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明镜》风露苍华

3、第三章 赤子如明月，一心撞南墙

　　人界云梦泽
　　世人皆知春晖阁一间名誉天下的青楼，楼中处处雕梁画栋，遍铺罗绮，极尽奢华，如锦簇花团，穷极人间万千春色。
　　可很少有人知道这间青楼的老板是一只妖，头牌姑娘，手底下的丫鬟也半数是妖。
　　世人皆知它临水而建，可眺洞庭八百里清波，极少有人知道几千年前这里封印了一只妖兽，一只足以大杀四方的上古凶兽。
　　今日正好是阁中红牌献技之日，楼间捧场的达官显贵，江湖浪客一拥而至，一座难求。
　　若是平头老百姓也就阁楼外看看热闹就好，可但身出名门或江湖有些名头的侠客自然是要挣得一席之位才不显跌份，人人都想挣就必然会有争斗。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何摆平这些纷争便一道难题，可春晖阁的主人却生生把这道难题变为绝妙的招牌。
　　既然相争之势无可避免，那就把这相“斗”变成一道风景，一场荣光。
　　春晖阁外设有莲池，池中设有歌台舞榭以九曲回廊相连。本意是为夏日盛景而设，试想莲花初放之夏，廊内风荷送香，伊人于荷间起舞弄月，那将是何等的旖旎风光。
　　如今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可妙就妙在春晖阁主人因地制宜地，在此地设下文坛与武场，文人可于廊中文斗，浪客可于台上武斗，一时名篇佳句如湘江之水，游侠风采如出鞘利剑。
　　春晖阁的烟花三月，虽尚无芙蕖盛放之盛景，但春晖斗首之盛名却成为了更为耀眼的华光，让人趋之若鹜。
　　当然若是一方权贵，自是可以高居雅座“作壁上观”。这不，楼上雅间一身月白长袍的贵公子优雅的拈起酒杯，正一脸悦色地着望向身边随侍小童
　　“嗯，好酒……阿晏，愣着干嘛，来给我斟酒”小童生的粉雕玉琢，却并不乖顺，一听这话反而回身坐了下来，继续观战台下。
　　贵公子却不以为忤的呵呵一笑，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也转身去看。
　　雅间里坐的正是君山之神云纷扬和晏溪。
　　如今妖星降世却应在了岳阳，自然是要用到这经常给巫界添麻烦的地头蛇，因此云纷扬一早便收到了消息。晏溪在君山大杀四方心中有愧，因此听从他的建议，乖乖地换上男装成小童与他来此打探消息。
　　可眼看这已经第三天了眼见夕阳西下他们却一无所获，这云纷扬却一直借酒虚度，这让晏溪心中大为不快。不过如今却被人界武艺吸引住了目光。
　　此时楼下的擂台上站的一个身着劲装，身材魁梧精壮的青衫侠客，他的刀锋凛冽如过江猛龙，一柄快刀舞得力劲势猛，至刚至性。
　　如今已连胜四场，场下众人皆连声叫好，鼓掌喝彩，一时风头无两。
　　按照春晖楼的规矩，这个青年刀客此时本可以就此领了花笺落座楼上，但想来他是意不在此了。
　　众人见他拒领桃花笺，傲然站在擂台上，大有睥睨天下英豪之势，便料想他是想要将春晖魁首收入囊中。
　　“刀法算是一流，不过还算不上天下少有，这样狂妄恐怕是要倒霉喽”云纷扬把酒送入口中细细浅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揍相。
　　晏溪没有理他却是把他的话听到了心里，不禁把这刀法和自己不得施用的祈舞九代细细的做了对比，暗暗揣测了一下应对这样的人应用几分力才不致伤了他。
　　这时一名手持流星锤的彪形大汉从空上呼啸而下，落到了台上，石台猛然一震激起了莲池水面阵阵涟漪。
　　这大汉生的豹头环目，横肉包裹的脸上带着兽性的冷漠与嗜血，他只是这一落还未出招，台上的刀客就发觉体内震痛，气血翻涌。
　　刚想后退却发现巨锤迎面飞来顿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台下的看客被这场变故惊得鸦雀无声，不知该如何处之。
　　可当他们看到这猛汉旁若无人拎起尸首，张口大啖其肉，露出尖利獠牙时，登时便是胆丧魂飞，纷纷四处奔窜，一时间台下乱作一团。
　　是梼杌破封了！晏溪从座中猛地弹起，想要立即飞身下楼，却被云纷扬眼疾手快的拉住。
　　“别急，周围有魔族气息，这只妖兽出现的很不寻常”
　　可就这一刹间，那台上的梼杌竟是飞身扑向了台下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剑客，少年似乎被吓得不轻，木然呆立在那里的一动不动。
　　“世间生灵皆不可虐杀，若已启灵智便不可无故杀之”这是晏溪自小便记得的道理，因此看到此景，晏溪忍不了了，她甩开云纷扬，运起“凝光昕影”，身体轻盈一闪，挡在了少年面前。
　　晏溪所用是祈舞九代最初的两式，平平无奇极类人间轻功，被惯用各种神行灵术的众巫视作鸡肋。
　　不过晏溪情况特殊，自是极爱这两式，尤其这次她惊喜的发现自从达到了灵匀之境后，她的九代之武达了一个融会贯通的新境界。
　　如今两式合二为一，令此刻的她身姿快如电闪，落地轻若飘絮扶风。令梼杌不由得楞了一下。
　　这赫赫有名的上古凶兽，之所以一愣是因为没想到此刻还会有人冲上前来，待它看清是个比少年更鲜嫩的清秀小童，便张开了他的血盆大口向她扑来，眼看就要将她一口吞下。
　　只是晏溪却没有它想象的那样羸弱，她拿着从台上顺手捡来的带血大刀反手一扫，挟翼斩的劲力借着刀锋化作一道劲风，逼的这半人半妖的凶兽向后退了数步，落下身上浅痕一道。
　　这横刀一斩彻底激怒了梼杌的凶性，之间它充血的双眼瞪得铜铃一般，仰天怒吼一声，露出了它凶悍的虎躯，向她扑了过来，晏溪横眉一冷，挥刀又是一击，刀刃之疾如振翅直飞，力势之劲若横斧劈山，却不料梼杌真身强悍，只原地打了个旋，身上竟是分毫未损。
　　梼杌就势长尾一扫，硬如坚铁的尾风眼看就要舔上了晏溪的腰间。
　　“快走！”晏溪竖起长刀，凛然一带卸开劲力，身体却丝毫没有移开。
　　春晖阁上下攒动着四处逃窜的人影，管他什么达官显贵，江湖名士，再怎么风华绝代，毁天灭地之下也只剩了四下奔逃的本能，只余晏溪这个初生牛犊和身后的这不知是呆是傻的少年，还迟迟未动。
　　梼杌凶恶的盯这垂涎已久的猎物，眼中闪过狡诈的光……
　　“有趣，有趣，我要把这凶悍又漂亮的人界小童子拿去炼作傀儡”梼杌转身一变，竟变成了个手持拐杖的灰衣老者，他四肢短矮，面貌猥琐，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晏溪，露出贪婪而凶残的光，显然已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周身的魔气厚密迫人，想来是已经被魔族饲过”晏溪暗暗揣测，她盘算着着自己能用的只有祈舞九代，凝光昕影又比不了风行术实在跑不远，也不知可不可以保下这少年。
　　“哈哈哈！那便要看我同不同意了！”玄衣少年缓缓从晏溪身后走了出来，修长的身材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但周身所释放的气场却令人不敢小觑。
　　晏溪抬眼看去，便立刻被这少年俊美异常的浓烈五官吸引住了，他飞鬓剑眉，浓若刀裁，黑亮无波的眼眸，若孤影深潭，整张脸如刀刻斧凿，精致的刻薄。
　　这样一张极具侵略性的俊脸若是冷峻起来或许会有令人不敢逼视凌厉，但此刻少年却眉宇飞扬，年少轻狂地鲜亮耀眼，弯弯的眉眼如繁星春水，流淌着些凉薄篾意，却也散着数不尽的落拓不羁，肆意风流。
　　他长得可真好看，不像是会被吓傻的人，晏溪心里不禁感叹道，看来这次是又鲁莽了。
　　“即使是你也不行，这小童我要定了”
　　老者一见他便更是桀桀怪笑不止，天上的行云诡谲突变，竟是逐渐出现了如血般的红丝，这些血丝一丝丝一层层覆了下来，把森白的云染成了妖异的红。
　　妖异诡谲血丝像是有生命的血管般的流动收拢渐染的血云，四周血云如翻水浪涌般堆在一处，从天上一点点压了下来鲜艳欲滴，如同一锅沸腾的血水汩汩而至把他俩团团围住。
　　周遭狂风呼啸而至，晏溪暗生叫糟，正考虑要不要冒险使出风族灵术以风刃破云，却见少年已飞身上前。
　　“看来是没什么长进”少年嗤声如刀剑击鸣一般，清越锐利。
　　他闲立在狂风血云之中，衣角激扬，睥睨一笑，玄色衣袂上下翻飞流转着银色暗纹，斜插的宝剑震鞘而出直入云霄，雀蓝的剑穗迎风展翔，剑影流光将血云扫出了数道深壑。
　　晏溪顺势横刀一扫烟罗杀，顿时两人面前这片堆积如山万丈血云，顷刻之间便散成罗绮薄云，经狂风一扫湮灭如烟，顿时眼前一片清明。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的尸体，这些人没来得及逃走，被血云吸干了血，只余一层枯皮但脸上的惊恐表情却森然可怖。
　　“哈哈，小兄弟好刀法！好刀法！”玄衣少年朗笑一声，抬手接过飞宝剑，满眼尽是以外的惊喜与欣赏。
　　“出门在外须得分清孰重孰轻，此行我只要记住两件事，完成任务和保住性命，其余诸事你自行决断吧，定要谨慎行事，如无必要少种祸端。”
　　一击得势，晏溪想到师傅临行前在他耳边所说的话，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心中十分畅快，向少年回之一笑。
　　那笑一如雪莲般纯净不染纤尘，却绽放着令人入心的灿烂。令少年不由晃了一下眼。
　　可就在这时异象丛生，这被砍断的数片血云变成了一个个诡异的人脸，他们有的在狂笑，有的在尖叫，有的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发出似断不断凄厉哀鸣，唯一相似的就是他们如饿狼般贪婪的空洞双眼，老者不知何时祭出了一根血色拐杖，用尖细而苍老的声音念出嘲哳晦涩的咒语。
　　“小心这是他以万千鬼魂炼制的血转轮回阵”少年的声音急急传来，夹了几分关切。
　　少年声音还未落，密密麻麻的血色头颅就向他们奔涌过来，晏溪挥刀劈砍了几下刀口就被沾染的血丝腐蚀的滋滋作响。
　　晏溪一惊遂不敢硬碰，她把上古血脉的灵力化作气劲振破这些血色鬼脸，可这些鬼脸即使面部残破欲散，却还是穷追不舍，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垂涎着她的血肉生气。
　　周弥漫着一股沤了许久的腥甜血臭，令人几欲作呕，晏溪也被熏得脸色苍白，她真的不想在待下去看了，但此情此景容不得她后退。
　　她悄悄以灵力化为了一道无形的风刃，借着沐风烬的焚灭之势，挥刀上前运出一道焚污浊灭尸煞的劲力，将迫在眉前的血影长刀扫净。眼前刚回复了清明，却见一道金色的劲风迎面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