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风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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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天了，咱们皇后娘娘不是说风息山要滑坡吗？山神保佑，风息山现在都好好的，皇后娘娘多看了些书就以为自己可以预知灾祸了？”
李四严阴阳怪气地嘲讽一通，又往地上啐了一口，“早知道就学隔壁王二，就是不搬走才好！你看看我们，冒着暴雨搬了家，衣服湿了不说，今年才打好的家具都被打湿，都要发霉了，这个损失皇后赔给我吗？！”
他媳妇扯了扯他的袖子，“行了行了，别气啦，这雨下得忒吓人，我也觉得要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能出早出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妇人家，见识短浅，别人说风你也跟着说风！”
“你现在气有什么用呢？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等雨停了我们就搬回去，还和以前一样，再说皇后不是说了会补偿我们的所有损失吗？”
“他说你就信啊，这些个叼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们，哪里知道平民百姓的辛苦？因为迁居，大家伙都没地方赚钱了，孩子还要去陌生的学堂上课。都已经这么些天了，那帮官兵还是拦着不让咱们回去！咱们又不是囚犯!”
“咱们确实不是囚犯！囚犯能住这么好的客栈，吃这么好的饭菜吗？这都是皇后安排的，都不要钱，比咱们自己家吃的都要好。就当出来游玩，没事就回家，有事就当逃过一劫。”
“跟你说不清楚！”
这样的争吵和抱怨发生在很多镇民的身上。背着所有的家当在暴雨中背井离乡，只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有可能发生的灾祸，特别是这个灾祸他们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无事生非。
更别说新帝继位以来便是以他的残暴酷烈闻名，帝王的形象就是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影。没有威信的帝王，大放厥词的皇后，只能引来重重的抱怨和讥讽。
暴雨似乎永无止歇，风息山却仿佛屹立不倒。
消息不断地从江南传回长安，民怨一天比一天深重，甚至已经出现了镇民殴打士兵的事件，民怨沸反盈天。
前朝或指桑骂槐或直言痛骂的折子越来越多，就连后宫妃嫔们见了周成洲也要提上一两嘴，带着或同情或嘲讽的神情。
周成洲却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他在拟定下一步的计划，予安河加固了堤坝，也安排了人日夜守着，水患是大概不会发生了，现在就是滑坡的问题。
若是风息山没有滑坡，那么这一次，他在民间的声望将会大打折扣，贵公子的头衔本来也就吸引到闺中少女，再加上此后又要演着蓝颜祸水的剧本，实在是对他不利。
到底该做什么，才能扳回这一局呢？他看着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带着沉闷的压抑。
姑苏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雷鸣声时不时轰然炸开，带来一整个天空的咆哮，暴雨又狠又急地拍打着地面，屋檐，像是节奏极快的鼓点砰砰作响。
狂风暴雨一起发作，它们冲走平时挤压在地面缝隙里的泥，冲走屋檐上的瓦片，酒家的店旗被滂沱暴雨淋得湿透却又在空中烈烈飞扬。浓重的乌云堆积成墨色，沉沉地压下来。
风息山也正是如此，山顶与天空对峙，距离好像尽在咫尺。
暴雨一刻不停地冲打着山体，平时扒附着山的泥土岩石很快被冲下来，沿着山往山下滚动着，松散的土质让落下来的泥土和岩石掉的越来越多，它们翻滚，堆积，汇成一条条泥石的河流四下倾泻。
山沉闷地响着，像是山神震怒的轰鸣。然而无济于事，“河流”越来越多，巨大的石块和泥块也被冲打出来，将山体鞭打出一道道伤痕。
“轰——”一块巨大的山体像是被什么打散，顷刻间四分五裂，变成散乱的形状，原本藏在里面的干燥土壤扬起的灰尘刹那被雨水吞没。
这个巨大的山体铺天盖地横冲直撞地往前奔去，把停留在它面前的树折断，屹立在它前方的房子被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压烂，瓦片碎裂，房梁横断，一座容纳三口之家的房屋瞬息就被掩埋，而暴风雨还在继续。
“我们镇被埋了!”刚醒过来，李四严就听见有人这样说，声音因为恐惧而颤动着。他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掀开被子出去抓住刚才出声的那个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那帮官兵说的？”
被抓着的人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不……不是，是我自己看见的，咱们的风息山啊，那么大一座山，塌下来一大块，跟洪水一样，一下就把周围的几个房子都埋了呀！”
他说着眼眶通红，带着无尽的后怕，“幸好咱们出来了，要是还在镇上一定会死的，你不知道那个速度有多快啊，一下子，就把人房子给弄塌埋了！”
李四方咽了口唾沫，背后一阵一阵地冒着寒气，他不想接受这个现实，追根究底地问：“你怎么看见的？”
“我昨天就想走了，昨天半夜没人守着我就逃出来了，但是城门被锁上了出不去，我又不敢回来怕被发现，就在瞭望台上窝了一晚。早上起来的时候啊我往外那么一看，看到了咱们镇和风息山。我就寻思着看看，看见山塌了，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啊！幸好啊……幸好……”
李四方腿软地跌坐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流淌，昨天白天他就瞅准了一个机会要走，硬是被媳妇拦了下来，这才作罢。要是……要是昨天他走了……
一个瞬间，就决定了生死。
“幸亏皇后让我们迁了出来啊，幸亏有他，幸亏有他……”被问话的镇民喃喃自语。
梧桐镇被山埋了，死的五个镇民都是死活不搬出去的，除此之外，其他人全部存活。消息一路传回长安，周成洲听到了舒了一口气，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夹在中间，不知前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还是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
前朝后宫都有些尴尬，当时讨伐的言辞有多激烈，现在赞美的话语就有多天花乱坠，什么身先士卒，敢为天下先，忍辱负重……美言的折子上了一叠又一叠，宣厉都不想打开看了。
民间也是如此，当时的民怨有多沸腾，现在的赞美就有多精彩，加上梧桐镇民的一传十十传百，因为愧疚和感激把皇后描绘得天上有地上无，一时之间，整个江南一带都知道了皇后的丰功伟绩。
世间事大抵都是如此，结果才被人重视，若是做了一件无结果的事情，任由万般经营，呕心沥血，得到的也不过是嘲笑和羞辱，没有那么多人在意过程如何。
“皇上有喜欢的人吗？”殿内，周成洲问着半月未见的帝王。
“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决定着皇上演出情真意切的程度，若是皇上有喜欢的人，对着我假装深情肯定会心怀芥蒂的。”
宣厉轻轻点了点桌面，“朕要是有喜欢的人，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的人不会是你。”
哦豁~周成洲不以为然，但是皇后这个位置，危机重重，他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不愿意把人放在这风口浪尖，他要扫平所有障碍，为心上人铺出一条平坦大道。
但既然宣厉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上，要拿我当靶子，首先就要让别人觉得我就是个靶子，一上来就你侬我侬就明摆着是骗人了，我觉得我们要循序渐进。”
“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咳，”周成洲抵唇清咳了一声，“皇上因为梧桐镇这一事件对我印象深刻，觉得我和后宫妃嫔们不一样。对我起了兴趣……一步步探究……然后，嗯咳，就喜欢上我了。再加上我原本就对你情根深种，一往情深变成两情相悦，这个进展够真实吧。”
周成洲说完这个羞耻的剧本，饶是厚脸皮如他，耳根也微微发红。
宣厉深深对看了他一眼，但是对他的厚颜无耻有了新的认知，“你就站在原地不动，等朕走向你？”
“不然皇上还想如何？”周成洲反问，“我心悦你，你却大婚一月之后就再不问津，对我不闻不问，留恋后宫，乐不思蜀。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我去靠近你吗？”
宣厉看着一脸无辜对他谴责的人，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朕没有记错，后宫的牌子是你递到朕手里的。”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啊，要是你也喜欢我还有那些妃嫔什么事？”
“开枝散叶的事也不管了？”
“有什么好管的，我们可以收养一个，或者两个，你想要一个还是两个？”宣厉看着他不说话，周成洲收回脱缰的联想，“不好意思，扯远了。”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算好了之后的路？”宣厉看着他，发现自从他一进宫自己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哪有？”周成洲笑得狡黠，“巧合而已。”
罢了，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过程不重要。“就按你的想法来。”
“好的，请皇上务必演得真实一点。”
又到了半月一次的请安环节。周成洲抱着猫睡眼惺忪，昨晚和宣厉一起睡，平时一个人睡的时候总是考拉抱抱枕，但两个人抱的就是活人，触感不一样，让他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宣厉也总是被他抱醒，两人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默默无言地各自转身，起来之后都顶着微青的眼圈。
有待习惯啊，他这样想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在后宫妃嫔的眼里就琢磨出别的意味了，皇后以往都是精神抖擞，怎么偏偏皇上在他那睡了一晚之后就一脸睡意了呢？再看他眼尾带着红晕，唇色比平时更加艳丽，这分明是一脸春，情，莫不是昨晚……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风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