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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鹧鸪天 ...

  •   五百名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
      绿袍乍著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
      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棉。
      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建宁丁酉四月初八日,春闱放榜的那一日整个晋阳可以说热闹的简直要翻过天来。
      礼部送榜的官吏披红挂彩敲锣打鼓各路并发朝着中举的士子所落脚的客栈或者府邸报信,一路上喜气洋洋的锣鼓声差点要把路边行人的耳朵给震聋。

      好多爱瞧热闹的街坊闲人探头探脑一溜烟跟在报喜的队伍后边,一边沾一沾这份三年才有一次的喜气,一边笑嘻嘻对尚在迷迷糊糊打听消息的人卖弄着自己所知关于诸位新科进士们的八卦——新科探花郎的风流薄幸名,出身书香门第的榜眼写得一手妙笔生花好文章……

      待打探的人问到关于状元郎的消息时,正卖弄的得意忘形唾沫乱溅的人也呆了住。状元,状元姓何名谁?为何他们这些小道消息灵通的人竟在大考前夕从未听说过状元郎的名声?他居然异军突起成为大考后忽然杀出的黑马,把一直以来呼声高涨出身世家名门的好几位才子都给挤了下去。

      探花、榜眼的喜报皆很轻易送了去他们落脚的客栈——鲤跃居,取鲤跃龙门之意。
      探花裴临是世家子弟,父族裴氏正是当今圣上的母族。裴家在晋阳之中安置的本有宅子,但却不知为何这位在外颇有薄幸名的探花郎会在大考前夕搬出自己的家门入住客栈之中。据私下人推测裴临可能出于少年人争胜的心性,并不想在春闱上借助父族的势力中举才这般举动。
      不过推测只是推测,谁人又知道探花心中真正的想法?

      宣喜报的礼官一边报喜一边不时偷偷抬眼打量跟前这两位皆是长的斯文俊秀还十分懂礼出身世家的少年郎,心中不由有些感慨来。
      探花出自荆楚之地,向来楚地才子文章多风流很是正常;榜眼出自蜀中,南蜀钟灵秀毓的山水将养出这般一个谦谦君子也能理解,独独今科状元——礼官几乎是奇怪地看着大红封子上面的名字,新科状元姓楚名瑄,字涵璋,出自江淮楚氏。
      楚家虽不算什么钟鸣鼎食之家,然文名在大明历代的文坛上可说是显赫无比,楚家历代曾有多人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太傅。只不过江淮本家因十多年前那一桩事后渐渐落没下去,几年中间倒也不曾听闻出过什么消息。只是没落归没落,新科状元的名声在放榜之前晋阳之中几乎无人知晓这点,却也是十足的古怪了。

      放榜之前晋阳地下赌场最旺的盘口就在文名满天下的榜眼司文郁身上,可说裴临是因为三分裙带关系被赌客看好,而司文郁却是实实在在的文采风流,妙笔生花。
      然谁都不料在凭空竟杀出楚瑄这匹黑马来,居然三两蹄子就把最被看好的两人给踹下马,轻轻松松顶了状元的桂冠离开。这让在京中赌其他人高中的赌客们都给赔的倾家荡产,背了一身债务。

      想了想自家赔进去的钱财,报喜的礼官几乎牙齿都没给咬碎,外加对于被自己寄予厚望却没能高中榜首的榜眼略微多了三分的忿恨。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还是恭恭敬敬一礼后发问:“不知榜眼郎可知今科状元去了何处,为何今日宣喜报却不见他的人?”状元的落脚之地据档案记载也是在这间客栈中,可是不知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本人出现。

      “呵呵,状元郎似乎有事外出访友,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大人只需稍待片刻。”探花郎裴临赏过钱应答完毕后也没离去,一直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挑眉望着斯文端正的榜眼接过喜报,此刻一听礼官如此发问,当先上前回答。

      探花说话时身子好似还有意无意往榜眼身上靠,即便是被人不动声色拉开了三分距离也不变色。一双桃花眼依旧波光潋滟地弯在司文郁俊朗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红唇抿成一线,吐气轻轻。手中檀香扇潇洒一摇,写意风流道之不尽,无愧乎是薄名满京华的富贵公子。

      “嗯,劳烦大人稍等了,我想楚兄很快就会回来了。”即便是被裴临的故意接近弄的不算自在,不过教养甚好的司文郁还是风度翩翩应对,不曾失掉半点家世风范,端得是一浊世佳公子。容貌虽然偏之端正,不及探花郎的风流俊俏,然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时却也没有被比下去分毫。

      “哦,原来如此。两位客气了,本来向新科士子报喜就是下官的责任,等一等也是无妨。”虽是这般应答着,礼官心中却一直在嘀咕:明明今日是放榜之期人所皆知,天下读书人哪个不把今日的事情看得极为重要,而这个状元郎竟然不着急等消息,还有心情跑出去访友?
      他到底把这次的春试看成什么了啊?居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要是被天底下寒窗苦读的学子们知道,还不得寒了多少人的心……

      **** **** ****

      看着礼官坐在椅中一边品茶一边等待,裴临笑嘻嘻退了两步,貌似很不经意地将手肘压在榜眼的肩膀上,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也就楚瑄那小子敢将中举一事不放在眼中,即便是我这等闲人在老爹的大棒底下也不得不悬梁刺股战战兢兢备考。他倒好,都说了今日放榜还要外出,一点都不关心考的如何。哎呀呀,真是越发衬得我们这班凡夫俗子庸俗不堪……你说是不是啊,子明?”
      许在和榜眼说话的时候加句问话已经成为探花郎的习惯,所以他一句一个子明叫的十分熟络。裴临悄悄在心中咕哝:那人长相活脱脱就一清心寡欲的修道之士,既然都超凡脱俗逍遥多年,何必非要再来这红尘喧闹之地凑热闹……

      司文郁淡淡扫了一眼忽然多在他肩头的事物,见探花郎惫懒一笑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逾礼,不由蹙起一双浓眉:“晚照,口下留德,涵璋说不定有他的不得已,你何苦这样挖苦人。”
      “我有吗?”坚决不承认,裴临把手一摊,扁扁嘴巴很是委屈:“我说的是实话。”

      司文郁一噎,倒也不知从何反驳的好。觉得肩头的手臂似乎在不断施力,压得自己生疼。不由瞪了瞪那暗中捣鬼的人,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已经把他要说的意思给表达的相当清楚。

      “子明,你不要这么看我啊,”裴临见状眨巴眨巴眼睛,故意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还一手很是仓惶地护在自己的胸口处,力证他受司文郁视线惊吓之大。
      做出这一副动作后神秘兮兮地凑在榜眼的耳边诡异地笑了笑:“不然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嘻嘻。别看子明一直对我冷冷淡淡的,其实心里边也……嘿嘿。”接着的话却是在极为暧昧的地方停了住。

      “你?”司文郁想必是平日里玩笑被他开多了,也没有什么大惊失色的表现,只是眉头颇为不耐烦地皱了皱:“中榜之后你居然还有心情玩笑,不如好好准备参加明日的琼林宴才是正事,省得丢了你荆楚风流才子的脸面。”

      这话可是一针见血,踩到了自命风流的探花郎痛处。果然裴临拉着脸哀怨地跟他抱怨:“唔,你真伤人心,太打击人了,我的文采真的就那么差吗?虽说是跟涵璋还有你比起来差了点,可你也不能小觑于我,太伤心,你伤了我的心。”
      裴临嘟了嘟嘴巴,哭腔伤心到仿佛是司文郁对他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一边控诉一边还揉着眼偷偷打量榜眼的神色,滴溜溜打转的眼中尽是古灵精怪的淘气光芒。虽说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在他这个年纪做来已经不太适合,亏得他脸皮极厚做来极为自然,倒不让人反胃。

      可显然司文郁有点受不了了,直接一把拉下他压在自己肩上的手臂,非常客气斯文有礼地告辞:“既然晚照你有信心在圣上面前应对自如,那就请招呼礼官大人一会,等涵璋回来接喜报。我还尚有一些课业需要温习,失陪。”

      “你给我站住,休想——”裴临立马收起所有哀怨啐了司文郁一口,愤愤嘟起嘴巴:“我跟楚瑄关系又不熟,还是劳烦你这位事事关心无微不至的子明兄好好招待礼官大人,等他回来吧!”

      说罢不待司文郁开口反驳裴临衣袖重重一挥,头不回走的气急败坏,一路上把楼梯踩的震山响:“果然你这个死木头就是不待见我,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你那宝贝的小师弟!可惜人家半点都不甩你,你慢慢拿热脸去撞冰山去吧,我才不奉陪!”

      彻底被刺激到了的裴临捏着手中的檀扇一阵风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差点想钉小人泄愤:“死木头,臭木头,你干嘛还要叫文郁,干脆直接叫司木头得了!”气呼呼接过书童递来的铁观音,喝了一口“噗”的吐了出来,“裴砚你是不是想烫死少爷我啊,这么热的茶也敢递上来!”这分明是迁怒了……
      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书童站在一边一声不吭,在暗中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少爷这绝对是纯粹的找茬,不理他,反正每次在司公子那里吃瘪了他都这样,自己都习惯了。

      “哼!”重重把茶杯搁在桌上,裴临一把抓住书桌上的圣贤之言哗啦啦翻了起来。看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倒不像是读书,更像是在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赌气。
      探花,探花……估计回去又要被老爹给碎碎念到死了。他当初家中不住搬到客栈就是借口要跟两位同窗相互督促进取,如今放榜两人的名位都在自己上边,这肯定要让一向甚爱跟别人比较的老爹抓狂……
      所以为了以后的耳根子清静,让老爹少些唠叨,他绝对不能在圣上面前表现的比这两个人差了!他是绝对绝对不要再输给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了!!

      文采上压不住楚瑄罢了,为什么连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容貌也在司文郁面前生生踢到了铁板,实在让人不爽,不爽,非常的不爽!
      楚瑄不就是比他长得脱俗了那么一点点,清秀了那么一点点,文弱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为什么在司文郁那里他俩的待遇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明明他既亲切又和善长相比起楚瑄那张死鱼脸要好看多了,为什么司木头还是这么不待见他?
      不爽不爽,非常的不爽,太不爽了!!
      不知不觉中檀香扇已被自己握的咯吱吱响,裴临还在一个劲的继续使力磨牙,愤怒的表情哪里见先前半点的和善易亲近?

      “楚瑄,你抢了我的状元我不介意,可是无论如何子明你不许再跟我抢了。虽说你两个的交情比较好,虽说你喝醉的那日缠了他一晚上,而且还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打住,子明他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的,不然,不然我一定……”
      本想说要收拾木头人一顿,不过说着说着自己却不舍得,只得愤愤找司文郁如今跟他如此疏远的罪魁祸首来算账:“楚瑄,以后你要再不离他远远的,我真的要对你不客气了!!”

      之所以裴临最近这么不待见楚瑄,一反最初热情相迎的态度完全是因为有一晚在客栈后院中楚瑄不小心对月独饮喝醉了,恰巧被路过的司文郁扶到屋中,于是天崩地裂、干柴烈火……
      ——打住,不和谐的事情是没发生的,请不要想歪了。在裴晚照小筒子磨刀霍霍向某醉的份上,某醉只得借口司某人的正人君子风范,送了他一顶再世柳下惠的高帽戴。

      **** **** ****

      裴临、司文郁、楚瑄年幼时皆是拜在同一师父,即楚瑄的生父门下读书。其中楚瑄的年纪最小,才气却是一干弟子中最高的。三人儿时常常在一起玩耍,交情颇好,直到楚瑄之父牵连到一件大案生生病死狱中后,这一帮师兄弟才算各自分散。

      将近十年的时光让楚瑄变得跟裴临记忆中仙童似的小人儿不大一样,裴临明明记得楚瑄因为他父亲当年的事情曾说过不会再踏入官场一步,并且还要在冠礼之后剃了发出家去。可是为什么如今他又来赶考了呢?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他连对亡父的承诺都不顾了?

      他总觉得这次的楚瑄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给了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他的变化会跟多年前的事情相关吗,会吗?
      基于当年的事情后族裴氏也曾卷入其中,他身为裴家最器重的子弟对那件事情的真相模模糊糊也猜到了点什么。但若是楚瑄大考真的只为当年那一事,只怕第一个容不下他的便是裴氏一族。

      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站到昔日同窗的对立面上,若是那样的话楚瑄绝对要步上他父亲的后途。毕竟跟后族跟王权斗,他凭什么?!一想到此处裴临先前因司文郁而产生的嫉妒倒是消退了不少,‘啪’的一声打开扇子,眼珠滴溜溜转了两转:“你知道涵璋这几日拜访的都是谁?”

      “啊,小的不知道啊。”书童裴砚无语,自己又不是负责探听八卦挖人墙角的,这个问题怎么可能知道。裴临郁闷,一扇子敲了下去:“平日里见你跟流墨也混得不错,怎么连他家少爷这些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裴砚再度白眼,勉强应道:“小的知道了,以后除了伺候少爷研磨端茶之余一定注意探听楚公子的八卦……”这样满意否?
      “臭小子,你也敢嘲笑我!”裴临勃然变色,一柄扇子敲得书童是抱头狼狈逃窜,连连求饶。主仆两人闹了好一会他才怏怏停手,坐在房中自己生闷气。

      为什么他们三个之间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乱如麻挣不脱舍不去的关系简直让自己悲哀的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老天啊,为什么生了他裴临还要非要再多个司文郁,多个司文郁也罢了,还要再多个楚瑄?
      小时候这两个人曾一度是他不能克服的梦魇,但凡他做文章学诗词哪次不被家人列出来跟他们对比。裴父向来不把自家儿子的自尊心给踩在脚底绝不罢休,非要裴临垂头丧气做出一副受教状才满意地‘哼’一声放过他。
      一想到以后与这两位同窗一路漫长无望的官场生涯,裴临不禁油然生出无尽的绝望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鹧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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