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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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醒醒，”何铭在台上使劲儿敲了敲讲台，“这都快下课了，还睡呢，你们铭哥都叫不醒呢？”
底下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铭哥你帅是你帅，可是这睡眠它不受我控制啊。”
“昨晚又干啥了去了？”何铭说，“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班的幼苗们都没有抗倒伏基因。”
21班全班都学生物，这下“嘎嘎嘎”地笑出了鹅叫，勉强从植物进化成了鸟类。——倒也醒了不少。
何铭又敲了敲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行了说正事。咱们一检后就是运动会知道吧？得准备节目。晓静——”
“哎！”文娱委员刘晓静脆生地应了一声。
“今天上午跟下午让他们提议案！下午班会课民主表决！”
“好嘞！”
“什么民主表决，”李霄杨困得气若游丝，“议案是他们的，附和是我们的。”
刘晓静就坐在他隔壁组同一行，听见这话瞪他：“那你提，你提了我也给你放上去让其他人附和。”
艺术细胞并没有被基因的选择性表达给表达出来的李霄杨乖乖闭了嘴，不吱声了。
班里女生多，但出乎意料的是议案非常不少女心——比如目前呼声最高的是唱跳rap篮球，还有漫社社长宁晓静友情提出的由她提供cos服和妆品出cos。
反正，作为“珍稀动物”的男生们是肯定逃不过迫害的。
“配乐真配鸡你太美啊。”刘清阳接到提案的时候的第一反应，“这梗太热了，估计全级至少有三个班想到了这个。”
跑来看热闹的何淼：“要不改个配乐？”
刘晓静：“要体现班级特色——咱们班班服不是才定了么。”
众人集体沉默。
不为别的，就因为班服真的实在是太过红色了——背后是马恩列斯毛五位领袖的红底头像，还是新中国五六十年代一五计划时期宣传画风格的；下边则是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袖标是镰刀锤子。列队走场时都会被苏格拉底夸赞一句“好活”，走在校道上是全校最亮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们试过了，一路下来回头率极高，仿佛一颗红色星辰洋溢着科学社会主义的光辉。
可他们班明明不选政治。当初在所谓“潮”和何铭的“土味”之间，全班同学脑子一抽心一横，把票投给了团支书的设计方案。
然后就有了这件比政治选课班还政治的班服。
“草。”刘晓静发出了一种植物的声音，“土味到底？我和我的祖国？”
“不！！！！！！！”周围一圈异口同声，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都被这一声惊得安静地落针可闻。
“姑奶奶，你放过我们吧，”许方成原本在补觉，忍无可忍抬头：“你再让我们听我和我的祖国，别说我们班了，全校都会围殴你。”
“喀秋莎怎么样。”凑热闹的余魏跟着出馊主意，“老一代的回忆，绝对靠谱。”
“没意境。”肖寒本来不想参与讨论，奈何他们声音实在忽略不掉，言简意赅地提出了反对。
这校园里唱喀秋莎有个鬼的意境，一没有手风琴，二没有战火，三……没有俊俏的岸。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
“要结合时代潮流又不能太过土味还要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刘清阳幽幽道，“我怎么觉得确实就只有我和我的祖国了呢。”
一刻也不能分割——
众人脑子里开始自动播放语音，连忙掐断了这个该死的念头。
“哎。”许方成撑起身子，摸起眼镜带上，“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好像还真有。”
“？”众人转头看他。
他迎着众人的期待勾了勾嘴角，缓慢地吐出了七个字：“改革春风吹满地。”
……
全员震惊。
“太有那味儿了，”何新秋比大拇指，“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真够社会主义。”
刘晓静：“我觉得我的脑子已经有画面了，这班服配念诗之王加上唱跳rap篮球……”
绝了！
“干脆把大静的提议也给融进来好了，”何淼兴奋道，“大静——”
宁晓静：“哎！”
“你有没有什么cos服推荐？比较布尔什维克的那种？”
宁晓静响亮地回答：“有啊！王耀！还有那兔的兔子！”
“我觉得全套就算了吧，太贵了买不起。”
“那就那兔啊。”宁晓静笑，“买个兔耳朵，加上红军帽——成了！配班服绝配！其实我有王耀cos服，就是不知道军装耀过不过审。”
许方成戳了戳肖寒，悄悄和他说：“我觉得苏格拉底可能会建议我们班改选政治。”
肖寒：“政治觉悟还挺高。”
于是，等下午班会课刘晓静放出方案了之后，台下集体哗然。
就差为这个无比有思想觉悟的方案送上一面锦旗，上书：“青年有理想，国家有未来。”
然而何铭无比赞同这个方案，对它赞不绝口：“我觉得挺好啊，又配班服又有创意。”
同学们：你说是就是吧。
因为实在没有其他方案了，21班的诸位拿出了自己过班服设计稿时的脑抽和心横，全票通过。
“还有件事儿，”解决了开幕式表演问题的刘晓静说话语气都轻快了很多，“咱们班男生不是篮球打得挺好吗？来四个人打篮球？”
唱、跳、rap、篮球，唱跳不是问题，毕竟班里女生占了大多数；rap待定，篮球只需要从班里男生抽就好了。
“实话实说啊刘姐，”李霄杨沉痛：“我不是很想面对全校学习‘鸡你太美’。”
刘晓静：“配乐不是鸡你太美，谁看得出来。再说了，给你个全校面前展示你作为校篮球队的精湛技艺，怎么样。”
李霄杨：……
很明显的，抗议无效。
至于rap，这可是个技术活。刘晓静问了好几遍，台下都一片寂静，于是她随手一指许方成：“班长！身先士卒，任务就交给你了。”
有口难言的许方成：……
“哦对了，”何铭下班会前笑眯眯地道，“有件事我得提醒一下大家。”
“这周是第六周，下周月考——考试范围各科老师应该跟你们说了，排节目的时候不要忘了复习啊。”
底下一片哀嚎。
这一句话导致平常无论多忙都要抽半个小时的李霄杨同学都感觉手上的球它不好玩了，抱着化学选修课本匆匆走了。
许方成倒是不急，他平常该总结该记的都已经做了，选的科又是历史生物地理这种介于纯背诵和纯理论之间的“理解型”科目——即课本知识是答题的基础，但做题靠阅读能力和知识运用能力的科目——倒是对临考不怎么紧张。
他估摸着自己手上之前为了打十月底鸿鸣杯的政策辩看的这几本需要的部分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得重新去图书馆找书。
这就是云中作为一所老校和重点学校的优势之一——即使物质条件全区最差，也无可否认精神条件可能是全区最强的，指师资力量和书籍资料等精神食粮。云中的图书馆最老的书是1979年的一本县志，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上世纪的纸页已经黄得不行的旧版书，跟新书一起列在图书馆里，你愿意看就看，只要不弄坏了就行。而云中图书馆里的书更是五花八门，下至采购老师不知道脑子怎么想买的不明网络小说读物，上至大学课本甚至研究生考研材料，从考古学到数论，从文学到教辅材料，无所不包。
这也是为什么云中学子在高中三年内最高纪录可以达到借书897本的原因——只要你有心，你几乎能在这找到你想要的任何材料。
许方成把桌子上摞得老高的书整理了一下，从中间把之前借的那几本宏观经济学给抽了出来，打算还书的时候顺带再借几本回来抄数据。他无意间瞥了一眼隔壁座位，桌上的资料整整齐齐，很明显肖寒已经走了。
还走得挺早。
肖学总平常没离开教室的时候桌面上的资料可以说是随性得很，怎么方便怎么放，但他要是离开了教室，一定会把东西整理整齐，算是一种强迫症。
云中的图书馆在格物楼占了二楼整整一层，分为第一和第二图书馆。第一图书馆多为文学作品和文史地哲资料，新书也放在馆内靠墙的架子上；第二图书馆内容比较偏，是数理生化和经济、军事等各专业资料，还有马列毛。
因此第一图书馆和第二图书馆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大多数同学借书都在第一图书馆前排的文学作品；第二图书馆则安静得落针可闻。许方成还了书，看着自己的借书名列只剩下一本李约瑟的《中国科学技术史》，抬脚就往第二图书馆走。
鸿鸣杯是半开放的省赛，八进四、半决赛、决赛辩题已经公示。云中对这场赛事的处理方法基本上都已经固定化了——淘汰赛由新生打，八进四之后的赛事由于新生训练时间不够，为了保证拿奖由高二打。
八进四的辩题是——当今中国，有/没有必要避免私企垄断。
云中持正方。
这个问题先前梁胤他们进行破题的时候就提出了三个问题：什么是私企，什么是垄断，和为什么会造成私企垄断。
云中辩论队有条代代相传的经验：持正方就尽量延伸辩题含义，持反方尽量约束辩题含义。
很明显，这个题目有两个重点——一是私企，二是垄断。单看题目很容易陷入一个误区，那就是中国的支柱产业垄断，例如中石化、中石油这种石油产业垄断，但是其实这个有一个极大的问题，就是中石化和中石油是国企，国家控股，而非私企。支柱行业的垄断大部分都是国有企业，也就是说它们不在这个问题的讨论领域范围内——但是近来被视作国家命脉的国企及其领域的改革都表明了这些产业也在经历一个去垄断化的过程，更何况私企呢？
所以这其实是对他们有利的论据。
许方成政治不算好也不算差，必修一经济生活的基础概念还是明白的，看宏观经济学耐心琢磨一下也看得懂。他从书架上选了一两本有关市场机制的书，经过第一图书馆的时候突然想去看看图书馆进了什么新书。
采购员最近似乎特别热衷于培养莘莘学子的人生观，一溜看下来，尽是成功鸡汤文学。
许方成只觉得看了这书众位学子成功不成功他不知道，写这本书的人成不成功他也不知道，但是写这本书捞智商税一定很成功。
一排的新书书架，直到中部才开始出现有点意思的书籍——哈布斯堡王朝史、罗曼洛夫王朝史……等一众欧洲国家王朝的历史。
可惜都是系列书籍，目前备赛的阶段他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看大部头。
他寻思着先把鸿鸣杯打完了再来看也不迟。
在书架拐角转弯的时候，许方成正翻着刚借的书，没留意撞到了前面走出来的人，不慎把对方的书也给撞倒了地上，那本书摊开来，露出的内容是——20世纪美国反抗托拉斯垄断的第一枪，北方证券公司诉美国案（1904）。
内容正好是美国20世纪反私企垄断的案例！
他迅速说了声“抱歉”，蹲下去把书捡了起来，特意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标题：《美国宪政历程》。
“实在不好意思，”他站起来把书递给对方，抬头看见自己的同桌面无表情地接了书，“哟，肖总。”
肖寒点点头当是应了。
“肖总，你这本书是在哪借的？”许方成问他，“我最近备赛正好……”
肖寒没等他说完，直接把那本《美国宪政历程》放在了他手上的书堆上，然后拎着剩下的一本近现代世界史走了。
许方成无奈地收住了剩下的话。
肖寒只要领会了意思他就会立刻去做，是雷厉风行的典型代表，也是少数的从不拖延的学生。在何铭处心积虑想让他他融入班集体的时候，周末曾私聊安排他去替尧建云收集“民意”——也就是收集周测要评讲的错题和问题。肖寒直接做了份问卷让何淼艾特全体，下任务当天就完成了目标，效率之高让尧建云非常高兴，再加上他关注了肖寒平常的上课表现和作业，觉得他挺靠谱，于是把他拉来当自己的另一个历史课代表——专替他搬电脑和写作业。
楚新儿乐得有人替她分担工作，让她从跑腿工的位置退职，一手揽下了收作业的重任。
但何铭愁的是他和同学的交流还是少，进班一个多月交流最多的就是同桌许方成，唯一会主动跟人交流的也是许方成——虽然都是捡笔、传卷子这些小事。
最后何铭忍不住把许方成叫了出来：“方成啊，问你个事儿——肖寒跟同学有没有闹什么矛盾？”
许方成满头问号：“他能跟人闹什么矛盾？”
肖寒本人脚下的“圈”挺小的，跟外界的交集就更小了，确实想起矛盾都起不了。
作为一名“亲民”的班主任，何铭只觉得帮助同学融入集体是必须的义务，而肖寒显然在他看来有些孤立：“那你多关注一下他。”
许方成应了。
他已经够关注自己同桌了，许方成想，他感觉肖寒现在大概想绕着他走。他平常历史课话比较多，但他有时候确实忍不住会嘴碎在下面说一些相关的其他问题——肖寒刚开始会喊他闭麦，后面自暴自弃开始纸上交流讨论。
他非常诚恳地对何铭说：“肖寒人挺好的，平常问他问题他也会回答，只是话少了点。”
何铭恍然大悟：“有点内向是吧？没事，久了就好了。”
教室里肖寒丝毫不知道自己在老师心里的形象被他同桌扭成了内向腼腆——虽然许方成说的话并没有错，只是何铭理解成为了这个意思。
换句话说，许方成发现能跟肖寒实现交流的方法只有一个——
探讨问题。
这是肖寒作为一个学总的职业修养，有问必答。
一踩一个准。
*哈布斯堡王朝：欧洲历史上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其家族成员曾出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公爵、大公、皇帝，匈牙利国王，波希米亚国王，西班牙国王，葡萄牙国王，墨西哥皇帝和意大利若干公国的公爵。
*罗曼洛夫王朝：1613年至1917年统治俄罗斯的王朝，罗曼诺夫王朝是俄罗斯历史上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王朝，它也是俄国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在该王朝时期，俄国由东欧一个闭塞的小国扩展为世界范围的强国之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