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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0 ...

  •   倩文落后半步跟着,指着垂花门,道:“主子在前院。”

      林胭望了望天色,见太阳已快升到中天,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些。

      光线,给垂花门染度上了一层亮色。

      大概因着未散的酒后劲,林胭的心突突的跳,愈走,双腿愈软。

      穿过垂花门,还未等走近倩文所指的那座小复院,便听见一声很是隐忍的痛呼。

      发声的人,似被什么堵了嘴,唔唔一阵,又喑哑的闷嚎一阵。

      那间房门,呈虚掩之态,并未关得十分严实。

      ‘吱呀’一声推开,瞧见内中情形,直惊得林胭怔在了原地。

      乐七听见声儿,拭去手指上染着的血,他原以为是自家主子,倒没想是里院那位林姑娘,讶然一瞬,道:“主子在隔间。”

      听见这话,林胭慌忙地合上手边的门扉,骤然看到这幕,吓得她背脊都生了汗。

      “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白?”倩文道。

      林胭舒出一息,“没事,走吧。”

      无怪她被吓到,她推门时,乐七正好从一个被堵严实了嘴,浑身捆缚如粽的男人手上,拔下一截手指甲。那男人抖如筛糠,面部似撕扯的变了形,眼珠子凸瞪出来,亦正好刺刺盯着她。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陆瞻授意在审问什么。

      她攥了攥手,待心神平定下来后,才朝隔间走去。

      隔间的门敞开着,除了陆瞻靠桌案而坐,还有陆知候在一旁。

      “林姑娘。”陆知眼尖地瞧见她,唤一声。

      陆瞻抬起眸,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醒了?”

      林胭缓缓走至桌案,朝他福了福身,“大人。”

      “看来是清醒了。”陆瞻挑眉道。

      林胭那才被吓白的小脸,刷地一红,男人话里的意思,她怎会听不明白,这提的,分明是吐他一身的事儿。

      她低声道:“昨儿是我醉糊涂了。”

      陆瞻哪会与她置那份儿气,握了握她的手,让人坐下说话。

      坐下后,林胭才发现,桌案上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那盒子很是朴素平常,纹路也是极简单的斜条纹。

      陆瞻将盒子,朝她的身前推了下,“打开看看。”

      “这是……”林胭踌躇一瞬,而后启开,细扫了眼里面的东西。

      “若不是你昨个回徐家,恰巧听闻春和园修坟的事,这东西,就被别人得去了。”陆瞻道。

      木盒里,并不很妥帖整齐的放在一摞纸稿,听得陆瞻的话,林胭一张张看过,发现,每张纸稿的末尾,都落着个叫“丁渠”的人名,和那时候,记写纸稿的时日。

      成康元年,正月十八……
      成康元年,正月十九……
      正月二十……

      一直到二月底。
      整整四十张。

      林胭死死攥着纸稿,因用力太过,指骨发了白,她颤抖道:“这个丁渠是谁?”

      “你父亲,任职督河使时的河道账房。”陆瞻道。

      纸稿上的字,时而工整,时而狷急,纸的质地也不尽相同,有衙里供配的三等云香宣,亦有劣质泛黄的粗毛纸,显然,那个丁渠在记录时,乃随取随用。

      也可能……因情势所迫,不得不随取随用。

      “大人,这如何得来?”林胭久久不能平复心境,不为别的,只因纸稿上记的是,当年河道衙门的日支细账。

      她回想起,她父亲的罪名里,除渎职外,另一条致命的就是贪墨河堤公款。

      既然,那个丁渠如此的另记细账,想来,当年受涉的账房账簿,定非实情了。

      见陆瞻沉默着,她按下心头急切,又唤道:“大人。”

      陆瞻缓缓道:“他们开了你父亲的坟。”顿了顿,“也别担心,乐七已将其合复了。”具体细节,他并未与她详说,何止是开了坟,还开了棺,直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林胭眸光暗下,双手握成拳头,“可审出了什么?究竟哪方的人?”

      陆瞻望了眼隔间方向,正这时,又一声极惊惧惨痛的闷哼,从隔间传透过来。

      陆瞻道:“再等等吧。”倒是有点骨头。

      林胭松了一瞬拳头,思忖着道:“那个叫丁渠的,可还活着?”

      “改日,你再回一趟徐家,便借探望徐家人的名义,见一面,你们村口第一家的当家人。”陆瞻道。

      “李阿爷?”林胭讶然。村口第一家,正是李老爹家。

      陆瞻曲起指骨,轻击着桌面,“算起来,他还是丁渠的舅哥。”

      林胭惊愕,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丁渠竟与李阿爷家有牵扯?据她所知,李阿爷是有一个妹子,年岁和她舅母相差无几,听说,乃是年轻时与夫婿不和,待夫妻两人和离后,才回转娘家的。

      如今也没住在家,一直客居在李家铺东坡上的一座道观中。

      李阿爷,只有逢着年关节庆,才会去那道观一趟,略略送些衣裳吃食。

      回想起,周氏嫂嫂说的,李阿爷领着乡亲去拦住春和园相地的,仅是因西坡那山头,睡的全是李家铺的人,不喜欢唱戏的,离她爹娘的坟头太近?

      为何,他如此在乎她父亲死后的安眠?

      是曾经受过父亲的惠?

      还是知道……丁渠记的细账,藏在里面?

      记明细账的是丁渠,那藏盒子的一定是同一个人吗?

      有没有可能,是李阿爷或那位道观中的婶子?

      丁渠和李阿爷家,可还有往来?或,略有丁渠的消息?

      真该再回去一趟,也或,还能从舅和舅母哪里,探出点什么。再者,爹娘的坟被贼人启开了,她也需回去看看,如此,心才能安下。

      林胭极仔细地,将纸稿放回木盒内,“大人,这东西于我父亲一案,可是关键?”

      陆瞻的眸光沉了沉,“是否够得上关键,需等到,与你父亲当年一案的详细卷宗,所记录的人证和物证,比对。尤其是,当年封存的河道账簿。”

      “当年的卷宗……”她顿了顿,缓道:“大人能不能调阅?”

      见她双唇发白,他将手边的茶盏推了过去,直言道:“此案的原卷宗存在提刑衙门,若不是上奏天听,奉旨意重审此案,我无权调阅。”

      “何况,瞧提刑衙门明面上,对春和园一案的架势,连谭良都行文要走了,只要内中牵涉到党争,府衙里但有动作,都会被暗中的各方放大数倍,尤其是赵家和赵家背后。他们一旦急眼,倘若丁渠还活着,此番动静下,或还没等你我探得他的处境,他便已经……”

      尽管陆瞻的话未完,林胭却已再明白不过,若真有那番动静,丁渠哪里还能活。

      便没其他办法了?

      她看着陆瞻,“大人可有……”

      见他的视线落在茶盏上,意思再明显不过,林胭便止了出口的话,捧起茶盏,浅啜了几口,“大人。”喝过茶,忙搁下杯盏,她又低唤出声。

      瞧着她此刻澄澈的目光,陆瞻缓声道:“大理寺那里,存有复核过的副卷。”

      听他提起大理寺,林胭顿时明白了。但凡涉及官民的刑案,经地方,与受理平民刑案的刑部,及受理官贵刑案的都察院,一道初审,一道复核,还必须经由一道大理寺的复核,待大理寺给出复核或重审后,才能最终下发执行。

      若遇重大的,三司会审后,最终的审定还需圣断。

      “会不会很为难大人?”林胭有些担心。大理寺的副卷,岂是想提阅便能提的?

      她十分想为父亲翻案,也和陆瞻达成了交易,知道查清此案,于陆瞻来说,也是有益的。

      但若以他的安危为凭,在他的头顶悬上一把,不知何时会展露寒锋的剑,她并不愿意。

      她想,即便泉下的父亲看到,以他人之性命为他翻案,父亲也不会愿意的。

      “若为难,大人,你大可不必……”仅她那点回报,若真因父亲的事让他有个万一,她即便一死,恐也难以偿还。更别提,若陆大人的家里追究,牵累到徐家,那般后果,她更不敢想。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车到山前,船到桥头,终会有路,也会直的。

      “大人,若行不通,我父亲一案……便……”

      “便如何?不查了?”陆瞻接过她的话,将她鬓角散落下的一缕青丝,挽过耳后,低声道:“担心我?”

      “我……”林胭轻轻睁圆眸子,她的唇,被陆瞻的食指按掩住了。

      “别急,”待两人的目光对视了好一阵,陆瞻才收回手,淡淡道:“若回答为否,你也不必说了。”说完,他略等了等,便起身朝门外走。

      陆知早在林胭进屋那当口,便退去了门外,与倩文候去了廊子里。

      陆瞻这一走,屋里就剩了林胭一人。

      她急急地起身,唤住陆瞻:“大人!”

      见人停了下来,她向前两步,娥眉轻轻拢起,“大人的话……我不明白。”

      陆瞻看着她,默上半晌,“那便忘了吧。”

      “大人。”林胭又唤了一声,但陆瞻再未停下,径直进了隔间。

      片刻后,隔间又是一阵极其哀嚎的闷哼,听着,比前两次瘆人许多。

      林胭垂下视线,略怔了征,接着,望向院子里的几树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的叶子,被冷风吹得纷纷扰扰,便如同,她眼下的心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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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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