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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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加晚上三场会期开完，颜琮在提议休会后叫住了打算离场的代表。
“先等等啊，我占用大家五分钟。”他说，“就五分钟，我说一下一些问题。”
“首先是个比较基础的问题，你们这两个会期发言前自报家门和写工作文件的时候报的是什么？美利坚共和国？西撒拉哈？还有个平平无奇小天才写的啥，摩纳哥。”
颜琮叹气：“这是非常基础的错误，阿美莉卡是民主共和制但它是联邦制啊，美利坚合众国有那么难记吗还有摩纳哥的那个，摩纳哥在欧洲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人摩纳哥没有军队。行吧就这样，老肖老梁丁姐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梁良默默举了手。
“那什么朋友们。你们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一句话，”他语气沉痛，是班主任常用的恨铁不成钢语气，“我在这里听着肖sir有主持核心磋商三连问：主题是什么？总时长是什么？单位时长是什么？我都替他觉得累。”
话刚说完，就发现台下有代表手机对着他“咔擦”拍了照。
梁·行走的表情包·良：……
得，再过个三五年，珠三模联怕不是都是他的表情包！
“行了，没其他的了吧？”颜琮问，“那就休会——顺带强调一下，晚上十一点查房，具体的一些问题我们主席团会在晚上找你们——”
“点草。”
这两个字话音落下，台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哀嚎。
第三会期休会了第一天的会议也就结束了。许方成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过，吃正餐还是来得及的。
会议行政给他们安排了车回酒店，但是第二天回来就要打滴滴了。志愿者数齐了一个会场的人头才把他们放出校门，让他们放好行李上车。
主席团自然没那么早走，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决定了晚上怎么点草，要点草谁。点草其实就是主席团针对代表会议中的表现，进行点评——请想象一下老师请你去班主任喝茶——当然，学团成员当然要佛系多了。
丁佳雨：“新人我来吧，我觉得严哥和肖sir去点草新人肯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颜琮为自己的名声伸冤：“哪里？我明明这么温柔可亲。”
没人理他。颜主席只好背了这口黑锅。
“我去找摩洛哥和西撒代表。”梁良说，“今天我看他们扯了半个会议的皮，嚯，全都在强调己方立场，没有一点实质□□流。”
“我去找阿尔及利亚。”一直在修改会议记录的肖寒突然出声。
“阿尔及利亚我觉得他表现还不错啊。”梁良摊手，“一股推会议进程的清流。”
“他一直在避免和摩洛哥起冲突，”肖寒敲了敲屏幕，“而我观察过，休会后他一般找的是五常和其他非洲国家。”
颜琮明白他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他主要拉票去了？”
肖寒点头。
“行吧，”颜琮说，“今天晚上他们肯定还要凑一起磋商，到时候我直接去一锅端就好。”
“温柔可亲？”丁佳雨刺他。
颜主席只当自己聋了。
学团一起去吃饭的时候隔壁会场主席血泪吐槽：“你们都还好，只是进度慢了，我们那边更离谱！自由辩论他们居然能就着有色饮料能不能带进场吵起来！”
“颜琮，”肖寒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百来米之后到一个公交站附近时，突然喊了前面的颜琮一声，“我可能要先回酒店，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哦，好，那你先打车回去吧。”
肖寒等他们走过拐角，才解脱了似的坐在了站台的长凳上，拿出手机交了滴滴。
“忘了这茬，”肖寒想，“有点疼啊。”
他的右腿先前没恢复好，不能久站，现在走了一百来米神经细胞就翻了天似的给神经中枢传送痛觉，只能早些回去让自己的腿休息一下。
晚餐估计也就只能点外卖了。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代表们都还在外边吃饭，他先查了住宿安排，发现自己还是跟许方成一间房，估计是想着同校的熟悉点。肖寒倒也没什么意见，翻出了身份证先领了房卡办入住，回到房间直接瘫在了沙发椅上。
好死不死他忘了带药膏。
他的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明天还得主持三个会期，肖寒想，他刚才好像看见酒店旁边的购物商场有药店，干脆下去买点云南白药药膏——他点了外卖，顺带加了个单，现代互联网物流带来的一大便利就是常用药品也可以外卖了。
然后肖寒就搁下手机去洗澡了。
晚上还要跟着颜琮那家伙点草……哦不，走访代表。
代表们到酒店了之后并没有立刻办入住，而是选择了先去找吃的，毕竟民以食为先，这七个多小时的智商战和心理战打下来也挺耗费体力的。
许方成、马文光和连晓桐依然一起行动，在途中邂逅了邱子实和沙特代表——五个人合计了下，决定去吃海底捞。
实惠，AA起来也便宜，各点各的菜。
虽然会场上代表们吵成一片，休了会实际上也都一笑泯恩仇了，多少有点相逢即是缘的豁达意味。邱子实和马文光就是典型例子，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开始谈对方黑历史：
“上次邱子实不是说我睡着了么，然后他可牛了，给我放了首DJ版的牢不可破的联盟！”
“你当时横着躺的，我要不把你闹起来我就得睡浴缸。”
连晓桐听得直笑。
“我第一次参会的时候跟着我们会场一个bloc的代表半夜去敲其他代表的门，结果敲到巴林代表的门的时候门没关，”她绘声绘色地加入“故事会”，“然后我一推门，两女生一个拿着拖鞋，另一个惊恐万状，我问她们怎么了，她们说……”
“有蟑螂！”
还模仿的颇惟妙惟肖的。对面代沙特的女生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
“不过有一说一，”她拍了拍那个女生的肩，“学妹听学姐一句劝，一入模联深似海，从此睡眠是路人。”
“头发也是路人，”邱子实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我之前开会写DR写到早上五点，后来都干脆不睡了。”
后来话题逐渐转回了会议议题上，也许是因为同桌吃饭的原因，两边态度都软了不少，反而还在条件的制定上有了进展。
果然没有什么事是吃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回到酒店后都约好了到时候群里联系在哪里磋商，“饭时同盟”就地解散，大家各奔房间，回去洗澡了。
许方成拉着自己的拉杆箱上了二十二楼——他房间所在的楼层。他们酒店只有有房卡才能上到某个楼层，所以待会磋商还挺麻烦的，得下一楼又上来。他“滴”地刷了房卡，开门的时候差点被房间里一团光源给吓死。
“肖总？”他试探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不开灯？”
肖寒“嗯”地应了一声。
许方成开了灯，这才发现肖寒靠在沙发椅上，一条腿曲着光脚踩在沙发上撑着他的笔记本，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估计是被吓的。旁边的书桌上放着还没拆的外卖袋。
“太亮了。”肖寒淡淡道，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一边的书桌上，“我洗完澡了，你要洗就去洗。”
这是个什么鬼都不会扯的理由啊，许方成无奈地想。
肖寒扯过了旁边的椅子，开始拆他的晚餐。他身上的衬衫明显是刚换的，颜色和原来那件有轻微的区别，下摆还没束进腰里，会场上绷着的气质一下就懒散了起来。
“看我干什么。”被观察的对象瞥了他一眼，“待会我得跟你谈谈。”
……他还真是“幸运”地被主席团盯上了！
等他洗完澡，肖寒已经对着他的笔记本开始看之前代表的工作文件了。他一直在操作会议记录软件，根本没空去看工作文件，这一翻就只觉得无奈。
“许方成，”他说，“颜琮和梁良说你作为二参能积极推会议进程，这点我同意。”
许方成站着擦头发，直觉他有下文转折。
“……但是，我这三个会期观察过，你刻意避开了和摩洛哥代表的交流。为什么？”
“这个啊，”许方成思考了一下怎么回答，“我知道西撒人阵背后站的是阿尔及利亚，但是西撒问题本身要解决还是要靠当事双方，不是么？再说了，当摩洛哥和西撒两方面进行争执的时候，总需要一个国家在宏观上牵引会场走向——我是这么想的。”
肖寒食指点了点桌面，“说得没错。但是西撒问题真的只是西撒哈拉的问题吗？”
他朝肖寒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西撒哈拉问题里其实有三个当事方，”肖寒说，“没错，你们阿尔及利亚就是第三方。”
“是因为阿尔及利亚是西撒人阵的实际支持者吗？”
肖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回想一下你们和摩洛哥的关系发展情况。”
“发现了吗，阿尔及利亚之所以支持西撒哈拉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阿尔及利亚本身跟摩洛哥就有边界纷争。你们本身和摩洛哥之间的冲突就是逃不掉的，这不是会不会给西撒哈拉增添谈判难度的问题，这是你们阿尔及利亚需要给摩洛哥施压的问题——因为你们支持西撒就是为了给摩洛哥施压。”
法国将势力撤离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的时候留下了“瓦尔涅问题”——也就是两国边界之间一大段未定边界的问题。法国当初对两个地区（那时两国皆为法国殖民地）的确定领土划分只有165公里，而剩下的领土由于都在贫瘠的沙漠地区，划分的那叫一个随意，甚至原先根本没考虑过分界问题。
这种随意导致后来两国独立后对这段边界的划分和领土归属产生了严重矛盾，在1963年甚至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武装冲突。
“尽管你们在1970年的时候已经基本上趋于和平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我希望你能真正站在阿尔及利亚的立场上看一看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西撒哈拉？或者说，你到底有没有必要帮西撒哈拉？”
又来了，许方成想，上次肖寒就是用反问句来点出他没注意的问题，这次也是。
他确实没必要帮着西撒哈拉——也许用对西撒哈拉的支持换取摩洛哥对边界的承认更符合阿尔及利亚的利益。
“我要去点草了。”肖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企鹅的信息，“你要去磋商就去吧，别忘了11点查房。”
“我跟你一起去吧，”许方成连忙站起来，“反正这时候他们应该都聚在一起了。”
“对了，还有件事。”肖寒走在前面，突然顿了顿脚步，“你是不是因为美国代表是新人故意忽悠的她？”
“啊……是。”
“要是这次她不是新人呢？”他回头道，语气非常严肃，“可以评价，但不要利用一个代表的学术水平，这是尊重。”
“……嗯。”
走廊的灯光是昏黄的暖色，给少年的发丝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才发现肖寒的头发其实是偏棕色的。
肖寒很厉害，许方成想，他终于打心底承认了这个事实——肖寒对他所热爱的领域也许是真的能做到难以望其项背的水平。
所幸他可以凭借这点交集，堪堪踏进眼前这个少年的生活里。
在辩论队摸爬滚打的一年许方成同学别的不说，怎么说话还是学会了的——毕竟他可是队里出了名的花辩，说话好听得很。
所以一晚上磋商下来，马文光并没有发现自己最“坚实”的盟友已经悄悄和邱子实搭上了线。
肖寒半途被丁佳雨拐去加入了点草新人的队伍，再来点草会场的时候发现颜琮已经把该说的基本都说完了。他不打算和前辈抢话说，也就难得清闲地旁听代表磋商。“非正式会谈”是在邱子实的房间里进行的，二十几个代表横七竖八坐了一房间，窗台上地上床上桌子上，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最后肖寒不得不靠着衣柜门听他们掰扯。
顺带喝完了一大杯星巴克的美式咖啡。
十一点查房的时候，组委一推门，差点被二十几双眼睛吓到。
好在一群人没有谈多久，大致定了明天会议的方向之后就散了。许方成答应了跟邱子实线上谈，也就没留在这。
“我走了，肖总，要一起回去吗？”
肖寒见他们散了自然也没道理留在人家代表房间里，点点头捏着空咖啡杯跟着走了。
没一会儿，邱子实就给他发了消息：“你跟学团一间房？”
“对啊。”
那边给他发了张表情包：【底层代表的肯定.jpg】
许方成：？我比你们还早挨完训。
他刚想回复邱子实，却听见前面有东西撞地的声音，抬头就见肖寒不知道怎么单膝跪在了走廊的地毯上。
“肖总！”他赶忙扶起了人，“我们没差劲到需要您求神拜佛的地步吧？”
肖寒白了这个满嘴跑马的家伙一眼，一言不发地撑着栏杆站了起来。
许方成这才发现他腿是抖的，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苍白了，“怎么回事？”
“没事，刚才想问题不小心把自己绊了一跤。”肖寒拍开他的手，“你们还不值得我求神拜佛。”
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怼回来。许方成想，他可不认为肖寒会肢体不协调到自己绊自己一跤——除非他腿出了什么问题。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撩开了肖寒的裤脚。
小腿上整整齐齐地贴了一排药膏，还贴出了墙砖的错位效果——肖寒猛地向后收了收腿，“你放手！”
“肖总，你既然腿伤为什么下午和晚上的时候不坐着？没人会怪你的。”
“不关你事。”肖寒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激动，“别得寸进尺。”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许方成蹲着抬头看他，“这个词很微妙啊。”
“……”肖寒自知情急之下失了言，闭了眼就当自己聋了。
肖学总别的不行，装聋作哑倒是强得很，是薛定谔的听力和理解能力的典型代表。许方成有些失笑，站起来戳了戳他，“肖总？”
聋了的肖寒没理他。
“哎，肖总，我错了。”他说，“好歹吱一声欸？肖总——”
“你错哪了？”肖寒忍无可忍抬眸看他，“怎么，你还要给我腿负责？”
“我只是觉得啊肖总，”许方成说，“你包袱有点重，其实这些你完全可以量力而行，不一定要做到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对你的腿好点吧。”
肖寒一言不发地扶着栏杆走了。
许方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拿出手机跟颜琮发了条信息，发完后发现他已经身残志坚地挪了十几米了，“哎，等等我啊！”
第二天的会期倒是没那么糟心了，主席团宣布完休会只觉得通体舒畅——这帮同志终于没给他们找什么大麻烦——除了还是有些代表打死不发言以外。
代表们都去开闭幕式了，肖寒叫住了旁边要溜的颜琮：“颜主席，今天你怎么想到要站着了？”
颜琮心道还不是你同学心疼你让你坐着，但是碍于别人不让他说的面子道：“昨天坐得我腰酸腿疼，再说了我站着还可以巡场看看谁在水会。”
肖寒点点头，也没追问什么，看起来是信了。
“啊对了，杰出代表我报了你那个同学，”颜琮又道，“其实我觉得作为一个二参，能有这么高的参与度已经很难得了，除了没怎么写文件。”
“你可以当着他面夸，”肖寒说，“跟我夸没什么用。”
“就跟你说说，我感觉你和他挺熟的，挺少看见你怎么关注一个代表，开会还特地留意人家的磋商情况。”颜主席拎起自己的电脑包，“先走了哦。下次再见。”
“回见。”
熟吗？
肖寒想，那倒不算，毕竟他可不想让自己学校的代表丢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同桌。
还好，第二次参会就拿了OD，也不算丢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点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