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含笑》那云千

7、第 7 章

　　“怎么了？”

　　含笑的手搭上米兰滚烫的额头。

　　米兰把眼闭得更紧，试图借昏睡逃避妻子温柔的探询。

　　含笑的手冰冰的，软软的，就象她日渐忧郁的眼神。为什么呢？米兰也想探询妻子，莫非她发现了……？

　　“我是含笑。”

　　那日吻后，女孩如是说，眼里满是水光荡漾的柔情。

　　米兰本能的逃离，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梯，脑子却被这名字网住，挣扎不开。

　　含笑！

　　她也叫含笑。

　　也有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和可爱的酒窝。

　　唯一不同的是那乌黑发亮的长发……而含笑，曾经也有一头同样的长发……

　　米兰觉得自己掉入了如电影般眩晕的幻象之中，到处都闪动着含笑明如春星的眼睛。

　　然后他真的大病一场，也只有这样蒙着被子的时候他才觉得安心，至少不必害怕那也叫含笑的女孩笑盈盈地就立在面前。

　　妻子温柔的笑脸头一次叫他心生寒意。每一朵含笑都是一样的，两个含笑又有什么差别？

　　另有一种罪恶感日夜啮咬着他的心，他怕，怕痛楚间呻吟出的名字唤的是另一个人。

　　而含笑的温柔却一直没有改变，只是明显得憔悴起来。

　　米兰病得时好时坏，有时候恍恍惚惚地看见妻子呆立在窗前，阔大的荷叶袖被风吹起，饱满如初夏的绿荫。更多的时候，那片绿荫低护在他的床头，伴随一声模糊不清的叹息。

　　“我作了一个梦。”这天米兰奇迹般的清醒，拉住妻子的手，“很长的一个梦，梦见我们小时候……”

　　“我知道。”妻子忧郁的一笑，摇头止住他的话，“门铃响了。”

　　门外自然是那个叫含笑的女孩。

　　米兰看着她登堂入室，满面春风地在自己面前坐下，竟虚弱地发不出半点抗议声。

　　奇怪的是，先出声招呼的却是本应什么都不知道的妻子。

　　“你终于来了。”声音还是温柔甜蜜的，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奇。

　　女孩的音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美好：“你准备好了吗，姐姐？”

　　姐姐？

　　一千只蜜蜂在米兰脑子里轰鸣。

　　妻子冰凉的手立刻贴上他的额头：“睡吧，睡吧……”

　　“他不能睡！”女孩抗议道，“你不觉得让他醒着看清楚一切会更好？”

　　“你偷他的阳气太多，只有睡眠能够让他恢复。”妻子的声音不紧不慢。

　　“我偷？”女孩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我偷他的阳气？那又是谁偷走了我的一切？还有……可笑啊，几千个夜里，难道你还没有让他习惯鬼气森森？姐姐——”

　　“含笑！”

　　“你终于肯承认我是含笑了？姐姐。”女孩的眼睛逼视过来，锋利如刀。

　　“你是含笑，我也是含笑，这是从来没有变过的事实。”妻子继续微笑，只有米兰才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震颤，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真倒霉，为什么我会是含笑？”女孩面上浮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含笑，多好的名字，害我被我最喜欢的人讨厌，害我失去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害我在幽冥中飘来飘去整整十五年……你也怨恨含笑吧，姐姐？”

　　“含笑，”妻子伸出手，象要张开怀抱搂出女孩，“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地府，或者喝一碗孟婆汤转生？”女孩的目光落在米兰脸上，“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且……”她的眼光又瞬间转为阴冷，“我也总该讨回一局公平！”

　　米兰呆呆地看着两个女人之间的眼波流转，似乎某种称为真相的东西呼之欲出。

　　一只柔软的手蒙上他的双眼：“睡吧，好好睡吧……”

　　恬静的黑暗把他团团包围，似乎再也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