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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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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人意见终于达成了一致,义勇给那只褐色小猫取名叫“炭彦”,而炭治郎则管那只黑色小猫叫“义一”。炭治郎刚把炭彦放下,小家伙就一路跑去了义一那边。两只小猫挨在一块儿,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理着毛,无比惬意。后来炭彦不知怎么又对停在一旁的“竹筒”和“凪”产生了浓厚兴趣,义一见状便直接一爪子扑过去,惊飞了两只倒霉鸟儿。
“坏家伙!坏家伙!”
——凪刚在窗棱上落稳就气急败坏地嚎了两嗓子,它那本就少了撮毛的屁股又被挠掉了几根毛。
“秃了!秃了!”
——这边倒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两只小猫这下可算找到了新乐子,轻巧几步跳上窗棱,又一路追进院子,玩得更起劲了。
明明这两只“不速之客”刚被捡回来时,那俩地头鸟还气焰嚣张地欺负人家来着,这才没几天就已经惹不起躲得起了,食物链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两人远远瞧着那“其乐融融”的场面,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小小一方院子仿佛被分割成了一动一静的两个世界,那边吵吵闹闹,这边无声胜有声。
“义勇先生有什么生日愿望吗?”炭治郎忽然问。
被问的人沉默了会儿,像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其实原本是没有的,毕竟义勇先前都没指望自己能过这个25周岁生日,但此刻又不愿扫了炭治郎的兴,于是临时想到了一个。
“萝卜鲑鱼。”他说,“你答应过的,要亲手做萝卜鲑鱼给我吃。”
炭治郎似乎没料到这个答案,怔了片刻,半晌没说话。义勇看在眼里却会错了意。
——难道这孩子忘了?
亏他还惦记了那么久。
“今天,可以吗?”他不死心地又问。
“可是……”炭治郎犹豫着开口,“愈史郎先生说过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喝点粥之类的……”
而且前几日连粥都喝不下。
“没关系,就今天。”义勇显得很坚持,“趁现在还有胃口。”
不论愈史郎一会儿带来的是什么结果,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好忌口的了,如果是好消息,他自然不用担心这些,如若事与愿违,那就更不能留下什么遗憾了。
但炭治郎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盯着他看,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义勇愈发觉得这孩子今天不对劲,或者说,从昨晚起就是了。
炭治郎还是不说话,紧抿着唇,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眶忽然就红了。
这一下义勇也慌了神。
“太仓促了吗?那就算了……”他不熟悉烹饪的事,不确定准备食材的时间够不够,但直觉告诉他缘由并不在此。
这孩子是不是有事瞒他?
“不,来得及的。”少年摇了摇头,声音显得闷闷的,“只是义勇先生这几天都吃得很少……我怕你吃不下……”
——「趁现在还有胃口。」
——「不管怎样,这是最后一次了。」
果然……是这样吗?
如果说先前碰巧听到的那些还能奢望是他多想,那么刚刚义勇先生那分明“不留遗憾”的语气,就已足够说明一切了。
他不知道愈史郎是怎么让义勇先生突然间好转至此的,也不知道要达到这种程度需要多少鬼血、从何而来,他只是清楚地意识到——
没有下次了。
“没事的。我今天很好。”那人还在宽慰他,语气淡淡的。
可他分明嗅到了深重的忧虑。
“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想吃你亲手做的萝卜鲑鱼。”义勇深深看了他一眼,“只要你愿意做,我就吃得下——”
“当然愿意!”
他答得太急,也就衬得接下来的片刻沉默稍显突兀。义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空气中的味道显得愈发沉重了。
两人各怀心事,一个忧虑横生,一个悲伤肆虐。
好在愈史郎的到来很快打破了沉默。
“富冈……”
“咳。”义勇适时止住了话头,朝来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一顿,很快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哦对了,炭治郎再去帮我烧点水吧,老样子。”愈史郎熟练地开始掏药箱,连支开人的借口都不带换的。
“哦,好……”炭治郎极力压下心头酸楚,匆忙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做,义勇先生请等我一下!”他刻意挪开了目光,仿佛对两人刚才的神色交流毫未察觉。
——义勇先生果然不想让我知道。
“嗯。”义勇淡淡应了声,看着少年那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神色却逐渐凝重。
——炭治郎果然有事瞒着我。
一走一留之后,气氛整个就不一样了。
愈史郎自然是晒不了太阳的,炭治郎走时魂不守舍的也忘了把人给搀回屋里,好在义勇今日勉强有些体力,自己扶着廊柱过来了。这边这位刚把药箱里的东西捣鼓好,举着针管就要扎,却被一把拦住。
“你跟我说实话,这药到底是怎么回事?”义勇沉声问。
“你都不先问问结果?”这些天以来,愈史郎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病患如此不配合。
“到底怎么回事?”义勇幽深的目光紧盯着他,“炭治郎的鬼血真的已经清除了吗?之前你给我用的药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
炭治郎今天的样子太不对劲了,尤其刚才的眼神,简直像要诀别一样。而且刚才明显已经发觉了愈史郎是故意支开他,却还是什么都没问就走了,要么是他已经猜到、或者愈史郎已经告诉了他,要么就是另有隐情。念及此前种种,怎么想都是后者。稀血能延迟鬼血消除这种事也太天方夜谭了,自己一开始就不该信的!
“你到底在怀疑个啥?”愈史郎自然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炭治郎今天很不对劲,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了,担心你呗。”
“看出来你还……什么?”义勇刚要追问,才意识到话风转了向。
“谁叫你刚才不让我说,还把人支开,估计现在更担心了。”愈史郎无甚耐心地抱怨着,一副“就你俩事多”的模样。
“那你现在说。”
“算你命大,死不了。”
“……”义勇面沉似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真的,这次成功了。”
“……”依然冷漠脸。
“骗你干嘛!”
“那你现在这是做什么?”
“补点剂量啊,难不成叫我现在就撒手不管了?就凭你这剩半口气的底子,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医学奇迹可能没几天又完蛋了。”
“……”
“看什么看,打针。”
“那炭治郎……”
“少废话,袖子撩起来!”
愈史郎懒得再跟他啰嗦,直接动手。义勇一见对方态度强硬更是疑窦丛生,念及炭治郎今日种种反常,愈发笃定这两人有事瞒他,死死拽着针管就是不让扎。可惜他就这么一只手而对方却是个四肢健全的,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拼不过,眼看着针管就要被掰出去,心下一急便发了狠。
“你疯了吗?!这时候开什么纹?!”愈史郎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惊怒之下险些没把针管给捏碎了。
然而义勇面上的蓝色水纹只浮现了不到两秒便又很快消散,连带着那刚刚恢复的一丝血色也一并散了去。
“咳,咳……”
“你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愈史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
那人忽一抬眸,寒冰似的目光看过来,慑得愈史郎一凛,话音也戛然而止。
他一直记得珠世说过“想要活下去”的力量不可思议,可从没人跟他说过这“疑神疑鬼”“关心则乱”的力量也能不可思议到这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你要是不想说……”义勇平复了喘息,摇摇晃晃地起身要走,“那我自己去问。”
“诶你——”
愈史郎刚下意识要拦,人就一个踉跄又栽倒下来,他本就担心迟则生变,一把逮住人就顺势给摁住了。这位站都站不太稳可脾气倒不小,铁青着脸蓄势待发,危险意味十足。但实力悬殊摆在这儿,愈史郎可不会再被他气势给镇住——反正这回不管人再怎么挣扎,肯定也再没气力开纹了,也不知刚才那么一折腾会不会前功尽弃,总之先把药打了再说。
可谁知针还没扎下去,劲风扑面,脑门忽然一痛。
义勇给了他个头槌。
也就那么一瞬间,情急之下的水柱大人脑中忽然闪过当初双手被缚的炭治郎放倒风柱的这招,回过神来之前,身体便已先一步照做了。
好巧不巧,推门而入的炭治郎就撞见了这一幕。
气氛有几秒的凝滞。
“你们……在干什么?”
场面一度安静极了,仨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愈史郎捂着一脑门子官司,咬牙切齿地挤出俩字儿。
“复健。”
业界良心愈史郎此刻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特么丢人。
……
事情是这样的。炭治郎一路魂不守舍地去了厨房后,越想越不对劲,通常愈史郎带着药箱过来只有两种情况:采血检查,或者试新药。采血的话昨晚才刚采过,没道理这么快又来。但要说新药……还会有新药吗?那先前那句“最后一次了”又是什么意思?是愈史郎又找到别的办法了吗?
想到这里,炭治郎立马等不住了,一路飞奔回来,于是就撞见了这么个场面。
愈史郎好说歹说跟这二位解释半天,才总算把两边的“多虑”都给掰扯明白。炭治郎始终直愣愣地盯着义勇,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总之原本也是冒险赌一把,怕你担心也就没跟你说。”愈史郎一管针剂下去,又白了那病号一眼,凉飕飕道,“是吧?”
刚还宁死不肯打针的病号这会倒老实了,乖乖挨训,半声没敢吭,显然炭治郎此刻的反应已足够有说服力,再傻也该明白过来了。
你说这俩货该聪明的时候死憨憨,不该聪明的时候瞎聪明个什么劲儿?
“行了没我事了,你们聊吧。”
愈史郎毫不客气地收了针,拎着药箱赶紧走人,仿佛再待下去会被憨症传染似的。
再度一走一留,屋里的气氛又变了个样。
闹了这么个乌龙,不难想象那孩子经历了怎样的煎熬,直到这会都还杵在那儿,怕是还没缓过劲来。义勇心知自己的隐瞒有一定责任,但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当初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即便徒增担忧,也总好过徒增希望。
更何况突然侥幸活下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有实感。
命运有时候就这么任性,夺走些什么的时候蛮不讲理,还回来的时候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义勇不是个善于打破沉默的人,但此刻出于心虚或是歉疚、或是别的什么心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
然而还没等斟酌好措辞,某个傻小子就已经一下撞进了他怀里。
傻小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死死地抱着他,肩膀轻微颤抖着,哽咽都捂在了他胸口,闷闷的,在心脏的位置晕开一片湿暖。
他埋下头,单手回抱了他的少年。
失而复得大起大落的心情,他富冈义勇再明白不过了。
“没事了,炭治郎。我还在。”
他轻拍着少年的后背,与其说安抚,倒更像是一句承诺——
“以后,我会一直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