢!”
竟是对她起了龌龊的心思。
十一剑心下不悦,只身挡在赤尘身前,不愿意让那些人露骨的眼神冒犯到她。
谁知那三人更是放肆大笑起来,那驼背的笑着和同伴商量,“我看这男娃娃就够清丽绝色了,瞎子最好这一口,不如这个娃娃就留给你。”
几人只管过嘴瘾,想必是把他们当成掌中之物了。
赤尘轻咳一声,打断他们不入流的谈话:“诸位不就是为了我手中的凤鸣刀谱所来吗?如今只管口头快活,倒是忘了正事?”
瞎子一拍脑袋,“既是如此,小老儿就不客气了。”说罢,便腾空而起,可还来不及施展,身子便在半空一僵,径直摔落在地,已是气绝。
余下两人大骇。
赤尘搭上了十一剑肩,为他解惑,“我进来之时,曾用黄铜片探路。那铜片沾了剧毒,又恰好钉在了门框上。这个瞎子进来的时候又扶了一下门,你看,可不就死了!”
那两人只对视一眼,就足以知道对方的计划。二人合力,左右包抄向赤尘二人劈来,却见掌风拂面,赤尘巍然不动。
“轰——”一道惊雷响起。
二人身形一滞,喉间略有腥味,竟双双吐出血来。上一秒还在嚣张的匪类,现下已是生机渺茫。
赤尘拉着十一剑倒退两步,看着那两人说道,“我忘了说,这蚀心散,无色无味,流动在空气中。只要是有内力的人,口腔一旦碰上,必死无疑。”
话音刚落,那两人便“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转眼就是两具尸体。
她的目光从那二人转到身侧的十一剑身上,“我说得对吗?教主大人。”
十一剑的唇角不知何时也渗出血来。
他只是笑。明明早已过弱冠之龄,笑容却若儿童般纯真。但是他的手却倏地扼住了赤尘的脖颈,少女纤长优美的脖子仿佛在下一秒就会被他拧断。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靠近她的耳边,远远看去,像是情人间低语。
赤尘依旧面无表情,宛如被扼住脖子的不是自己,“我以为你会求我要解药。”
十一剑低低地笑出声,“你死了,自然就有解药。”他又凑得更近点儿,“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提早吃下了解药。只要——”他婆娑着她的脖颈,柔情无限,“我抽干你的血,又何愁没有解药?”
火焰教的教主永远不会被背叛,因为每一个教众都是他的药炉。他给每个人都喂了至毒的毒药,再定期分发可以压制毒性的解药。为了解药,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
半个月前,他听闻凤鸣山庄的凤鸣刀谱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贼窃取。他如今独步武林,只有凤鸣山庄的凤鸣刀和凤鸣刀谱可以制住他一二。他多次派人潜入凤鸣山庄盗取这两物,都一无所获。现今,一个小贼轻而易举就得了手,未免也太打他的脸。而那小贼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踪迹,一路大张旗鼓地接着生意,什么杀人的买卖都要插两手,无疑是在挑战凤鸣山庄的权威。
风向晚明显气坏了,发布通缉令宣布:能捉拿此贼的定有黄金万两的报酬,更能得凤鸣山庄一个承诺。
左右无事,玩心大起的十一剑便也加入这场捕猎行动。他向来与众不同,又骄傲于自己摄人心魄的美貌,别人都来攻身,他不如来攻心。
可是这个女人的聪明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好奇勾了起来,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你是何时发现我是假装的?”他想不通究竟是何处露出了破绽。
“你的眼神。”赤尘回道,“那日我们相遇,你的眼神不是害怕而是不耐烦。”
“不耐烦?”
“像你这种惜命之人,死到临头多少会流露出一些恐惧和对生的渴求。而你,那时你的眼里只有上位者对蝼蚁的厌弃和烦躁。”
“所以,你是一早就发现了吗?”
“我这一遭,本来就是为了将江湖这潭水搅浑。教主大人自行加入这局,岂不是妙哉?”女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晃晃的嘲笑。
第一次体会到被玩弄滋味,他实在恼极了,只想赶紧杀了眼前这个令人心烦的女人。
“你一路这么招摇过市,是为了招惹秋月梨的注意吗?”那就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再送她上路。
赤尘勉力扯出一个笑,十一剑的手越来越收缩,她似乎是快要失去呼吸了。她气若游丝地答道,“教主大人若是想严刑逼供,应该检查下犯人的手里有没有武器。”
话音刚落,十一剑只觉腰间一痛,便失去知觉,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恢复自由的赤尘大口呼吸着得之不易的空气,一手拍着胸口,一手将刚刚刺入十一剑腰间的毒针收起来。
她有些赌气地狠狠用力踢了地上躺着的男人一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牌,还是将男人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男人的脸上已无血色,随她摆弄着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她肩膀上,慢慢地向破庙外走去。
赤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十一剑放到马车上,一向惨白的脸色竟也有了几丝红晕。像是为了解气般,她使劲拍打了昏迷中的男人的脸,“大哥哥,下次你再这样,我就直接杀了你。”
说罢,便看了看天色,似是风雨欲来。
“也不知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到?”风轻轻地,吹走了女孩有些忧虑的声音。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