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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象征 ...


  •   又是一日,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户渗进来,落在被子中央,窄窄的一条,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

      炭治郎望着窗框,轻声开口。

      “义勇先生,你睡了吗?”

      他当然知道身旁的人还醒着,同睡一个被窝让彼此的感知都很容易,他只是需要一个顺其自然的开场白。

      “没有。”那人轻答,声音里的确并无睡意。

      “我今天听愈史郎先生说,他正在研制缓解斑纹副作用的药。”炭治郎停顿了一下,用尽量轻松的语调感慨着,“如果能研制成功就好了呢。”

      短暂沉默后,回应他的是一个很浅的单音。

      “嗯。”

      炭治郎拿不准那是附和,还是简单地表示有在听,又或是别的什么。

      “会有希望的。”少年兀自又接了句,带着一如既往的乐观,像是在给身旁的人打气,又像是在给自己。

      他们是仅存的三个开斑纹者之二,按三人年龄来算,若药能研制成功,义勇将会是最先需要它的人。而至于炭治郎自己,他首先得确保身体里的鬼血不再出来作乱,才能去考虑活到25岁之后的事。

      前者尚且留待四年后,而后者却可能发生于每个“今天”或“明天”。这么看来似乎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更迫在眉睫,但炭治郎此刻显然更在意前者。

      他本就一直忧心别人的事多过自己的。更何况,义勇先生并不只是“别人”。

      即便体内的鬼血从此销声匿迹,自己能够以正常人类的身份继续存活于世,但这世间是否还有那个人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两种活法。

      “会有希望的。”他又重复了遍,并且没头没脑地加了一句,“愈史郎先生一直都很厉害。”

      他其实是想说医术方面的“厉害”,与珠世小姐一脉相承的那种。但话一出口,前几日传音符那头暴躁的咆哮声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他几乎又能瞧见那位倒霉医者被没日没夜的“咨询”骚扰到炸毛的模样。

      愈史郎先生训义勇先生时的架势,的确挺厉害的。

      炭治郎有些钦佩地想。

      “嗯。”身旁也传来了声附和。

      炭治郎只当义勇也是在感慨暴躁的愈史郎,却不料所指另有其人。

      “你也很厉害。”

      诶?

      炭治郎没能跟上话题跳跃度,但好在对方已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我看见你咬了祢豆子,还以为万事休矣。”义勇的声音依然很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说上辈子的事,“幸好,你战胜了它。”

      惯例交握着的手被收得更紧了些。

      “炭治郎,你真的很厉害。”

      这样直白的评价令炭治郎有些心虚,甚至惭愧,先前愈史郎给他做检查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还说他在那种情况下能克制住简直是奇迹。可事实上,真正战胜它的并不是自己。

      “那是因为有大家在。”他说。

      如果不是大家的帮助,如果不是义勇先生的苦苦支撑,最不幸的事可能已经发生了。

      他一点也不厉害,只是运气很好。托大家的福,他才能好端端地回到这个世界。

      “义勇先生……”

      他侧过身来,看着那双深蓝色眼睛里小小的自己。

      “我们来比赛吧。”

      “嗯?”这次轮到义勇跟不上话题跳跃度了,“比什么?”

      “比谁活得更久。”炭治郎这样说着,轻轻地笑了,“不要轻易输给我哦,义勇先生。”

      他看到那片深蓝里的小小倒影也在笑,于是那双眼睛也就有了笑意。

      “好。”那人笑答。

      斑纹也好,鬼血也罢,不论战胜的希望是否渺茫,他们都只需在问题来临之前尽可能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久到不输给命运,也不输给这残酷的世间。

      从那之后,愈史郎很长时间都没再遭受传音符的骚扰,那两人安分得甚至都让他有些不适应了。而直到又一次例行检查,见到义勇郑重其事掏出个小本子,对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事宜逐一询问时,愈史郎才总算明白,这是攒到一起“算总账”来了。

      也好,至少能忍着攒到现在才问,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而且瞧这位一边虚心求教一边认真记笔记的模样,想必类似的问题今后也不会再问第二次了。

      同样跟着松了口气的还有村田,这二人折腾的次数逐渐变少,炭治郎也没再神秘兮兮地找他传过话。两人依然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但气氛已莫名轻松了许多,村田甚至三生有幸地在富冈脸上看到了笑容,并且不止一次。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

      包括鬼杀队的运作。

      由于无惨残留在炭治郎体内的鬼血还未完全清除,散落在各地的鬼也还未消失,但好在基本都只是些低阶的鬼了,以鬼杀队目前仅存的战力还算应付得来,善逸、伊之助等其他队员早已被陆续派出去,前些日子不死川也接了任务出发了。

      炭治郎倒也想出一份力,但愈史郎不点头他也不敢走,更何况辉利哉出于同样的顾虑也迟迟未派任务给他。好说歹说磨了一个月,再加上后来的几次检查都没再出现过异常,辉利哉与愈史郎商议一番,才终于松了口。条件是必须每周送血样回来,一旦有情况立即归队,且不可单独行动、出任务必须有人同行。当然,最后这点即便他不提,义勇也照样会做的。

      起初谨慎起见,辉利哉给他二人安排的都是鬼杀队周边距离较近的任务,以便有突发情况时尽快赶回。后来附近区域的鬼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炭治郎那边也一切正常,这才开始指派其他地区。毕竟以这二人的战力,的确能给其他队员分担不少压力。

      由于情况还算稳定,炭治郎的例行检查已由最初的每周一次改为了两周一次,据愈史郎所说,以目前鬼血清除速度来看,顺利的话或许三到五年就能彻底清除了。

      这本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即便还只是推测,也至少看到了希望。炭治郎在得知这一讯息时也的确是欣喜的,只不过这份欣喜又很快添了几分隐忧。

      对于斑纹解药的进展,愈史郎始终没怎么提及,每每问起都只是一句“还在做”简单答过,即便每次例行检查时都会“顺带”检查一下义勇的状况,结束之后也并不多说什么——或者说是不会在炭治郎面前多说什么。

      而就在最近一次检查完,宣布炭治郎体内鬼血清除有望的“好消息”之前,愈史郎还把义勇叫去单独聊了些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关于斑纹的事。如果是的话,同样作为开斑纹者之一的炭治郎,好像也并没有需要回避的理由。

      这更让他有些不安。

      此前炭治郎也曾问过义勇解药的事,但对方看上去似乎也并不知道更多。毕竟他一个拿日轮刀的和人家拿手术刀的隔行如隔山,也听不太懂具体的,最后也就只是同样的一句“还在做”。

      而这一次的单独谈话结束后,炭治郎能隐约嗅出那二人看似若无其事的表象下所散发而出的,并不是多么轻松的情绪。

      这件事在炭治郎心里揣了好一阵,后来终于有一次找机会问起时,义勇倒很坦然,直言进展的确并不顺利,愈史郎还在不断尝试,但这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不用太放在心上。

      那人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宽慰的话,仿佛谈论之事并非关乎生死。炭治郎隐约从那份炉火纯青的平静中捕捉到一丝回避,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了思路——

      “炭治郎,你知道鎹鸦的寿命有多长么?”

      诶?

      一般来说,这种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是很容易被识破的。

      “十年吗?不……二十年?”

      但如您所见,炭治郎并不是一般人。

      “三十年左右,比一般的乌鸦长很多。饲养得好且工作强度不大的话,有些能活到三十五年以上。”义勇停顿了下,在身旁少年一句“哇这么久”的感慨中继续道,“我的那只已经老了。所以……炭治郎,你能帮我挑一只新的吗?”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令人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的请求,以至于炭治郎还未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跳到这里的,就已随义勇到了隐宅——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鸦舍,此前他都不知道原来鎹鸦还可以自己挑的。

      他们径直去了最靠里的一间,那边都是较年轻且尚无主人的,仅在一些突发状况时作候补用,所以工作量也很少。炭治郎没瞧一会儿就发现了有只格外活跃、并且略显眼熟的——左边屁股毛被削秃了一道,细细的,干净利落,分外打眼。

      远在天边的风柱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于是顺理成章地,当初被不死川祸害过的这只倒霉鎹鸦光荣中选,理由是因祸得福的见证者,也算个吉祥物了。一查记录才知,这吉祥物临危受命那会儿约摸三月龄,才刚上岗没几天,就赶上了这么一差事。

      炭治郎这才想起来问:“义勇先生原先那只多少岁了?”

      他甚至没来由地记起当初热衷于写信那阵子,义勇先生从不回信难道是因为他的鎹鸦太老了不想太折腾它?

      真是温柔的人啊。

      对此毫未察觉的当事人仍在看着那鎹鸦,沉默片刻,才淡淡道。

      “记不清了。”

      其实,也没有很老。

      他确实记不清了,但这也不重要。

      倒是那吉祥物自来熟地接了话,扯着嗓子叫唤起来。

      “老家伙!老家伙!”

      ……还挺闹腾。

      义勇抓了把谷子递过去,试图拿食物堵人家嘴。那聒噪鸟儿吓得一哆嗦,还真就噤了声,如临大敌地瞧着他。

      “……”怎么不吃?

      于是再往前伸了伸。

      倒霉鸟儿避无可避,匆忙扑棱着翅膀挪了个地儿,小脑袋一动一动的,换着角度警惕这位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新主人。

      “要给它取个名字吗?”炭治郎忽然问。

      义勇看了眼手心里一粒未动的谷子,又看了看那交涉对象,终于放弃了尝试。

      “你来吧。”

      说着便将谷子撒回去,身旁的少年忽然“哦”了一声就伸手来接——于是谷子毫无默契地穿过指缝漏了下去。

      “……?”
      “……?”

      俩人大眼瞪小眼,然后总算有个反应了过来。

      “名字。”义勇提醒道,“你来取吧。”

      啊,原来是指这个。

      炭治郎后知后觉地瞧向那鸟儿,开始琢磨。

      其实他自己那只也有名字,叫“竹筒”。当初在狭雾山修行时,一直支撑他的就是“让祢豆子早日摘下口枷、重新变回人类”这一个念头,当终于通过最终选拔,有了这第一位“小伙伴”时,他就给自己的鎹鸦取了这么个名字。后来还被善逸吐槽过“那岂不是象征着一旦祢豆子变回人类了就要把它扔掉?太可怜了吧!”可是都已经叫习惯了,就没有再换。

      不过从工作量来说,“竹筒”确实有点可怜。别人家的鎹鸦都只管传达任务指令以及反馈消息,而他的“竹筒”除了做这些,还得到处给人送他写的那些信——尤其得没完没了地往某人那儿跑。即便脸盲如富冈义勇,怕是也已经认得这只频繁造访的鎹鸦了。

      毕竟当初时隔两年再见时,人家最先认出的也是个“竹筒”嘛。

      炭治郎胡思乱想着走了神,手里还攥着刚才的几粒谷子,无意识地揉搓着。那刚还不稀罕投喂的鎹鸦瞧见这俩人老在它的谷子上动手动脚,本就来了脾气,前头那个不敢惹,这个可不能再忍了,当即就扑上来啄他。

      “坏家伙!坏家伙!”

      瞧这欺软怕硬的。

      义勇挥手去赶。这小机灵鬼蹦跶几下发现没受到啥实质性伤害,终于意识到它的新主人其实是个纸老虎,胆也肥了起来。

      “抓不到!抓不到!”

      “……”

      当初不死川怎么没多削两刀。

      好脾气的炭治郎自然不会跟这护食鸟儿一般见识,看到这小家伙一挑二、颇有活力的样子还觉得挺高兴,于是心念一动,就有了主意。

      “凪。”

      义勇怔了一下,回头看他。

      “给它叫这个怎么样?”少年眼睛亮亮的。

      义勇默不作声地看了这孩子好一会儿,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他那招自创剑型以“凪”为名,是取其风平浪静之意,可看这鎹鸦气焰嚣张的聒噪样,活脱脱一反义词。

      “就是忽然想到的,希望能象征它今后陪伴义勇先生的日子。”炭治郎一面朝那嚣张鎹鸦作举手投降状,一面仰头冲他笑,“等我体内的鬼血彻底清除,大家就不再需要战斗、杀鬼了,义勇先生也不用再时刻为我担心了,希望以后的日子都能风平浪静,平平安安的。”

      窗外不合时宜地起了风,几片新叶携着早春的暖意飘进来,抚过窗棱,打着旋儿落在了少年肩头。随后风声渐弱,周围又很快静了下来,几缕阳光在少年身后汇聚成束,映着那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将小小一间屋子衬得更亮堂了。

      “义勇先生?”过久的沉默引来了少年的询问。

      尽管早已对类似的状况习以为常,炭治郎还是有些拿不准此刻是出于那人一贯的寡言,还是单纯的走神了。

      忙着护食的鎹鸦也难得消停下来,好奇地瞧向那被风拂乱了额发的独臂青年。

      那人垂下眼帘,隐去了一丝极浅的涟漪。

      “好。”

      他轻声开口,再抬眼时就已平静如常。

      “就叫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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