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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一 达瓦 ...


  •   在天降山呆了仅仅一日,他便说有事,于是她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目的地,表面上像在游历,实在勘察,研究前朝的宏通之战,终点就在昆仑之北的原上。
      这里住着牧羊放马的尧乌族人,他们看上去凶蛮野性,好在他在这儿有身份高贵的朋友,不至于遭到排斥——身为齐国的中流砥柱,他认识的贵族多如牛毛,不过能让他结交的却很少,像他这般霸道的性格注定了不会有太多朋友,但同时能让他交做朋友的,也必然是人中龙凤,至少在某些方面定是令他尊敬的。
      他的这位王子朋友名叫日泰,是尧乌族长的小儿子,身份高贵,所以连带他们也很受尊敬。
      他们在这儿住得是最好的毡帐,吃得也是最好的羔羊肉。
      来这儿的第二天,他便把她扔在毡帐里,跟年轻的勇士们野猎去了,连屠伯也一同不见,弄得她不知该怎么办,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更不懂该怎么跟他们沟通……
      好在她在晾马山庄那样的地方待过,不至于害怕这里粗矿的生活和民风。
      他们的毡帐在日泰王子的驻地,日泰王子有七个女人,其中三位是夫人,其他四个看起来像侍妾,经常要匍匐在三位夫人面前。
      “夫人,您的早饭。”这个名叫英娇的,是日泰王子的侍妾,因为会一些汉语,便被派来服侍她的起居。
      因为寒冷和日晒,这里的女人多是肤色红黑的健康色,不似玲珑这种内陆女人,但看上去却更让人喜欢,至少玲珑喜欢她们的肤色,看着就知道性格坚韧。
      “谢谢。”玲珑起身过去。
      “阿昌夫人问您好。”英娇平常是服侍三夫人阿昌的,因此每次送东西来都会带上这么一句。
      “帮我谢谢阿昌夫人。”玲珑端过奶茶,抬头见英娇正看着她笑,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她哪里沾到东西了?
      英娇赶紧低头以示道歉。
      “是不是我太瘦?”玲珑只要出帐子,总有妇人瞅着她偷笑,她知道自己与这里的女人不同,甚至没有强壮身子抵御寒冷,一看便知是个顶没用的人。
      英娇赶紧摇头,“夫人的头发。”示意一下她的头发。
      玲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发髻,忽而笑笑,“很怪是吧?”齐国女子的发髻一向繁琐,也许她们是觉得可笑。
      英娇赶紧摇头,因为汉语不甚熟练,说话顿卡的很,“不,是头饰,漂亮。”
      “我觉得你们的更好看。”玲珑指指她颈上的饰物。
      ——女人的话题可以很简单,一只耳环,一根头钗往往就能聊上大半天。
      于是,来这儿的第三天,玲珑便与这里的妇人们有了交集——梁妈妈曾对两仪阁里的姑娘们说过,女人再可怜也不要顾影自怜,与人说话是活下去最好的办法。

      一场野猎足足猎了十天,他们回来时,玲珑几乎快学会尧乌话。

      “夫人,日泰王子回来了!”女奴奔进来报喜。
      玲珑虽听不完整,但“日泰”能听懂,整个话意也就猜得差不多了。
      只听外面一阵阵欢呼。
      待玲珑掀帘子出来时,已经能看到奔腾的马队和马队后拉扯的大堆猎物。

      天盛第一眼没找到玲珑的人影,因为人群里没有汉人,第二眼方才找到换做异族装束的她——看样子她在这里适应的还不错,没有被吓坏。
      下马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上血淋淋的狼牙扔给她。
      “是什么?”有点惊讶,但没有害怕——此时此景,他扔个人头给她都不足惊讶,瞧他的装束和样子,完全一个野蛮的尧乌猎手。
      “狼牙,给小家伙。”随手将马鞭扔给一旁的男仆。
      “江给,别忘了晚上大宴。”日泰在马上高声叫他——他在这儿有个名儿叫“讲给”。
      天盛点手回应,随即便带玲珑一起进了毡帐。
      没多久,就有男仆拿了热水和干净衣袍进来,而他则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往地上扔,一点也不在乎现场有人“观赏”。
      玲珑将狼牙收好,起身打算出去。
      “去哪儿?”他一边背对着帐帘解衣袍,一边问她。
      “出去。”即便是坦诚相对的关系,也不好在这种大白天站在一边看他沐浴更衣。
      “你是打算让外面的女人进来帮我?”他问。
      玲珑因他的话,怔愣一下,随即看一眼帐帘外,确实有女奴等候,沉吟了半下,终还是转身回来,拾起地上的脏衣服放到一边。
      “还要在这儿待多久?”背对着他,一边调水温,一边问他。
      “想家了?”他扔下最后一件内衫,从她身边经过,抬腿进了浴桶。
      玲珑也自然地转过身去捡地上的白衫,不看他,“嗯,想孩——”“子”字没说完,就被他拉进了水里,扑通了两下,才抓到他的肩膀,浮出水面时已经像个落汤鸡,还呛得直咳嗽,“你……咳咳——”话也说不成,只能抹一把脸上的水,再用力捶他两下。
      好不容易睁开眼,就见他在笑。
      “后天回去。”他低语,随即托住她的后脑勺轻轻朝自己一摁。
      百无禁忌……

      晚上的篝火大宴玲珑只坐了一小会儿,实在是天太冷,喝了一杯酒早早就回了毡帐。
      他回来时,她已经窝在羊毛被里睡熟。
      无奈他今天心情太好,非要把她叫醒,陪他一起看刚绘制完成的古战图不可。
      伴着他身上洗也洗不净的血腥残留,顺着他指尖掠过的图纸,她几乎能想象出那金戈铁马,狼烟烽火的场面,看得她寒毛直立,手脚冰凉——这人天生就是为这些而生的吧?
      “冷?”低头看看她贴在他心口的手。
      “……有点。”她也不清楚手为什么会护在他的心口……
      “睡吧。”他还要看一会儿,看她是撑不住了。
      玲珑应声躺下,可再也睡不着,不禁翻过身朝向他这边——
      他正盘膝坐在睡榻上看得认真,外面冰天雪地,他却只穿一身单衣,散发赤足,少了平时的严谨和冷漠,整个人看上去平和了许多。
      “阿昌夫人叫我‘达瓦’,那是什么意思?”阿昌夫人给她取了个尧乌族的名儿,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月亮。”
      “月亮?那……‘江给’是太阳?”不然阿昌夫人为什么说这名儿才配他。
      他勾唇,侧首看她一眼,“日出月落,月亮是见不到太阳的,她不会给你取这么不吉的名字,‘讲给’是——”手指指一下木几上的狼牙。
      “狼?”也是,听说狼总爱在月皎之夜对空长嚎,阿昌夫人给她取叫“达瓦”,显然是在祝福她能得到他的注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是什么吉利的名字。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好的一番意境……
      他没再说话。

      帐外,风渐起,帐内,灯火随风声摇曳生姿。
      玲珑侧躺在被褥里,看着跳跃不定的灯火,缓缓闭上眼睛。
      直到听见她轻浅且均匀的呼吸声,他才再次侧脸看她——睡得很安稳,不似在天降山时的噩梦连连,可见早早带她离开那儿是对的。
      手指碰一下她的耳垂,同时也为自己的长情哼笑一声,以前范袭宠幸玉茵茵时,他还颇不理解,想不到如今自己也会有独宠的女人,果不其然也为她破了诸多先例,不要孩子,不同榻而眠,如今全都做了,下面想怎么样?生离死别还是生死相许?
      再次哼笑,他没那么多闲暇纠缠这种儿女私情,也没那么多精力去呵护一个女人啊……
      收回手指,继续专心看他的东西。
      外面风声渐大,渐趋嘶厉——
      她又做噩梦了,蹙着眉,呼吸急促,他缓缓将右手移过去,让她抱着——便不会再怕,随后接着看自己的东西。
      她这次的噩梦到是很短,抓住他的手后,呼吸便渐趋均匀。
      “将军。”是屠伯的声音,在帐外。
      “什么事?”天盛微微侧过头,低问。
      “八百里加急,陈军在晾马山有异动,付宽问将军,若有异举,是打还是不打?”
      “……”沉吟半下,“他可有向京城送报?”
      “已送。”
      “那就等京城的谕旨。”
      “是。”屠伯退下。
      等天盛回头时,本在熟睡的人儿已张开双眸,眸中倒映着两点灯火。

      知道她这是在担心晾马山庄的安危,“陆樵不是笨蛋,知道什么时候该走,不必担心。”
      玲珑浅笑,“没有担心,只是睡醒了。”就这么简单。
      她悄悄松开他的手,半爬起身,拾了被褥上一件棉袍披到他肩上——还有旧伤在身,身体再怎么好,大半夜也该穿件衣裳,“有参茶。”睡着也无聊,起身去泡茶——她也口渴。
      天盛看一眼蹲在火堆旁泡茶的女人,她刚才的举动让他有点摸不着,她一向很少对他表现这么亲昵。
      “给。”茶递给他,遂蜷腿爬上睡榻,找来一件裘袍披上,拿过睡榻旁的针线包,穿针引线。
      “不睡了?”他问。
      “不困,等困了再睡。”她忙她的。
      而他也忙他的。
      互不干扰,却又莫名的亲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五十一 达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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