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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二 除夕约 ...


  •   屠伯发现自己最近闲了不少,因为将军的衣食住行渐渐不必他去操办——一趟外出,将军与夫人之间似乎多了几分默契,两人的关系水到渠成到他这个随身侍卫也不知不觉。
      天盛对这种变化并没意见,也没问她怎么会乍然间对他释放善意,很多事情,不必搞得那么明白。
      而玲珑,她只是从辛勤的尧乌女人身上乍然明白了人该感恩,即使是对这个仅仅视她为床榻之伴的男人,他也许只是喜欢她的身子,但至少他给了她安稳的生活,护了她身边朋友的安危,这本就是她想要的,无可再作。
      从尧乌回到度城时已进腊月。
      他似乎有事要忙,而她也开始帮晾马山庄算账——因为陈军的威逼,陆樵也来了度城,他从天盛这儿拿到了特赦:庄内人之前在齐国境内的所犯一切罪行,暂且搁置,不予追究,但条件听说很苛刻,那个男人一向不吃亏,救你一命,很可能要你一生,陆樵没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交易,她也不必多事去过问。
      腊八之后,他渐渐闲了下来,同时,也该准备去京城过新年了——每年除夕他都会跟齐王一起过,今年也是如此。
      她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起程,但该准备的还是都准备了,他可以随时离开。
      腊月十七这一天,镖局关门歇业,准备过年,木园里摆酒席,玲珑从那边带了些新鲜的菜蔬和山药泥做得肉团子。
      她并不知道他不能吃山药——只吃了两颗便舌头红肿。
      “还是痒?”踮脚要看他的舌苔。
      他抿唇蹙眉,看上去情绪很不好。
      她赶紧从书房的医箱里拿来几粒甘草片,“含着这个试试。”
      他张嘴含住甘草片。
      “我不知道你不能吃。”看一眼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饭,还能吃吗?”他早上出城,没吃早饭,到中午才吃第一顿,现在应该很饿吧?
      他仍闭嘴不语。
      屠伯递来涂抹的膏油。
      玲珑拿过来问他,“擦一点?”
      他应该是痒得很痛苦,听话地吐出口中的甘草片,方便她帮忙涂膏油。
      玲珑踮脚仔细看过去——舌苔红肿,想必是很难受,但在同情他的同时又有些想笑,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人会对山药过敏。
      那膏油呈绿色,味道闻起来不怎么好,涂满他的舌苔后,看着那绿油油的舌头,她没忍住,真笑了。结果却被他一口吻了下去,弄得她也满嘴膏油——这东西实在刺辣的很,直呛得她连声咳嗽。
      唇分开时,两人嘴上都沾满了绿油油的膏油。
      “咳咳……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玲珑忍着想咳地欲望问他,她可不想再吃第二次这味儿。
      “将军不能吃海物。”屠伯。

      嚯,吓了玲珑一跳,他还在啊,那刚才的情形岂不是都看到了?错愕地看向一旁背身站着的屠伯,好半天才“嗯”一声。
      “属下告退。”屠伯将漱口水放到桌上,脸色尴尬地退出门外。
      玲珑觑一眼身边没事人似的男人,后者正在擦嘴角的膏油,“你在大都也这么没规矩?”
      他没来得及答她,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口中的味道,“水。”
      “刚涂上去,再等一会儿。”
      他可不是个擅于倾听的人,得不到相助,自己摸去桌上的漱口水。
      ——结果是两天食不知味。

      腊月二十二他便要起程回大都了,玲珑也打算在这天带孩子回木园。
      本来是要留羽申在度城,但他在送信给付宽的途中受了点伤,不得不改由屠伯代替。
      二十一这一夜,天盛批复公文直到深夜,回房时,玲珑也刚哄完孩子回来,正披着外袍整理衣物。
      “明天让屠伯跟你去木园。”他张开双臂,让她帮忙宽衣解带。
      “看他的样子好像不大情愿。”
      “……”沉吟,他当然看得出屠伯不情愿,只是屠伯一向无欲无求,难得也有不情愿的时候。
      “可能是小缎缠他缠的太厉害。”自从在晾马山庄看屠伯动过一次手后,小缎见到屠伯就缠着他拜师,怕是把人给吓到了。
      “那个女贼?”他记得,到天一堡行刺过他,蜀山行宫也是她救得玲珑,当然,还是掰断他小指的元凶。
      看他瞅着右手的小指——她也是没多久之前才知道他小指断节的原因,“小缎因这事一直怕见你,我跟她说了,你不知道是谁弄断的。”小缎才敢来小院走动,但只要天盛在,她绝对溜走。
      这件事他没想过要追究,当然,也不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她怕见他也好。
      “小家伙都睡了?”
      “嗯,白日里睡多了,今晚睡得很迟。”将他的衣袍挂到衣柜里。
      “我明天回大都。”他道。
      “知道了。”羽申和屠伯早就跟她讲过了,“衣物都收拾好了。”
      “在那儿过除夕。”来到她身后。
      她随手翻着衣柜里的东西,却不知在找什么,“嗯。”他一向都没跟她在一起过年,如今又何必跟她讲?
      “以后,每年除夕我都不在。”身前贴着她的后背,在她头顶低语,似乎不想错过她的反应。
      “嗯。”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一点都不生气?”
      “……嗯。”她不该生气,而且确实也不生气,可能只是有点落寞。
      “孩子没有姓氏呢?”
      继续摇头,这些她都是事先知道的。既然是她想生,她就要承担这个后果。
      “万一有人拿孩子要挟我,而我救不了呢?”
      顿住,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因为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他,所以他们一出生就要面对这种威胁……“如果我救不了他们,会走在他们前头。”作为母亲,她唯一不能失去的就是她的孩子,他们是她唯一的骨血至亲,就算下地狱,也会陪着他们一起。
      他知道了,吻一下她的发顶,“明明一个胆小鬼。”为了活着可以出卖自己,为了别人却又能出卖性命。
      “是啊。”她是胆小鬼,他天不怕地不怕,他们俩还真是天生的相生相克,“那个算命的要饭婆说得真对。”
      他也记得那要饭婆,不过一向不信宿命之说,“相生相克有什么不好?”至少有机会相遇相处。
      “过了年。”微微侧过脸,“你还回来么?”
      “不然去哪儿?”无事可忙时,他便无处可去。
      转过身,伸手帮他穿睡衫,“小孩子慢慢长大了,还能受你管制?”这个“小孩子”特指齐王。
      “就是希望他将来能不受管制。”
      “到那时,你该怎么办?”一个功高盖主、一手遮天的人,将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他不知道?
      “盛极必衰。”万事万物皆有此果,他自然明白。
      她的眼神只微微一闪,随即掩在长睫下,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果。
      “担心还是害怕?”低头问她。
      “不都一样?”
      “不一样。”担心是担心他,害怕不只是为了他。
      “什么都没有。”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害怕也不担心,或许是因为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吧。
      “真绝情。”他笑笑,搂了她的腰去,“天降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再自己去。”近来齐陈两军可能会对上,到陈国境内不安全。
      “知道了。”抬高双臂,接他的束发冠。
      灯影变幻——
      仍旧是那盏鹤灯,仍旧是那对人儿……旖旎摇曳。

      隔日一早,天未亮透,他便已起身,没让她起来,走时也没跟她打招呼,只是到孩子的房间看过一眼后,便动身上路了。

      望着昏暗的内室好一会儿,玲珑才叹口气,爬起身,早饭之后他们也要搬去木园,要起来收拾行李。
      可收拾了半天,突然又不想搬了,天寒地冻的,搬过去做什么?
      “夫人,马车都安排好了。”屠伯在门外候令。
      “算了,不搬了。”玲珑扔下手中的包袱皮。
      屠伯沉默一下,随即点头。

      “喂,我来接人啦!”院门口,小缎大喊——她是知道天盛离开了,才主动来帮忙搬家的。
      屠伯听到她的声音后,微微蹙眉。
      “佬伯,早啊。”在经过屠伯时,小缎拍一下屠伯的肩膀。
      屠伯抿嘴没说话。
      “咦?你怎么在拆包袱?不搬啦?”
      玲珑点头,“是啊,木园那边人多,去了添麻烦,年夜饭过去吃就成了。”
      “也好,那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几天。”最近庄子上的人老爱给她介绍婆家,烦着呢,正好在这儿躲躲,“佬伯,你别走啊,跟我去木园搬点东西回来。”追出门外。
      屠伯走自己的路,并不理她。
      “喂,你怎么不听人话——”小缎可不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人。
      屠伯也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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