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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8 ...

  •   白日,城中各家皆送了礼,但再如何往衙里支使,怎也需先过陆知那关,各家送的甚,陆知当即便登记造了册,得过他允准,那些礼品物什方才能送至后衙。

      那份册子正搁在书房案上。

      一堆瞧得过眼的东西中掺如此一个不值价之木雕像,且是赵家礼单未录入之物,陆知造册当口便留了心,转瞬即禀了他。

      谁送的?
      陆瞻闭眼都能猜着。

      此刻,床上人双唇轻抿半声不吭,提刑衙门行文被她下意识捏出了褶,眸光垂下瞧也不瞧他,亦或不敢瞧他,人显得有几分紧张。

      赵世良那厮真不是东西。上回儿找徐家人,当着府衙差役搂着她共乘一骑他未理会,这回儿,倒将两人情物送至他眼皮下来了!

      林胭愈沉默,他便愈要她亲口道出子丑寅卯来,“哪家送的?”
      陆瞻冷了语气。

      林胭将右手垂在身侧。
      手指不安地轻握了握锦衾。
      房中空气有一瞬僵持,知晓躲不过去,轻声言:“赵家。”

      人总算是吱了声。
      陆瞻却是不饶,又问:“你情郎?”

      她蓦地抬眸望住他。
      眸光微暗了瞬。
      “大人错了。”

      “本府错?”

      她轻点头,“小人既跟了大人,自然再无甚么情郎。”

      “称我。”

      男人语气中带着不悦,她偷觑他一眼,忙将话重复,“我既跟了大人,自然再无甚么情郎。如有违此言……”

      “怎样?”

      她将锦衾抓得更紧了,“如有违此言……任凭大人处置。”

      陆瞻直直盯着她瞧,半晌才收回目光,“这句,倒像句人话。”

      观他不再追究,她轻松了口气。
      想着,可要说些什么好听话,顺一顺他的气儿。但这方面,林胭委实不在行,想上许久也未想好。

      不及她费神,只瞧陆瞻起身出去,不一会,提着矮几、棋盘并怀抱两罐棋子回来。于床榻上摆好。又自去换下官服,着了件松青常服过来,手上拎着一方紫檀木镇尺。

      “啪!”
      镇尺被重重搁在矮几上。

      林胭屏息一息。
      心跳快了。
      眼皮轻颤,手心也出了汗。

      “大、大人。”

      陆瞻轻瞅她,知晓她紧张,也不兜圈子,“对弈。谁输谁挨手板,不多,每局三记。”
      “很公平。”

      哪里公平?
      哪里显得公平?!
      她又下不过他,那镇尺摆明了是为她备下的。

      眼瞅着陆瞻上来床榻,盘腿坐在床尾,并伸出指骨分明的手将那罐黑子推至她这边。林胭敢怒不敢言。

      “让你两子。”

      这话,倒像句人话。
      林胭心里好受一些。

      但思及……挨手板这事只在学里有过,今下若真输……余光偷瞥了番那紫檀镇尺,她心头发颤,又有些羞恼。

      “我下不过大人。”

      言下之意,心里若气不顺,真要出气,便直接出气,倒不必如此兜圈子,也不知替谁留面子。
      她在他面前,何时有过面子?

      “让你三子。”
      “不能再多了。”

      “大人也怕输?”
      恐是怕那紫檀镇尺应在他身。

      “快些落你的三子。”

      赶鸭子上架,林胭提起精神不再多言。没多大功夫,黑白两方厮杀起来,又是盏茶时间,局势分明,黑败已成定数。

      一局方了。
      又一局将铺开。

      林胭执住黑子将落未落,忽地缩回手搁玉子回罐。她伸出左手摊开掌心,轻闭住眼,双颊染上一层绯色。

      “愿赌服输。”
      她觉着脸上烫得紧,“大人……先打了吧。”

      万一……这局再输,累在一起,她尚不明他手劲儿,又是质地坚密的紫檀尺,太疼了受不住出声,可就将脸丢大发了。

      说不清为何,在这男人面前,她总是愿将背脊挺得直直的,便是屈服,也不能十分难看。
      留自己一分尊严,是她底线。

      陆瞻未出声,握住镇尺,瞧那只轻颤且无二两肉……纤瘦极了的手,他有些下不去手,哑了哑,“念你身子未好全,这局……便算作预热不计规则。”

      这是气儿顺了?
      林胭收回手,唯恐他反悔,忙道:“谢过大人。”

      又是一局终了。
      黑方败。

      再不能用预热作借口。
      林胭轻咬住唇,同是摊开左手掌心。

      陆瞻公事公办扬起镇尺打了一记。瞧人吃疼,蹙了眉,掌心染红一片亦轻颤着往回缩了缩,不过瞬间,又如惊弓鸟般怯望他一眼,忍着,再次将手伸出来。

      陆瞻有些后悔取这方紫檀镇尺。
      他未用多大劲,实是紫檀质坚了些。

      林胭将掌心展平。
      她是真疼。
      比曾经学里先生打的疼多了。一记如此,念着尚余两记,她提起了口心气儿。

      瞧她模样,剩余两记陆瞻哪还会再使哪怕半分力劲,拍灰般轻扬起轻落下,水放得让林胭都觉出了尴尬。

      如今二人虽共处一张床榻,但二人之心尚隔着千里万里,按规矩办,疼是疼,倒无甚不妥。骤然放水,叠着同一张床榻、委实热了些的内室、花窗外溜入的桂香蕴出的一室温柔,怎么瞧,都显怪异。

      陆瞻也觉出了尴尬。
      轻咳掩饰,“再来。”

      还来?
      林胭面上神情未有收敛,显出惊色。

      陆瞻后悔一瞬,但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若收回,怕更显怪异。他故作出番云淡风轻,像是未感知到那份尴尬,出声:“知你为何总输?”

      “我棋力不及大人。”
      林胭敛好神色。

      “这只是其一。”

      观男人神情认真,林胭清空心头那些许的不自在,亦认了真,“愿闻其详。请大人指点。”

      “你太谨慎。”

      “每落子思转万千。原本多想多算是好,但凡事过头则不可取……你是自己困在了你自己的局里。”
      “该大些胆子。”

      陆瞻所言每个字她都听得分明,但分明是一回事,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却是另一回事。
      她也想大胆些,但大胆和周全并不同路。比起大胆,她更愿、更想择周全。

      二人身份不同,身份带来的偏差非几言能说清。
      她默着,让他瞧起来好似在思量,好一会后,才轻言:“谨记了,谢大人指教。”

      “嗯。”
      “举手之劳。”
      “再来。”

      真还来呀?
      显然,比起对弈,她更愿瞧提刑衙门之行文,定是与她父亲案子有关!若不然,陆府台不会拿与她看。

      见她心不在此,紫檀镇尺被陆瞻握住而后重重搁下。她被撞击声惊激,下意识捏住棋罐,回了神。

      显然,比起她更愿瞧行文,陆瞻更愿他的指点当场收效,而不是她那敷衍般嘴上说着谨记。

      “还让你三子。”
      “大胆些。”
      “这回再十分谨手慎脚……”他点了点紫檀尺,“不轻饶你。”

      林胭心头打怵。
      “是。”

      一局摆开。
      直入到中盘,陆瞻时不时盯住林胭瞧,盯得她头皮发紧。

      “我说的全当了耳旁风?”
      “敷衍本府?”

      他说的慢条斯理语气不重,但林胭听过心上却如压了方巨石,忙定住神,“不敢。”

      “便用你此刻胆子。”

      这是何意?
      林胭觉着,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玉棋子太过圆润了,有些打滑。
      额上亦浸出细密汗珠,并暗暗告自己,万不能再随意出言。

      其实……
      她心下是觉着委屈的,陆府台强人所难,一个人花数年养成之习,哪里能迫使其朝夕生出变化呢?

      她擦拭了番额上汗珠。
      当真被逼得大胆落下子,偷觑眼男人,瞧他脸色稍霁,这才将心踏实下来。

      又怕被他知晓,她偷瞧了他,心间涌起一阵不自在,便掩饰般轻道:“房中委实有些热。”

      “嗯。”
      陆瞻仔细观着棋盘,落下指间白子。

      一局终。
      这回,破天荒的竟是黑方侥胜。

      待男人将那方紫檀尺推至她近前,并伸出右手展平掌心时,林胭反慌乱不知该如何了。

      真打?
      她不敢。

      “愿赌服输。”
      “你不必为难动手便是。”

      她轻摇头。

      见她是真为难,陆瞻也不再说什么,自个儿握住紫檀尺打算自己动手。将一扬起,另一只纤细清瘦的手伸了过来,展平,放在他掌心向上两寸之处。

      “是大人让着我。”
      “真论起来,这三记该是我领才对。”

      “抢功劳呢?”

      “……”
      林胭轻抿住唇,伸过去的手半分未动。

      首次,瞧着这般犟的这个人,陆瞻觉着……他心里似乎对这个人生出了些微怜惜。这样怪异情感,让他既不适应又感到陌生。

      搁下紫檀镇尺,他放轻语气:“罢了。之前你尚欠我一个要求,今番便算作我无理,用那个要求抵了罢。”

      “嗯。”

      林胭轻轻应着。
      细细收拾两罐棋子。
      这样轻的要求,怎么看都是她得了便宜。

      “疼吗?”
      陆瞻轻握住她左手腕。

      林胭愣了愣,“早不疼了。”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手。

      花窗外馥郁的桂香,似乎争涌着溜入房中。

      陆瞻将矮几棋盘等物收回原处,并在东次间往里那间由六扇插屏隔出的闲室里东翻西找,寻了好片刻,才寻着放伤药的一堆罐子。

      忍不住腹诽:陆知收拾东西也太无章法了些。几罐伤药又非真金白银,藏如此严实做甚么。
      他取了个乳白小罐掩在袖中。

      再回至房。
      林胭眉头轻锁,正细细盯着那行文,显是在琢磨春和园班主之死。

      下棋不见有多大胆,该费神琢磨之事,却一点不见她落下。
      瞧来,病是快好齐整了。

      “想晓他如何死的?”

      “大人查清楚了?”

      见他回来,她不免朝床榻里侧轻挪了挪,既不再对弈,总不至于让人再挨着床沿坐吧。念及心头疑惑,又问:“可与我父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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