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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蛮蛮 ...

  •   夜里的姻缘树林没有了白日里安宁静谧的感觉,反而有些阴森可怖。尤其是行走其中,却发现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林中幽魂一般游荡的时候。
      容娘没了白日里的疯癫,只是安安静静地往林中走着,四肢动作僵硬,像个提线木偶。白棠悄悄地一路跟随,突然,一个转角过后,容娘便不见了身影。
      前方就是姻缘木所在之地了。白棠上前查看,那棵老树与白天并无不同,月光下,它仍旧郁郁葱葱,红丝萦绕。白棠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放开灵识探查四周,一无所获,林子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安静。不对,太安静了。甚至连一丝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也无,整片树林安静得如同死地。枝繁叶茂的姻缘树上,每一片叶子都呆板死寂,如同画中一般定格,纹丝不动。

      “你怎么进来了?”突然响起的熟悉声音令白棠蓦地转头,只见凛川站在不远处,脸色极其苍白。他一只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撑着树干,几缕乌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白棠望着他,眉心微蹙。
      “这是一个幻境,我们被骗了。”凛川向她走过来,步子虚浮,还踉跄了一下。
      “你受伤了。”白棠的脸色更加凝重了。她伸出手想要扶凛川一把,“怎么回事?你查到什么了?”
      凛川握住她的手,几乎整个人向她倒过来。白棠吓了一跳:“你……”
      “这里,只允许一个人出去。”身边的人吐息冰凉,宛如毒蛇吐着信子。
      腹部一阵轻微的刺痛,白棠立刻伸手抓住,低头一看,那是一柄刀锋雪亮的匕首,刃上染了几寸殷红。白棠冷笑了一声,死死地抓住刀刃,一寸寸地往外抽出:“凛川。”她的声音骤然低沉了几分,“你这样可杀不死我。”
      她猛然把人一推,凛川向后摔倒,还未着地,竟然又消失不见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白棠看了一眼手上的血迹,竟然扬眉笑了一下,施了个小法术弄干净。

      “姐姐!”又有声音在叫她,是燕子,满脸惶急,见到她便欣喜地奔来。白棠挥袖打出一道灵力,擦着燕子的脸颊而过。
      “啊!”燕子尖叫着跌落在地,惊恐地望着白棠。白棠看起来松了一口气,急忙去将燕子扶起来,“抱歉,刚才出了点意外。”她给燕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有没有伤到?”
      燕子摇了摇头,委屈道:“姐姐,你怎么……”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很危险。”白棠问。
      “我,我又做噩梦了,我梦到我娘在树林里……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我娘往这边走。”燕子抓紧了白棠的袖子,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看到白棠衣服上的血迹:“姐姐,你受伤了!”燕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白棠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跟紧我。”
      燕子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是大哥哥!”
      白棠警觉地抬头望去,凛川站在之前出现的地方,手里还抓着那柄匕首,脸色阴沉吓人。燕子吓得一哆嗦,白棠却笑了起来。
      “只有一个人能出去,是吗?”她身影一闪,一掌挥出,直冲凛川而去!
      下一刻,异变突生,白棠面前的人化作烟雾消散,周围景色扭曲变换。她一掌劈空,定睛看去,那原本繁茂翠绿的姻缘木,枝叶竟然纷纷化作枯萎之态。嘶哑难听的诡异笑声响起,燕子大声地喊道:“娘!”
      容娘站在树下,距离白棠不过三步之遥。她一手指着白棠,癫狂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一面笑还一面用鬼哭一般的声音尖声道:“好姻缘哪……当真是……”而她的脚边,凛川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燕子声音颤抖:“娘……”

      白棠扶额叹息:“戏码老套,演技拙劣。”她嘴角一扬,竟是笑了起来,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再次神采飞扬起来。她揉了揉左手手腕,笑嘻嘻地道,“收场吧。”说罢,带笑的明眸便望向了一旁双眼通红的燕子。
      容娘的哭声骤然止住,她像个木偶一般垂着头呆立在原地。燕子也不哭了,她抬起犹带泪痕的小脸,眼神里透出了些狠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只是猜测而已,不过你刚才气息没有藏稳,露了马脚。”白棠微笑,“我攻击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露陷了?”
      “白姐姐好狠的心,”燕子嘲讽地笑了,“见着谁都能下得去手,连你的情郎都不例外。不知他若泉下有知,又作何感想呢?”见白棠正欲开口辩解,燕子继续道,“方才他可一直都没动手,晕倒在树下不省人事。你看到的,不过是幻境而已。你若不动手,便困死其中;而你动了手——”燕子状似开怀地笑了起来,“便是他必死无疑。”
      “不过你二人虽是自称夫妻,心中却本来就对彼此毫无情意,想必是死了也毫不心痛。”燕子摊开手,只见手中赫然是一个红绳做的同心结,跟她送给白棠的那个一模一样,“没关系,我来教你心痛。”诡异的红光亮起,白棠脸色骤变,踉跄着退了一步。
      “虚情假意者,万箭穿心,死不足惜。”燕子一字一句地说完,大笑起来。
      白棠却重新直起腰来:“怎么样?知道如何做戏了吗?”看着燕子震惊的脸色,她又道:“你又如何知道,你之所见,不是幻境呢?”

      女孩脸色一变,急忙躲避。黑色残影掠过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凛川好端端地站着,刚刚收回了手,脸色冷淡:“哼,躲得倒是快。”而树下躺着的“凛川”,此刻却化作了一截枯树枝。
      燕子一咬牙,飞身掠向树下站着的容娘,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喝道:“别过来!”

      白棠冷冷地看着她:“修行者之事,祸不及无辜凡人,你这是想遭天罚吗?”
      “无辜凡人?呵呵,”燕子咬牙切齿道,“凡人,可未必无辜。再说了,掐死她算什么?上一个‘无辜凡人’,可是被我连人带魂地吃了。”
      “李成?”
      燕子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你可知真正的李燕子是如何死的吗?”没有等白棠说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被负心人抽出魂魄,抛弃于此,沉睡多年方才重新化形。世间人来来往往,各怀心思,各有龌龊,唯一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小女孩。”

      她刚苏醒的那段日子,姻缘树下来来往往的人,个个都祈求姻缘美满,看似情真意切,心思却经不起推敲。她腻烦了这些人的虚情假意,便从中作梗,或下咒,或托梦,做点小法术,几次恶作剧,拆了几桩常人眼中的“好姻缘”。渐渐地,来的人就少了。
      有一日她终于能够重新化形,便化作昔日本体,卧在树下休养生息。李燕子发现了她。
      “小鸟儿,你怎么只有一只翅膀?你是不是飞不起来呀?”李燕子看着这只奇怪的鸟,心生怜悯,便每日带着一把米来喂她。
      “我好想带你回家,可是爹一定会打我的。”李燕子身上经常带着伤痕。从燕子的喃喃自语中,她知道燕子的父亲脾气暴躁,因为妻子生不出男孩儿,便时常打骂妻女。“我娘说我爹从前对她可好啦,如果我有个弟弟,我爹大概就会像从前那样对她好了吧。”
      某天以后,燕子突然便不再来了。直到那天,容娘来到姻缘木下祈愿,她才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并且从容娘的祈愿中得知,李成想要把燕子卖给城里的一户人家。她悄悄随容娘回家,却听到了更加令人心寒的消息。
      “我道是什么好姻缘……”容娘面对着醉醺醺的李成,虽然依旧害怕得发抖,却是第一次梗着脖子,挺直腰站在李成面前,寸步不让,“你要把燕子卖了,嫁给一个死人,这是哪门子的好姻缘?”
      “那是她的福气!躺进棺材里也是荣华富贵,你懂什么!”李成暴怒之下,下手极其狠辣,容娘尖叫着,燕子从一旁扑过来,哭喊道:“别打了!别打我娘!”
      她心急如焚,却有心无力,只眼睁睁地看着李成揪起燕子的头发往桌角上撞。这一撞,燕子便没了声息。

      “我附了燕子的身,终于能够施展更多法力。”那假冒的燕子说道,“于是,我当着容娘的面,一口一口,连骨肉带着魂魄,把李成吃了。”
      “这女人太懦弱了,她早该认清事实,带着燕子离开。”“燕子”咯咯笑着,额头上亮起了诡异的红纹,双目赤红,“期盼着负心汉回心转意,呵,眼盲认错人便罢了,心也是蠢的,这种废物,不留也罢。”说罢,不等白棠凛川有所反应,指骨一用力,掐断了容娘的脖子,轻飘飘地将人丢了出去。她仰天大笑;“哪有什么心如磐石、情真意切?长欢当年负我,抽魂之恨、囚禁之苦,我如絮定要这负心人加倍奉还!”
      狂风骤起,浓郁的怨气从姻缘木的方向喷涌而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草木遇之,便立刻枯死。
      白棠觉得似乎有什么记忆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蛮蛮,”她隐约想起了这个名字,“此族人仅生一翼,需夫妻二人相伴,方得比翼而飞。长居于苍梧,效忠于……”
      下一刻,黑色的怨气风暴吞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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