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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修) ...

  •   “门上帖一对儿!”

      徐家邻居周嫂子张罗着她夫郎正贴喜红,自个儿手上也捡一对朝屋里去,瞧林胭仍一身平常打扮坐在床前,心里一阵惋惜,待仔细把喜红贴在箱柜两侧,才挽起她的手,“阿胭呀,要实在难受……”

      “烦请嫂子帮我梳妆。”林胭霍地抬眼,一双眸干净黑亮,唇角还漾起柔和的笑,仿若早已坦然接受,认了命。

      “好。”周氏颔首。

      黑亮如缎的发一梳到尾,与满屋纯粹的正红相得映彰,唯有妆镜里映出——床边整齐叠着地桃色吉服,显得岔眼。

      它昭示着属于它的人,将如它一般,不能同主位争辉。但有正红一日,它终将黯淡。

      挽髻戴簪。

      林胭抚了抚耳铛和垂落在肩的珠串,极细腻的玉珠从她手指中滑过。果然,赵家出手皆是不凡。

      换过衣裙,她对周氏笑着轻语,“还是嫂子手巧。我这般凡人,愣是被你拾整成了高门闺秀。”

      “是胭妹妹生得俊。”

      俊吗?林胭抚上脸颊。妆镜里的人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点上绛唇,配着细挺的鼻梁,抿出一抹笑顾盼生风。可不正是一副花容月貌。

      她一点点收起笑,“阿哥对嫂子好吗?”

      周氏点头,“自是好的。”

      “真羡慕嫂子。”

      周氏知她意思,抚着妆奁内一副上等头面,颇有有些不舍道:“就这,你阿哥纵是卖了他自己,也一辈子买不起!”

      林胭掠了那头面一眼,没再多言。这时,周氏夫郎在外喊着:“赵家花轿到了。”

      外面像房里一般,皆是红殷殷如海,喜色的红绸在风里奋力飘扬,好似要烧着这座小瓦院。

      须臾,林胭抱着一个锦匣款款而出。她立在门前,先望了望满院子的红,掠过李氏并李氏身侧的徐琪,方步下石阶。

      徐琪冲着她笑,面上藏不住的喜色。李氏反倒一脸苍白,好似生了一场大病将将初愈。

      “恭喜阿姐!”徐琪上前,似乎觉得贺过喜还不够,那张永远带着大度、总是展着笑容的脸,无一次不反衬她之愤慨是多么狭隘。

      她上前握住林胭的手,“哥昨个进城接你,前脚刚走,爹便因你的婚事与娘大吵。乡绅刘家托人对爹说媒,想你过去给他儿子做妻,爹嫌刘家势利缺德瞧不上刘家人,娘就说了句‘刘家殷实’,为这,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连带我也受骂。”

      “本来,家里欠着刘家的债,阿姐若过去,债的事,也必能随之勾销。哪里知——”

      “阿姐眼里只有赵家那棵高枝儿!”

      林胭一点不想理会她。

      徐琪比着她小三个年头,今岁十五,该明事理的年纪却半分不让人省心,从小看着,怎么就养成了如今这幅性子。

      到底只单针对她,容不得她一人好,还是对所有人事全如此?

      林胭不信徐琪不知晓赵家施压、不知晓她为何妥协,这番话,无疑只为膈应她。

      她抽回手,瞧似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那小妹今后寻夫郎定要慎重,擦亮了眼,免得寻着阿姐这般表里不一的。”

      李氏听得只言片语,一把将徐琪拉至旁边,“你胡说什么!”

      “我哪里胡说?她分明就是——”徐琪跺了跺脚,本欲闹一闹给林胭个没脸,但见她娘气急地红了眼,想起昨晚那一巴掌,终是消停不再多嘴。

      李氏瞧见红妆花容的林胭,一瞬愣是没移开眼,她知林胭俏丽,却不知经拾掇后能俏丽至这般好颜色。

      “阿胭,对不起,我——”经徐琪这一闹,李氏更觉着愧对林胭。  

      “日渐冷寒,舅母该多添衣裳保重才是。”林胭将手里锦匣交给周氏,接着退后半步,屈下双膝朝李氏深深一拜。

      抬起头正好对上李氏投来的目光,林胭却先一步垂眸错开。

      ——怨?

      林胭说不清,但李氏有一句没错,她不该招惹赵家,招惹赵世良是因,嫁赵世良为妾便是果。

      “该走了。”

      “今天有劳嫂子。”

      “胭妹妹哪里话。”周氏将锦匣交还林胭,并为林胭整了整衣裙。

      打从房里出,周氏自始随在林胭身侧,若忽略院里一幕,忽略林胭一身粉色吉服,忽略徐家阿叔、柏哥如此大事不见踪影,就飘扬满院的红绸和院门处的吉祥鞭炮,倒真热闹非凡。

      周氏既羡慕林胭通身体面,簪着她连梦里都不敢肖想的珠玉,又可怜她此等颜色入那踮起脚也望不全的高门深宅为妾。

      “新人上轿!”赵家来人呼喊。

      “鸣炮!愿新人美满,白头到老!”周氏夫郎紧跟着喊道。他手捏着一根燃香,只等林胭一上轿,便要点燃鞭炮。

      在江州,凡嫁女娶妻,由迎亲郎兄弟、友人或亲使唱轿后放吉祥鞭炮,乃不成文风俗。谁家缺了此环,那么,新人夫妻婚后定会口角不断,徒生不幸。

      至于与人为妾,也同照此例。毕竟,谁家也不愿内宅争吵不休,家庭不睦。

      唯极少善妒的正室替夫纳妾,或嫁过去地位极其低下,此两种,云香城里有例可寻,其它无一不约定俗成遵守。

      更甚者,对吉祥鞭炮样式、上绘图案、寓意等是万分挑选,生怕出了纰漏,犯晦气。

      李氏给林胭挑选的乃——龙凤呈祥,为这,她倒是实打实费了功夫。

      随着院门口唱轿声落,日色明朗的天一点点阴下,接着一趟冷风吹过,又渐次亮开。

      紧挨院墙的矮竹落下疏影,阳光透过叶片间隙洒下团团亮金,深沉的老绿,映衬林胭桃色衣裙,不觉间竟营造出了一份虚假的春日生机。

      林胭独自走到轿旁,想了番,回头遥望一眼李氏。今日出门,怕是再难回头了。

      庆幸的,这般难堪,没有落在舅父和她哥眼里。

      想起昨儿,林胭心里忍不住一阵可笑,她才因赵家同徐柏闹不愉快,今上晌徐柏一回书院,这头,她竟真入了赵家为妾。

      赵世良,赵督使,真好,真是好呀……待入了轿,林胭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扯下薄纱盖头,脱力一般侧靠着轿壁。

      轿子一经抬起,她摩挲着手中锦匣,素日干净黑亮的眸,悄然地染镀了一层狠厉决绝。

      轿起鸣炮。

      周氏夫郎捏燃香的手却突地被赵家管事人拦住,赵家人不仅拿走他手里燃香,还折了香。

      赵斗示意抬轿先行,眼瞅着走出三丈远才给了李氏一个正眼,声调里带着平常人不可企及的轻慢,“夫人有吩咐,少爷院里主母未正,区区一个妾,供少爷放松取乐伺候少爷的玩意儿,还是省了吉祥炮的好。”

      说着,赵斗瞥一眼鞭炮上的龙凤呈祥,抬手撕下图案,啧一声,“好个偷龙转凤,一个妾,便是放了吉祥炮,花好月圆已顶了天去,竟还敢用龙凤!”

      李氏在赵家人的奚落里,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徐琪这会子到真是彻底消停了,且不管她与林胭纠葛,李氏受气,对方眼高于顶对她徐家嗤之以鼻的姿态,显然激怒了她。

      徐琪愤愤地夺回那幅龙凤呈祥,推得赵斗一个踉跄。一阵风似的到灶房取来火折,‘呲’地点燃吉祥炮,噼里啪啦一阵爆在赵斗耳边,惊地赵斗跳起脚慌忙捂住耳朵,只顾啐下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徐琪还一口唾沫,扬了扬眉,捂住耳,眼瞅着鞭炮响完只觉着心里一团乱麻。

      待她爹下值回来,这个家里,怕是掀了瓦也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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