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君变成毛绒绒后》比萨的猫

15、蝶妖

　　蛇妖怔怔看着胸前的御命剑，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

　　但没有任何被御命剑刺中要害的妖能活着，再意识到自己活不成后，蛇妖反倒安静了下来，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陶行之，忽而露出一道凄绝的笑来。

　　她张开嘴，向着面前的人无声地说了句话，然后满意地看着少年的双瞳微微瞪大。

　　陶行之急道：“等一下。”

　　但蛇妖的身体最终还是化作一缕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陶行之眼见着那只银色的夜蝶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身前，似是亲昵般绕了两圈，随即化作一妙龄女子的模样。

　　她头上那支展翅欲飞的蝶状珠钗让陶行之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当日他们在姚府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姨娘杜云烟。

　　杜云烟此刻魂魄即将消散，三魂七魄尽碎，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她跪倒在陶行之面前，恭恭敬敬地朝他磕了个头，“多谢仙君为姚郎洗清冤屈，多谢仙君...为我复仇...”

　　陶行之心下有些难受，连张了两次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他救不了她。

　　杜云烟拜别后，身体渐渐透明，转瞬间又化为那只夜蝶。就在这时，一只墨蓝色的蝴蝶悄悄飞到那只夜蝶身边，它们互相环绕飞舞，相互依偎，飞向一个昏睡的孩子身旁，那只夜蝶轻轻落在孩子的鼻尖，似是亲吻又似一个温柔诀别的拥抱。

　　陶行之见那孩子半张侧脸上带着红色的翅膀胎记，隐隐猜出了那孩子的身份。

　　在那之后，两只蝴蝶舞动着翅膀，越飞越高，转眼间顺着洞顶的缝隙飞出，消失在那一方苍穹中。

　　一切都结束了。

　　蛇妖一死，那群孩子身上的蚕茧也尽数消失，不过受到妖气的影响，许是还要昏睡好一段时日。

　　看着这么多孩子，陶行之犯了愁。

　　这要怎么带回去？

　　不过这一次，陶行之的运气还不算坏。正当他犯愁的时候，洞口传来一阵响动。

　　“哎，这里也太黑了，老王八你别推我。”
　　“赶紧走，仙师准在里头。”
　　“你这糟玩意儿，这会儿犯怂还是不是男人？”
　　......

　　几分钟后，一群衙役推推搡搡地来到洞内。

　　他们一见到陶行之就高兴得不得了，又看着这偌大山洞之内一片狼藉，想必经历过一番大战，对陶行之的眼神从尊敬变成了崇拜。

　　陶行之好不容易才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中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自入了那迷雾之后就一直在幻境里挣脱不出，直到蛇妖被重伤，幻境失效，才从睡梦中悠悠醒来，又听见这里发出了很大动静，这才匆匆赶来，寻到此处。

　　“那很好办了，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快把这群孩子带回去吧。”

　　在那之后，众人七手八脚把那群昏迷的孩子连夜带回了岐山县。

　　***

　　-十日后-

　　一大清早，济世堂的伙计刚把门打开，就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要抓什么药？”做柜的大夫支着脑袋，坐在板凳上哈欠连连，显然还没睡醒。

　　见客人久久不回答，他掀了掀眼皮，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登时把瞌睡虫都吓走了大半。

　　眼前的这名男子身着墨色长袍，头戴黑色斗笠，脸上还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眼睛。

　　这是打哪儿来的杀手？大夫心下惊疑，嘴皮子都开始不利索“客...客官想抓些什么药啊...”

　　果不其然，那名黑衣男子压低声音道“取些治疗外伤的药。”那声音蒙在黑纱里，显得低沉而阴郁。

　　好家伙，这是在哪场暗杀中受伤了啊！大夫这样想着，哆哆嗦嗦的回身取药，手速飞快，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阎罗。

　　几分钟后，男子拎着药包留下一锭银两匆匆离去。

　　大夫这才撩起袖子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那人又想到什么似的匆匆折返回来。

　　“哎哟。”大夫一抬头又见到那黑衣人，差点被吓出心肌梗塞。

　　“大夫，岐山县可有名医？”

　　大夫苦着一张老脸道“这位大老爷，岐山县不过是个小县城，城里的大夫大多同我一样只能治些普通外伤和热病伤风，哪里会有什么名医。”

　　黑衣人抿着唇不说话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双赤红的眼，又把大夫吓了个够呛。

　　“但但但...但是...”大夫结巴道：“岐山县往西北方百里，沛县郊外有个神医，据说此人妙手回春，连身患重疾的人都能被他从阎罗王那里拉回来。”

　　“多谢！”

　　再眨眼时，那黑衣人已经又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福来客栈。

　　陶行之匆匆回到房间，等把门一关，放下手里的药包，赶忙把头上的兜帽和纱巾摘下来，“子安，我打听到了，百里外的沛县有个神医能治你的伤！”

　　趴在床上的小凶兽神色恹恹，一身皮毛暗淡，腹部裹着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血色。见到陶行之进来，他才强撑起眼皮。

　　“你又出门了？”

　　陶行之刚灌了口茶水，鼓着腮帮子含糊应了。等咽下嘴里的茶，才支着脑袋跪坐到他身边， “我今天没有被发现哦，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启程去沛县。”

　　谢胤和本想跟他说不必，但见陶行之的额头沁着汗珠，显然是方才赶着回来一时跑急了，又想到他这几日夜夜替他换药，一双黑亮的眼熬得通红，便歇了心思，转话题道：“我们明日就离开，等离了这里，你也不必再如此乔装打扮了。”

　　陶行之点点头，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那我抱着你走。”

　　这是他们下山后的第十天。那日之后，送回各自家中的孩童陆续醒来，假县令和他的幕僚们被关进大牢等待京城那边的传唤，岐山县渐渐步入正轨。但同行的衙役们不知如何将那日的所见宣传出去的，才短短几日功夫，陶行之上青雾山除妖的事情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

　　传就传吧，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问题就出在这传闻的内容上。

　　起初还是比较正常的版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扩散的程度越来越广，其内容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竟然演变成‘斗战胜佛大战千年白蛇精’的版本。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连夜嗅到银两的味道，连夜加班加点，将传闻套上无数马甲，把陶行之美化成一个仙风道骨，出场自带十支BGM的救世仙人。

　　加之那日在府衙亲眼看见陶行之施法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他们被陶行之的一番骚操作震惊，纷纷点头称道此事绝非以讹传讹子虚乌有！

　　总而言之，现在整个岐山县的百姓都想见见这位仙气飘飘的救世仙人，他们成日满大街地寻找陶行之。是以，陶行之只能每日乔装打扮，做贼似的躲过层层追捕。

　　腕上的印记已然消失，任务已经完成。但那日谢子安被那黑水灼伤后，不知为何总不见好，短短几日小凶兽身上的皮毛都黯淡了不少。

　　虽然谢子安不说，但陶行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索性披了袍子出去四处寻医问药，总算在今日有了点眉目。

　　次日天还未亮，陶行之就带着小凶兽启程前往沛县，自上次与蛇妖争斗过后，陶行之的法术精进了不少，不消半日就抵达沛县。

　　相比小小的岐山县，地处雍州边界的沛县显然更加繁华。来自小破仙山的乡下神仙陶行之初一入关，就被面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此时晌午刚过，街上到处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座通天的佛塔矗立在整座城的最中央，以那座佛塔为中心，街道向四面八方延伸，道路两旁商铺楼宇鳞次栉（zhi）比，酒肆客栈茶楼公廨应有尽有，往来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陶行之一面被人群推搡着前进，一面还得小心翼翼照顾着布兜里揣着的小凶兽，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在接连撞了几个人，收到几个锃光瓦亮的白眼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刚松了一口气，转过拐角，迎面就撞上一匹纯白的高头大马。

　　骑在白马上的公子哥猛然拽紧缰绳，受了惊的马儿扬起前蹄，半截身子一个后仰，在身后一群匆匆赶来的仆役的惊呼下，只听‘哎呀’一声。

　　衣冠楚楚的公子哥仰面摔下了马。

　　围观人群打眼一瞧，就知道陶行之遇上了大麻烦，看着少年的眼神充满同情。

　　陶行之自然也是感受到了。

　　他想把人扶起来，躺在地上的公子哥却跟怕碰瓷失败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直到那群匆匆赶来的小厮们把陶行之撞开，七手八脚地把人扶起来。

　　端看这公子一身靛蓝锦衣，腰上玉佩指间玉扳皆为上品，就知此人家境富裕，再来就是这闹市纵马，竟无一人阻拦，再看围观者的反应，想来大抵是沛县有名的纨绔。

　　那公子还未说话，身旁的矮个小厮先站了出来：“你什么人？走路不长眼睛啊，这么大一匹马没看见？你...”

　　话未说完，就被纨绔公子装模作样的拦住了，他拿折扇敲了下小厮的脑袋：“欸，不要对人那么凶嘛，有点风度。”

　　陶行之忙道：“小弟自外乡来，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公子，还请见谅。”

　　“小弟？”纨绔一听皱了眉，大概先前看身量以为是个漂亮姑娘，这会儿得知是个带把儿的，不免大失所望，当即原形毕露，破口大骂：“见谅个屁，我现在腰还疼着呢，今天你不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不算完...”

　　众小厮：......说好的有点风度呢？

　　见陶行之不说话，纨绔公子不依不饶：“你这人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戴什么黑斗笠，掀开掀开，掀开给爷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去碰陶行之的斗笠。

　　陶行之下意识往后一退，公子一个眼神，那群仆役就冲上来想把人按住。陶行之哪能让他们抓住，眼见着一群人冲过来，只能闪身躲藏，侧旁冲过来的两拨人刹车不及撞到了一起，蹲下身的瞬间，绊倒了迎面冲上来的仆役。

　　那群人吵吵嚷嚷叫唤成一团，陶行之手里还抱着布兜，弯着腰往前挪了两步，避免被波及，再起身时，便一头撞到了一堵坚硬的铜墙铁壁上。

　　斗笠被什么东西刮带下来，露出少年人秀气雅致的面庞，一截雪白的天鹅颈没入衣襟。

　　腰被一双手揽住了，陶行之抬起头，撞见纨绔公子笑得一脸愉悦，如沐春风：“哟，美人入怀。”

　　陶行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这么不要脸的调戏，下意识把人一把推开，急道：“你家在哪里，我改日会登门致歉，今日有急事就先不奉陪了。”
　　。
　　说完拔腿就走。

　　人群见没戏可看了，顷刻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哪知那纨绔公子不知中了什么邪，陶行之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硬是跟了足足两条街，直到陶行之忍无可忍地停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那人上前一步，握住陶行之的手，目光灼灼道：“美人，在下徐云鹤，我想追求你。”

　　陶行之：？？？

　　陶行之一脸莫名其妙，思量着这公子不仅脑子不太好，连眼神也有问题，“你看清楚了，我是个男人。”

　　“看得清清楚楚，啊不...”徐云鹤撑开折扇，挡住半边面颊，眼带桃色，“是摸得清清楚楚。”

　　一想到刚才的事情，陶行之纵是脾气再好，此刻也已是面色难看。

　　这人是个神经病。鉴定完毕。

　　他瞪了徐云鹤一眼，转身又走。

　　好不容易攀上话，徐云鹤自然不放过机会，像个夏末知了似的跟在少年身边，独自絮絮叨叨。

　　“美人家在哪里，年芳几何，可有婚配？有也没关系，像我爹也有好几房姨太太呢...你方才不是说要上我家登门致歉，可你还没问我家在哪里呢，我告诉你，整个沛县最大的那座宅邸就是我家，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日我就带你上我家逛逛诶，我说你手里老护着个破包袱做什么，可是里面有什么宝贝玩意儿，多重啊，来来来，我帮你提着...”

　　徐云鹤说着便伸出魔爪想从陶行之手里抢过包袱。

　　陶行之逆鳞骤然被触碰，终于炸毛了，抬手一道法术把人绊倒。

　　徐云鹤仰面摔了个大马趴，摔下的时候掀起一阵风，把陶行之手里印花蓝布的包袱面吹开了——只见里面安睡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小幼兽，见之成色绝非一般俗物。

　　他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少年许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小修士。

　　难怪长得一副水灵灵，孕育天地精华的模样。

　　幼兽虽然漂亮，但见它腹部紧裹着绷带，闭着眼眸呼吸急促的模样，想是受了重伤亟待医治。

　　见少年又要离开，徐云鹤身子还趴在地上，脑子却当即活络过来，“慢着！你是不是想寻人救你怀中之物？”

　　少年脚步微顿，没有应声。

　　徐云鹤见状又道：“沛县郊外有一个名气很大的神医，你若想，我可以帮你把他请来。”

　　“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你找到了也进不了他的门，此人脾气古怪，不轻易接见病人。我爹曾帮过他，只有我家才能请得动他。”

　　少年回过身，声音里仍满是怀疑，“此话当真？”

　　徐云鹤弯起嘴角笑了，“千真万确。”

　　虽然这留人的方式算不上多光明正大，不过端看这少年的反应，看来此事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