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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镜中花 ...

  •   黑色的怨气尖啸着,铺天盖地侵袭而来。白棠一袭单薄白衣,如同狂风暴雨中一点微弱的烛火,很快便被吞没于其中。那自称“如絮”的女子,顶着李燕子的皮囊,额上的诡异红纹逐渐在整张脸上蔓延开来,同时,她的身后逐渐浮现出了一个形貌奇特的黑影。

      那像是一只只有单翼的鸟,是早已在世间失去踪迹的族裔——蛮蛮。

      如絮发出凄厉的长啸声,如怨如泣,贯耳穿心,似乎在控诉那个负她真心、弃她不顾的情郎。而她周围,那怨气如同剧毒的墨汁,所及之处飞鸟坠地,草木枯萎,生机尽毁。唯有姻缘树上,满树红丝飘摇,黑气萦绕,枯枝败叶沙沙作响,却没有一片掉落在地,十分诡异。

      就在怨气遮天蔽月之时,一道浅浅的白光如涟漪般,在这风暴中心扩散开来。紧接着光芒大盛,磅礴灵力如海潮雪浪横扫四周,将浑浊怨气一扫而空。如絮的尖啸戛然而止,她艰难地回头望去,见白棠遥遥立在她身后,神情平静,无悲无喜。白棠伸出一指,指尖所向是一截冰凌,刺入了如絮的后心。伤口处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丝丝缕缕的黑气。

      如絮的眼神逐渐涣散,眼中的赤红色慢慢消散,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化作了两个字:“长欢……”

      如絮倒在了地上。白棠走上前,合上了女孩仍旧大睁着的双眼,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容娘的旁边。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凛川好端端地站着,便抿了抿嘴,沉默地望着这对永远不会再醒来的母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到白棠面前,摊开手心,是一颗绿光莹莹的珠子,灵气充沛。那只手缓缓后撤,将白棠的目光从容娘她们身上引开了。

      “那棵老树是空心的,里面有颗珠子。”凛川说。

      “青鸟的内丹。”白棠脱口而出的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凛川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她很明显不是青鸟。”

      “她是……蛮蛮。”白棠莫名地对这个族群有些熟悉的感觉,她暂且把原因归于水神向她讲述过的故事:“我师父讲过,这个族群几乎销声匿迹了。”

      “你似乎对羽族们很熟悉。”凛川状似无心地提了一句,“蛮蛮,我有所耳闻。一千年前凤凰身陨,苍梧败落,羽族流散。蛮蛮一族后来的日子,确实不是那么好过。”

      白棠无端地感到一阵心悸与悲凉,一闪而逝。“是吗……”白棠忽地望着凛川的眼睛,好奇道:“你如何得知?”

      凛川轻轻哼了一声:“论年岁,我可比你要大许多。”见白棠伸手要拿走珠子,凛川拳头一握,手臂举高,微微一笑:“我发现的,就是我的。”

      白棠急得跳脚:“给我!说好的我当老大你是小弟,听我的,都听我的!”

      凛川不理会,只是几个转身,左右闪躲,像是在逗着白棠玩儿。

      “凛川!有本事我们再比一场!”

      “白棠,你作为老大,欺负一个病号小弟有意思吗?”

      凛川似乎还逗上了瘾,也吃准了白棠不会粗暴动手,躲闪腾挪得不亦乐乎。想到前几天的遭遇,凛川感到格外地解气。

      可惜,他很快栽了跟头,字面意义上的。他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白棠收回施法的手,大笑起来。凛川恼怒:“三岁小孩儿!”

      “你五岁不能再多了!”白棠叉腰大喊,歪了歪头,又道,“凛川,你是不是想吞了那颗内丹,让自己的伤好得快些?”

      凛川动作顿了顿,没回答。他确实存了这心思。现在他连化人形久了都会感到疲惫,他希望自己至少能恢复到日常行动不受阻碍的地步。

      白棠继续道:“你把那颗内丹给我,我帮你疗伤。”

      “你?你有什么办法?”凛川只当白棠是在哄他,并不答应,只是懒洋洋地就着摔在地上姿势,席地而坐。他又感到有些疲倦了。

      白棠几步跑到他跟前,面对面坐下。她左手从衣领下扯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泪滴状红色吊坠,握在手心,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了凛川的眉心上。

      凛川皱了皱眉向后躲去:“你做什么。”

      “别动。”白棠毫不留情地一指戳在了凛川的眉心,指尖滚烫,惊得凛川浑身一哆嗦,“信我信我,真的有用,你别动。”

      那热度顺着眉心往下,如暖流般流向四肢百骸。凛川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冬日里温暖的阳光下,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躺下来眯着眼睛晒太阳。一刻钟后,白棠收回手,藏好吊坠,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好一点?”

      凛川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周,畅通无阻,更是比原先顺畅了些,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他眯了眯眼睛,盯着白棠:“看起来你比这颗珠子管用。你就不怕我恢复了之后,把你当点心吃了?”

      “你若是能吃了我,我也认了。修仙者生死有命,气运在天。”白棠笑嘻嘻地说,“可是我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吃掉的?”她站起身,施法清理掉衣服上的尘土,又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女仙人,“气运在天,我命由我。”

      她伸出手:“内丹。”

      凛川嗤笑一声,将那颗珠子抛给她:“不是感谢你。这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送你了。”

      白棠接住珠子,手还没缩回去。凛川挑眉:“怎么?还要打劫?”他摊手,“两袖清风,唯有命一条。”

      “你不化原形吗?手继续借你休息。”白棠道。

      “不必。”凛川一脸嫌弃。

      两人一同葬了容娘和燕子之后,白棠绕着满树枯叶的姻缘木看了一圈,奇道:“这个幻境手法,像是我师父的‘镜中花’。”

      “镜中花?”

      “对,镜中花,水中月,把另一处空间,投射到此处。高阶的施术者,可以使整个空间的实体完全重现,几乎相当于一个传送阵。与传送阵不同的是,入阵者只能在划定的有限空间里活动。并不是像传送阵那样完全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出了传送就能自由离开。”白棠道,“不过给姻缘木施术的人学艺不精,只是投射了空间影像,而非实体,也不能真正地身临其境。”

      “镜中花需要强大的灵力作为支撑。一旦布置成功,便很难发现端倪,也无法被追踪。即使是这般拙劣的手法,在它被破坏之前,我甚至也没有察觉。”白棠叹了口气,“这术法着实难学,我师父教了我很多次,可惜,恐怕我连这施术者都比不上。”

      凛川并不知道当年默默无闻的水神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听了白棠的描述,有些惊讶。“这镜中花,应该不是蛮蛮所为?”

      “不是。甚至也不是这只青鸟。”白棠抛了抛手里的内丹,“这点点灵力根本撑不起幻境。施术者另有其人。这里的镜中花只是被如絮发现并小小地利用了一下,她那点手法,皮毛都算不上。”

      “如絮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这里有颗内丹,不然早就该吞了,能大大增长她的修为。”白棠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有颗内丹?内丹取出后,原主几乎必死无疑。谁杀了青鸟?但为什么又取而不用?”

      “你如何知道无用?”凛川忽然插话,打断白棠的自言自语,“你可记得那蛮蛮脸上的花纹?”

      “记得。如何?”

      “那花纹我见过。”凛川慢悠悠地说,“前几日,我与几个邪修打了一架,他们的灯笼上,绘了相似的花纹。”

      “在何处?”

      凛川垂了眼,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才答道:“断山。”

      断山所处之地,已经是白棠所能管辖的范围边界。身为水神弟子,帮师父处理过大大小小的祈愿,白棠清楚,水神庙护佑之地,绝无邪修,想必是另外一边过来的。然而,白棠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等等,等等,你说……断山?”白棠惊得杏眼圆睁,“那个据说藏了个大妖怪的山头?”她伸手指着凛川,手指颤抖,“你你你,你是……”

      凛川以为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终于怕了,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怎么……”

      “怕了”两个字还没有出口,白棠兴奋地冲过来,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真的啊小弟!你真是太给我长脸啦!”

      凛川:“……”

      白棠没有给凛川反应时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滋滋地又道:“放心,跟着我,不会混得比以前差。一个人窝在山上有什么好的,将来跟着我游遍天下山川湖海,像我师父那样,才是修行者应有的逍遥快活。”

      凛川的嘴角抽了抽,一把拂去肩上的爪子,一腔不甘心无处发泄,只得阴阳怪气地道:“行了行了,知道了,老大。你是不是安排点正事,好让我俩扬名立万啊。”

      “唔,确实。”白棠挠了挠下巴,想了想,道:“不过,过了断山,那边毕竟不是我的地盘了,得先回去准备准备。顺便通知一下师父,出了乱子她老人家好能快些赶过去捞我们。”

      凛川:“……”你师父在外游荡,不知所踪这么多年,要是真出了事,她赶过来时,我俩恐怕尸骨都凉透了。

      算了,不指望了,大不了到时候碰到仇人,杀了就跑吧。他有些头疼地扶额,却见白棠伸出了手。

      “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不需要休息吗?”白棠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衣袖间的淡淡幽香弥漫开来。

      凛川终于妥协了。眨眼间,身形高挑的男子消失不见,白棠的手腕上多了一条纤细的小黑蛇,安安静静地盘着当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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