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此刻》叶慈

2、第 2 章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王舒悠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能够勉强思考，身上为什么这么重？感觉受了很大的束缚，她想动动手，可是手指没有什么动静，好不容易她才回忆起来，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汽车的刹车声和身上刹那间难以忍受的巨痛，她出车祸了？王舒悠悚然一惊，似乎没死，只是瘫痪了？还是已经变成植物人了？这可比当场死了还要凄惨，看情形似乎是植物人，因为听觉非常不敏锐，四周似乎有声音，可是听上去似乎是隔了一层，听不清楚。王舒悠想看看病房里的样子，而且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脑子迷迷糊糊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争回自己的思想，这些事情发生了也不知道多久了，要是时间太长的话，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了，而且她人生最后的记忆是她唯一的女儿出了车祸，母亲肯定无法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她只会想到，她最宝贝的女儿是因为要给她买一条鱼而出的车祸，这个事实很可能会加速她去世的进程。这种设想实在是太可怕了，王舒悠几乎不敢再想下去。
　　“哭了哭了，小悠哭了！”有人开心地大叫，还有其他人拉拉杂杂的声音跟着。
　　王舒悠很想给那人一个白眼，哭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个念头过去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咦，她听到声音了？她能听到了？也就是说她的听力正在恢复？而且这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不对，这声音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了，王舒悠几乎以为出现了幻听，因为刚才她第一反应，这似乎是外婆的声音？可是外婆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啊。不对，应该是声音跟外婆很像的人，因为这声音跟她以前听的有点不一样，明显年轻了很多。应该是父亲请的看护吧，也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怎么第一个听到的声音不是爸爸的，王舒悠觉得有点遗憾。
　　“嘘，小灿刚刚累惨了，安静点让她睡会儿。”那个很像外婆的声音又说。
　　小灿？王舒悠立刻想到了母亲的名字——舒灿，母亲还活着？狂喜略过她心头。
　　“咦，这孩子可真乖，说到她妈妈要睡觉就不哭了，看来很好养。”很像外婆的声音总结。
　　“乖是乖了点儿，可是好丑。”有人说。
　　呃，如果可以的话王舒悠很想出几条黑线给她看看，大妈，我只是变成植物人了又不是智商退化了，您没必要用这种语气和用词来形容我吧！跟个小孩儿似的。还有，说丑的那位童鞋，干啥呢干啥呢，欺负病人啊！有这么说话的么，真是~嗯，好困，睡会儿，不跟你们见识，王舒悠沉沉睡去。

　　跟黑暗做斗争的道路是艰辛而漫长的！王舒悠很想用握拳的动作来辅佐自己的观点，可惜她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植物人实在是很倒霉的物种啊~知道母亲没事，自己恢复的日子是可以期盼的，王舒悠骨子里不可救药的乐观立刻抬头。
　　王舒悠每天重复睁眼，可是眼皮没反应，继续努力，睁眼——眼皮没反应，睁眼——眼皮没反应，睁眼——眼皮没反应……（好吧我其实是在凑字数。）可是做不了几次就会觉得很累，然后就会饿，饿了就会发出很可怕的哭声，王舒悠总算明白那个声音很像外婆的女同志会用那种话来表扬她了，她现在跟个小孩子差不了多少，饿了就哭，人家喂她的人也很善解人意地喂的牛奶，不知道这牛奶是哪个牌子的，奶味非常纯正可惜有点咸，她倒是想抗议，可是不会说话，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选择，她只能乖乖喝牛奶。喝完身体立刻会告诉她，困了，王舒悠就会顺应召唤地投向周公的怀抱。不过这还不是当植物人最耻辱的，最耻辱的是，王舒悠简直难以启齿——她大小便失禁。这一点必须表扬护理人员，也就是那位声音跟外婆很像的大妈，由于她老管喂奶，所以现在王舒悠在心里默默给她安上了一个伟大的称号——奶妈！
　　奶妈帮她处理的动作十分轻柔，用知音一点的语体来说——轻柔的动作中充满了爱意。一点也没有因为她是个植物人而歧视自己，在外人面前也没有说她的坏话，还总是表扬她乖，要是哪天她醒了的话一定要找老爸给她加工资，这哪儿找来的人才啊。
　　累计饿了八次同时睡了九觉之后，王舒悠几乎不报希望地重复发睁眼这个指令的时候，重重的眼皮竟然颤巍巍地动了，动了，动了，眼皮睁开了！王舒悠简直想欢呼，可惜现在她的嘴巴只接受哭跟吃两个指令，这一点稍微遗憾了点儿~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
　　是啊，以平躺的姿势睁开眼，除了天花板您还想看见啥呢？
　　不过王舒悠越看这天花板越眼熟，为了巩固这种可怕的猜测她很想多角度全方位地观察一下这间病房。白得一片一片不均匀的，这么烂的墙面漆这得是多破的医院啊！您不用墙纸好歹用用立邦么~
　　可是现实打破了王舒悠的欲望——她的头动不了，脖子没办法支撑着做这么复杂的运动，看来得和睁眼一样，好好练习一段时间才能做到。不过这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有人从楼梯上上来，唉，还是用的木楼梯，看来这医院已经不是一般的破了。
　　这脚步的声音是属于奶妈的，躺了几天王舒悠很想看看这个好心人的样子，好心人也没有让她失望，把她抱了起来，为什么不是扶，而是抱？王舒悠没有空去纠缠这种细枝末节的小问题，她现在已经被看到的脸惊吓到了。这人，这人竟然是年轻了几十岁的外婆！不要说人长得像之类的鬼话，被紧紧抱在怀里托着头，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人没可能像到这种地步的，而且这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
　　王舒悠楞住了，彻底楞了。
　　“咦，囡囡能睁眼了？”外婆一愣，“阿山，小灿，囡囡能睁眼了！”
　　年轻版的舒灿接过王舒悠，脸色带了愁色，“这孩子不会是傻的吧？怎么眼睛呆呆的看人？”
　　你才呆呢！你全家都呆！王舒悠习惯性地在心里默默加OS，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不能这么说自己，她实在是被吓到了，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年轻版的父亲母亲外加外婆！而且自己现在的体型是能随便被人抱来抱去一点不累的，随着换人抱的时候侧的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现在正在自己的老家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小床上，这一切的事实都在告诉着王舒悠——她重生了，她的祈祷实现了，可是她明明只想倒几年回去，为什么一下子倒了这么多倒带倒到了头？难道佛祖他老人家也不会倒带嫌麻烦所以一下子倒到头省事？唉，您就该多打打单机游戏养成随时存档的好习惯么~这巨大的惊喜让王舒悠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太高兴了，所以她——哭了！而且哭得眼泪鼻涕什么的十分狼藉。
　　“哎呦这孩子应该又是尿到身上了。”外婆大人习惯性地去摸尿布，“咦，干的？”
　　王舒悠努力翻了个白眼。
　　“这孩子，倒跟听得懂似的。”三个大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