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女急嫁》寄情山水会飞

2、欠款20万，家里和我决裂（2）

　　一行人急急忙忙往病房跑，走廊的座椅，嫂子叠卧在椅子上，我哥走过去“阿美？”轻轻摇着她的肩膀，试图托起她的身体，嫂子缓缓抬起埋在腿间的脸，脸胀的通红通红，怀里抱着的是护士刚刚送来的结算单，我扫了一眼，呼吸机开机费就两万四。

　　我不知道这张账单对我们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的生计问题，我自己的生计问题尚且没有解决，心里的那种苦涩又深深的蔓延开来，我赶快掏出了包里的盐酸舍曲林，吞了一片，我要冷静，现在不能慌，这一系列动作赵回看在眼里，他走过来，揽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他在传递我一份力量。

　　定了定心神，我拿过那份账单仔细看了看，说道
　　“嫂子，你还在哺乳期别太操劳，带着爸先回吧，这我和我哥商量一下。”
　　嫂子探询的看了一眼我哥，我哥给她一个肯定的点头。
　　“行，那我带着咱爸先走，时间不早了，你们俩别忘了吃饭。”
　　“嗯，赵回，你帮忙送回去吧。”
　　“好。”

　　安顿好了不相关的，不能做主的人后，是我和我哥好好聊聊的时候了，走廊的椅子上，我们俩面对面的坐着，我，翘着二郎腿，叉着手抱着胸，我哥，双肘抵在双腿上，抱着头。他很为难吧，病房里躺着的何尝不也是他的妈妈。

　　“说说吧，哥，怎么就跳过治不治这个环节，直接到了放弃遗产呢？”
　　“哎，琳琳，妈病的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深度昏迷了，你不在家你不知道，这么多年，爸妈的钱一直是妈自己拿着，咱爸别说有多少钱，连银行密码都不知道。”

　　我心想，这个情况我还真是了解的，妈一贯强势，年初我找妈要钱的时候妈就提到过，钱偷偷给我谁也不会知道。只是我没想到，连密码都没人知道，想拿这笔钱治病看来是很困难了，没有钱拿什么坚持？

　　“现在的情况就是，用爸妈的钱治病没有密码，需要妈醒了才知道，妈又不可能醒了”说到这，我哥停顿了一下。
　　“或者用咱俩的钱给妈治，等到爸妈都没了咱俩再分钱，你嫂子才生了二胎，现在又糖尿病了，我实在是拿不出钱了，账单你也看了。”此刻他看我的眼神里仿佛有两把剑，把妈生杀予夺的权利刺到了我这里。

　　“哥，我是想着能再治，就维持着，好歹这个家还完整。”这话我说的底气已经不足。
　　“琳琳，你以为我做这个决定很容易吗？但凡妈妈还能有一点好转，我都不可能放弃，片子你也看了，大夫的医嘱你也听了，几乎全堵了脑子，最好的情况是植物人，这是漫长无止境要面对的问题，不是我们今天一激动说治，砸了一笔钱，明天这事儿就过去了，我除了要考虑这个大家，还要考虑我的小家，照顾植物人妈妈除了出钱还得出力，你看看我们家谁能出来，或者你来全职照顾？那你吃什么喝什么？”

　　一时语塞，我知道我哥两口子不富裕，在家开个小超市，自负盈亏，现在又有两个孩子要养，今天第一天住院，嫂子看了账单就犯病了，呵呵，指望他们俩，难。那么我呢？我自己的账单还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不仅是指不上我，最好家里再贴给我点。刚刚那个一腔孤勇，要砸锅卖铁的我好像不见了，现在签了放弃遗产书，拔了管子，就能走公证，爸就能把钱取出来，今天哥哥垫付的医药费就能还给他了，剩下的钱，只要说服爸拿出来一部分，分一分，大家都能过的轻松一点。妈到底存了多少钱？这个想法让我浑身一颤，我不禁开始期待那个金额。

　　生还是死，现在就在我们的一念之间，那个强势了一辈子的人，最终竟然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终点，我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隔着玻璃，忍着心酸，看着插满管子的妈妈，她有感觉吗？如果她有，就要承担这痛苦的治疗，无法言拒，无法挣扎，在漫长的时间里感到孤独寂寞。她没有感觉呢？这些仪器又有什么意义，这笔钱何尝不是一份浪费。

　　也许这笔钱应该花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此刻我好像可以摆脱是否延续妈妈生命这个议题，而是开始规划拿到一笔钱以后应如何改变生活，头上的乌云已经扫光，眼角的泪痕现在有点不合时宜吧，何必要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更何况这个建议是我哥提出的，不是我，我振作精神，吐出一口怨气，做一个精致的自私者吧，活着的人更要活好不是吗？

　　“哥，我签字。”说完这句话，我竟然感觉一身轻松。

　　结束治疗不到两个小时，妈妈就撒手人寰，丧仪的所有费用哥哥垫付，之后老爸取出来钱再给他，所以一切和谐，这段时间全家大概是心气最统一的时候了，每个人心照不宣，处理完后事，办公证，查余额！这个念头，大概是支撑了大家不会日夜以泪洗面。

　　白天亲友来悼念的亲人朋友，一波又一波不得闲，到让人没时间难关，直到守夜的最后一晚，明天一早，就要带妈妈火化入土为安了，我跪坐在灵前，心里终于变得空落落，都说父母是你与死神之间的一道屏障，父母没了，就要开始直面死神，现在，我的屏障短了一半。

　　赵回这两天一直左右不离，此刻正坐在门口沙发上打着瞌睡，两年前他是我的客户，公司年会选择了我们酒店，从那以后就甘做护花使者，即使我后来恋爱又失恋，换工作又失业，确诊抑郁症，人生不断打破低谷，低了又低，他也没什么变化，态度一如既往，也有一些时刻我想不如就这样吧，跟他去过有饭吃有落脚地的安稳生活就好了，然而这样的想法总是一蹴而过，年轻时大把的优秀小伙子给我挑，我不选，一把年纪了反而妥协给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人？

　　后悔吗，这样无助的时刻也会感到后悔吧，老妈临终前对我一定是不放心的，没有等到这个姑娘嫁人，没有操办我的嫁妆，还没有帮她的小外孙做小衣服小被子呢。我这个不省心的人，甚至还有一屁股欠款要还，这几年我经历了什么啊，我感到头疼。

　　“琳琳，去睡会吧，我盯着，明天还要早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走到我身边，软声软语的嘱咐着。

　　点点头，我伸伸腿，又酸又麻不能马上站起来，随手扶了一下临时做祭台的小方桌，竟摁起一角，咣啷啷一声，祭品险些滚下桌子就被哥哥护住放好“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还好是亲妈，百无禁忌”哥哥说道。赵回也凑了过来“累坏了吧，没事没事”，我轻轻推一把赵回“走，去休息吧，哥盯着”

　　走到客厅，铺好两床被子，简易地铺就搞定了，10月的夜晚，这样也实在是冷，好在侄女前年野营买了一个睡袋，钻进睡袋，依然没有睡意，旁边的赵回被子裹的紧紧的，刚一躺下微微的鼾声便传了出来。

　　我环顾着这个家，灵堂摆在了父母原来的房间，现在爸爸到侄女的房间睡，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在一间，以后就剩下爸爸自己，在人家一家四口中间，应该也会有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吧，刚刚险些打翻祭台的惊心和现在对爸爸未来生活的担忧，一股脑涌上心头，每一件事好像都预示着生活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今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爬起来，我需要准备整理一个好的精神头，做完今天这最后一场亲人间的应酬，就可以卸下假面，想哭就哭丑态毕露，晚上我要找个酒店好好独处悲伤一下，明天，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我会坚强的对吗？

　　其实没什么好整理收拾的，大家都是默默起床洗一洗脸就准备出发了，坐在车里，去火葬场的路上，和往家赶的心情大不相同，终于尘埃落定了，是最坏的结果发生，如果说来时心里还有点希望，那么此刻这段路就是实实在在葬送了所有的希望。我思绪乱到起飞，无法持续想什么事情，脑海里就像是有一根绳子，来回拉锯，让人无法集中精力，直到耳畔响起家人的话，才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完事就去拿公证书吧”坐在后排的嫂子说道。
　　“嗯，爸，你还有精神吗？”这两天哭喊太多，哥哥的嗓子已经哑了。
　　“这就去？你妈......”现在不能提妈，一提爸爸就无法讲话。
　　“得去啊，爸，今天拿了明天咱好去银行取钱。”说完嫂子顿了顿，此时空气安静的掉一根针都听得到，嫂子也感觉自己这么说，唐突了，赶紧继续说道“钱不钱的本来是不要紧，但是妈的墓地还没着落呢，可不能耽误。”
　　爸点点头，是，赶快下葬才是要紧，这两天花了十几万了，谁家能有这么多现钱。

　　我继续一言不发，这两天花钱的事明里暗里嫂子说了不少，希望我也能出点垫上，我一直没接茬，到不全是因为没有钱，毕竟赵回跟着呢，应个急让他拿也不是不行，但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还不知道妈妈的存款有多少呢，万一不够，就很被动了，爸爸不可能再有多高的收入，如果不够，不仅仅是垫的钱拿不到，很有可能关于爸爸的赡养还需要掏钱出来，到时候随时可能翻脸，垫的钱就真的打了水漂，索性我就两耳不闻，佯装不知。

　　到了火葬场前面还有一家在办事，我们找了地方坐下，开始难熬的等待，这几十分钟大概把我身体里每个细胞的焦虑都激发了出来，那个可亲可爱可以触碰的妈妈就要变成一缕烟一捧灰，从此不闻声不见面，然后我现在在等，在等这个时刻的到来，秒针的滴答声好像就在我的耳边，每响一下就紧缩一下我的心脏！

　　“琳琳，琳琳？”我哥附身喊着呆滞的我，“琳琳，到咱们了，去道别吧。”

　　道别，该和妈妈的遗体道别了，再见，妈，今生的母女缘分到这里结束了，我真幸运做您的女儿，再见，我会好好保重......还未近前，我已经泪流满面。

　　很快哥哥捧着妈妈的骨灰走了出来，只说了一句“琳琳，咱俩没妈了。”

　　那一天后面的事我就像是喝大了酒，断了片，全盘没有印象，我是怎么上的车，找的酒店，睡的觉，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也都是新的开始。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响了。

　　我摸摸手机，8点了，今天要一家人去银行，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下楼吃早餐，一楼大厅，赵回已经等在那里。

　　“睡的好吗”
　　“还好”
　　“走吧，吃点东西，今天办完事就回市里？”
　　“嗯，回去吧”
　　“头七我陪你一块回来”
　　“好。”本心不想再麻烦他，已经耽误人家好几天了，但又实在需要一个陪伴，现在，我没法自己面对家里的事。

　　赶到银行已经是9点半，爸爸终于换了一件整齐一点的衣服，短短四天人已经瘦脱相了，好在今天的脸色不再是苍白，眼神也清亮了一些。

　　“爸，吃早饭了了吗”，爸爸木木的点点头。
　　“爸吃了一点，你嫂子在家炖鱼汤，完事儿你们回去喝一点吗？”
　　“不了，一会儿我和赵回就回市里了，都还有工作呢。”
　　“也对，都是大忙人，回去好好干活，忙起来心里也就不想了。”

　　哥哥最后一句话又险些勾起两个人的眼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想，大概不想是不可能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想的程度能变轻一点吧。

　　“003号，请到1号窗口办理”
　　“爸，到咱了，过去吧。”哥哥扶起老爸，我紧随其后。

　　爸爸坐在柜台前，我和我哥站在偏后，银行柜员对这种业务似乎并不陌生，要齐了手续和证件就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我的心情有点像是考试等着成绩，紧张又期待，爸妈一辈子都是肯吃苦又节约的老实人，从两间小平房，到现在全款买了大三居，从供我们两个人读书，到帮我哥开超市，娶媳妇，没有一个关键时刻掉过链子，即使是退休了二老也几乎没有休息过，应该会有一些存款吧。

　　柜员又核对了几个问题，接着报出了一组数字，我们都没有想到，妈妈的存款居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