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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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刚开始写的时候，正是子夜时分，淅沥沥的雨声零碎地敲在窗棂上，节奏依稀仿佛梦中那首尚未奏完的残章。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梦境，总是在最不可思议时静止：熊熊燃烧的宫殿、歇斯底里的笑声、已成陌路的彼此……
以为会有万千言语想要倾诉，然落笔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今的局面，宛若双足踏在悬崖的边缘，再进一步可以选择的只剩下粉身碎骨。本以为可以挽回，但是，穷尽其力却找不到任何方法去突破死局。
你有你的执着，而我有我的固守，
所以，最终，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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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封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书信，信封上没有收信人的名字，只有一方小小的私印和“当时只道是寻常”七个异常端丽清华的簪花小楷。
泛黄的封皮证明它的存在已有不短的岁月，边角上一枝带着露水的绿萼在颤颤巍巍绽放中凝固了时光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丝丝清甜，是让人无比怀念无法逃离的遗憾的味道。
等了这些年，它终于还是被寄出了，而不是一直选择留在所有人手中……
肃然端坐在正厅上首的美丽女子盯着它的目光很是痛苦，混杂着伤感、愤怒、沮丧、无能为力的悲哀和抗拒不得的眷恋和依恋。如同采药人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遇到稀世罕有的七星海棠一般，既被它的美丽吸引却又忌于它的另一种能力——令人致幻，不知不觉中便可取人性命；无色又无味，即便人死去脸上还带着怡然微笑的毒。
为什么，不是已经选择了，都退让至此，却还要来逼我？
大片大片的碎裂从崩塌边角开始向内心的支柱蔓延，女子瞬间脆弱的几乎一击即倒。长袖下泛白的指节死死扣住扶手，她高傲的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对着坐在她下首低头品茶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道：“我曾以为，那件事之后，楚家和云……再无关联。”
“是吗，或许只有若——”称呼在冷若冰霜的拒绝中更改，“夫人才会这样天真的以为，北边……”男子浅浅一笑，放下茶盅，视线不经意朝外边瞄了瞄，“却不见得就这样想呢。”
“他想不想是他的事，至于我的想法，”女子挑了挑凌厉的修眉，轻笑：“想必阁下的手还不至于长到能到楚家的一亩三分地来指手画脚的程度！”
男子没有因如此无礼的话动气，只是很是纯粹欣慰地舒口气，扯开话题：“果然还是要流月泉的水来泡的太平墨魁茶才算一绝，好些年都没品到如此纯正的味道了。要知道自打墨……”
“你——给我——闭嘴！”女子没有维持住脸上的冷色，在听到那个字的同时便暴怒，一把抓住身侧的茶盏重重朝来客砸了过去。
男子淡然的面具多一处裂痕，虽不起眼，却足以致命。他眨眨眼，任由本可以避过却不想躲开的茶盅重重砸在他的左额上。清脆的破裂声中，俊朗的容颜上蜿蜒了一道殷红的细流。
女子眼中神色剧烈变幻，她怔怔看着那额头流血的人——他依然用那双再平静不过的浅茶色眸子望着她，不见一丝怒气，眼底深处只有两人才能明白的刻骨的悲哀。
是，缠绵入骨的悲凉，让人无法逃脱讨厌又喜悦的恨和……
半晌，女子低头埋在臂弯中，双肩止不住簌簌颤抖，“为什么，你也来逼我。我明明可以，可以按照——平静的生活，可偏偏你就不让——我，我……”
细细的呜咽声凄凉的让人心都碎了，男子轻叹一声，起身上前按在她的肩上：“抱歉。”你既不愿，我便再也不逼你……
“别走，别走。”女子忽然伸手扯住他的长袖，将头抵在他的腰间，哭声并不大，可男子分明感觉到泪水已将他的衣衫湿透。内心无比酸楚，他的手一下下在女子背部抚着，望着房顶的眼神一片空茫。
此情无关风月，只是缅怀，缅怀旧时无法追回的岁月罢了。
春日游，
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
逐风流。
可惜抓不住的如花美眷，留不住的似水流年。如今贫瘠的他们，也只剩下借此来慰藉大片空寂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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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想见见他吗？”女子慢慢停止哭泣，理了理略带凌乱的额发，抿嘴挺直胸膛。眼圈周围虽然通红，可还是恢复了贵妇的七八分风度，矜持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我——”男子哑然，在来之前他已做好准备，可事到临头却才发现维持平静的面具到底有多困难。见，还是不见？
正当两人都犹疑时，忽听一道道焦急万分地童声接近大厅：“娘，娘，雀雀快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男子循声望去，入眼一抹矮小的白影正跌跌撞撞护着一只受伤的大鸟朝这边冲来。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咬紧牙关才能勉力控制自己不过于失态。
是他，他过来了。
那样小，明明不是那张脸，可他却恍恍惚惚仿佛看到那个人在自己眼前出现。还是那样骄傲，最喜欢口是心非，明明是好意，却总被别扭的言语转为相反的意义……
是他，真的……
“瑄儿，你又乱捡东西了。”居然连一只刚出生不久的猎鹞都能从后花园捡来，真让人无语了。
女子无奈一抚额，望着圆溜溜的眼中尽是泪花慌慌张张托着鸟儿求助的稚子，从袖中摸出一方锦帕，无言仔细替他擦干净脸上蹭到的灰尘。
“娘，先看雀雀，它流血流的这么厉害……”“让我来看看，唔，伤的不算很重，只是这箭……”女子狐疑地望着鸟下腹插着的似乎有些眼熟的金箭，盯住明显处于失神不在状态中的男子，瞥见他鬓角的星星白斑时，抿抿嘴：“你确定只你有自己……”
“嗯？”男子无意义地嗯了一声，涣散的视线终于凝着在那孩童身上。不是他，不是，而是肖似——他？
小小的脸孔，深墨色的瞳仁，苍白到不健康的脸色，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粉色的朱砂痣，盈盈欲泪的杏眼。小小的，软软的，嫩嫩的，似是一碰就化，由云烟凝成的娃娃。他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自己不该，也无资格，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要伸出手去。
然就在快要碰到的刹那，他的视线落在鸟身的金箭上。眼角不为人知抽了抽，拖了长腔，牙齿磨了磨：“或许，我真的老了。”竟然连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个尾巴都不晓得，只能说安逸的生活过久了，连身手都生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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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瑄气鼓鼓地倚在母亲怀中，神色颇有不忿盯住包扎好的鸟儿缩在坏人的怀中，嘴巴翘的都能打上二两酱油了。
讨厌真讨厌，明明是他伤了鸟儿的，可为什么刚包好伤口就开始挣扎的鸟儿居然差点给了自己两爪。不理他这个陌生人也罢，它怎么能乖乖地缩在仇人的怀中，真，真，太气人了！！当然他很不小心地忽略了那鸟也不是心甘情愿卧在仇人怀中，而是被强行禁锢的。
看什么看？对方挑衅地对他翻了翻眼皮，无声传达出鄙视的意味。然后将趁自己注意力转移又想多给他两口的猎鹞死死按住，根本不理会那鸟都愤怒的炸成毛团。傲气地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对着楚瑄炫耀道：“这只鸟是我的。”绝对给人一种你别想跟我抢的霸道感觉！
“哼！”楚瑄恼怒地瞥过头，看看娘亲，偷偷扯她衣角：“娘，娘……”却不料他娘根本没心情搭理他，反倒一直古怪地看着那高傲又臭屁的少年，眼底的神彩是说不出的奇特。
那少年见楚瑄搬的救兵不起作用，神色愈加轻狂，那洋洋自得之色即便是在脑袋瓜被人赏了几个栗子后也不见减少半分。
讨厌！他决定一定一定要讨厌他！
楚瑄愤愤跺了跺脚，又看看忽然来访的客人。他可真奇怪啊，一直定定瞅着自己，像是隔着自己看什么人似的。那目光让他心中隐隐害怕，可又觉得很是替他难受，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心事浅，不一会儿见大人没什么反应，便又转移到别的事事物上去了。
楚瑄不再看那个一直对他扮鬼脸惹他生气的少年，反倒若有所思地盯着娘亲手边放着的一封书信。上边的字体可真漂亮，不过怎生有些眼熟？月白衣衫下的手动了动，仿了几笔，遗憾，不知何时他才能有写信人深厚的功力，好喜欢那笔簪花小楷啊。
“喂！”大人们都在出神，可小孩子却静不下来。眼见多番招惹无果，那少年干脆叫了他一声。楚瑄翻了个白眼，宁可打量四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家，也不愿去理会那讨厌鬼，无礼貌无家教，简直野人一个。
这明显故意无视的举动惹恼了人，只见少年把鸟儿往椅中一扔，对着他走了过来，不客气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我干嘛要告诉你！”虽被少年突然逼近给吓到了，不过仗着有娘亲在后边撑腰，楚瑄也怒了，言语针锋相对一点也不客气。
“你，你——”少年拳头攥了攥，在他鼻子跟前扬了扬，“我……”
“我什么我，不懂礼貌。”楚瑄甩都不甩他，同样不屑一顾的骄傲。
“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老半天楚夫人才在此时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望着那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男子无语，明明自己很有涵养，可一遇到这魔星就全被抛到九霄云外。怒，忍无可忍直接给了少年一脚：“我让你丢我的人。”
“哼，说，你叫什么名字？”明显皮惯了，也被揍惯了，少年根本不将那充门面的一脚放在心上，反而执着地追问楚瑄的名字。
“我？”他怎么非要知道自己的名字？
楚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瞅着少年不耐烦却又掩不住丝丝渴望的脸孔，小眉毛挑了挑。身子随后往后缩了缩，却又貌似不甘示弱地还嘴：“你把鸟给我我就跟你说，不然我怎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想要那只破鸟早说，非要废话一堆。给你就给你，小爷我不稀罕——哎，”摸着后脑勺，不甘地抗议：“爹爹你怎么又打我……”
男子无力掩面：老天，这小子真的是我儿子吗？
楚瑄低下头笑的得意非凡，忽略了娘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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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后悔，没有一点后悔过。
我从不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后悔，或许在你看来是错误的，然我不悔。
但是你遗憾过吗？
尤记初逢还是年少轻狂时，比惠安寺绿萼还要美丽万千不过你的笑颜。然抓不住的时光却让人走到如今无可挽回的地步。
独眠的夜，有雨的夜，你想我么？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当我写下这些相望与相违的话语时，脑海中满满的都是你。
我本以为我可以，即使不是她，我也可以给你一样的爱。
可最后证明我错了，错在那些：
江南，石桥，纸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