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9、女人逛起街来就没完

　　沈莺在彩妆区转了一圈，又买了好几个综合的大眼影盘，有些颜色别人看起来奇葩脱俗，她不以为意，所谓热门色号的把戏，是玩给没有风格的顾客们看的：既然你自己不知道想要什么、适合什么，那就买“热门色号”吧。

　　时尚很奇妙，潮流总是卷土重来，好比如蓝绿色眼影，早年看俗气到爆炸，现在就仙得飞起。

　　彩妆的乐趣就在于创意和想象，她大学的时候学过绘画基础，长期拍鸟也从它们身上得到了不少色彩搭配的灵感，沈莺喜欢画创意彩妆，她气质独特，画好了私下拍给自己看，偶尔还给朋友当模特。

　　她在商场里东看看西看看，一副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毕竟这种女人的高光时刻她享受的太少了。

　　逛完1楼逛2楼，上了女装区，沈莺更开心。

　　南方的春天暖意来的早，商场里更是各式各样亮丽的春装招惹沈莺的眼球。

　　虽然由于工作性质她穿不了亮色，还经常糙得像个爷们儿。

　　但沈莺的内心是非常爱美的，她喜欢精致的东西，最喜欢买精致的内衣裤，因为它们不占地方，还非穿不可，不耽误她拍鸟，贴身穿着也不担心弄脏弄坏。

　　春装虽然好看，但是她居无定所，买多了就是累赘，剁手的快乐早晚要哭着还掉。

　　沈莺试了几件小裙子，照来照去都选不出来，她喜欢短款，喜欢明度高的颜色，简单或夸张的设计都可以，就是不能有累赘感，不能太不方便行动起来不自由，尤其是对穿在身上的线条感要求很高。

　　加上她又给自己严格限定买衣服的件数，所以最后走出女装区的时候沈莺哪件也没买。

　　如果做不了决定，就说明选择的质量相同，那她就等下一个一眼相中的再买就好了。反而是硬要在为难的选择里将就，那将就的结果不是后悔就是浪费。

　　自有一套人生哲学的沈大摄影师潇潇洒洒地拎着她的战利品准备去吃午饭，商场里的小哥太热情，非得把菜单塞她手里。常年吃外卖的沈莺不自觉接过来就开始看：

　　海鲜自助，三人同行一人免单，pass。汉拿山烤肉、黑牛烤肉、炭火烤肉，看上去差不多，决定不了，pass。东南亚泰国菜，芒果糯米饭？不想吃。日料，她不吃生肉，pass。石锅鱼、酸菜鱼，六和神鱼？？不想吃鱼。女人百无聊赖地快速翻看手里的菜单。

　　这个听上去不错呀：狐狸爱上椰子鸡？看看招牌菜和特色：泰国椰子冻、原味椰子鸡、广式腊肉煲仔饭，美味鸡纵菌、生姜椰奶茶，哈哈，都是她喜欢吃的，走起！

　　走进热带风情的清新小店，沈莺暗自点头，这里气氛不错，一个人吃饭看着也不可怜，开放式的厨房的档口呈一字排开，虽然有半卷的竹帘遮挡，但还是可以依稀看见厨房里的动静。

　　至少说明这家餐厅对自己的卫生条件是有信心的。她坐在正对档口的大厅空桌上，餐厅里光线温暖，头顶的樵石错错落落地拥挤在一起，散射出幽深的光芒，把照明灯泡的亮度吸走一半，深色的皮椅，简约的餐具布置，处处和她的心意。

　　沈莺不喜欢在光线太明亮的地方吃饭，光线太亮，就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旁桌人脸上的神情，让她觉得热闹的烟火和自己无关，适当的幽暗，反而可以让她放下戒备的心情，安心地享受美食。

　　手机扫码就可以自助点餐，但是她想看看菜单，盯着手机屏幕研究那么的小字多累人呀。女人抬头张望的样子招来了服务生：“我想看看你们的菜单可以吗？”

　　“女士，稍等，”彬彬有礼的侍应生转身去拿菜单，沈莺喝着茶水优哉游哉地刷起手机。

　　她昨天才从安县回来，收获颇丰，拣了几张风景图和她拍的鸟儿，沈莺发了一个朋友圈：

　　弗拉明戈舞者，赤红山椒鸟，首次在湖城出现。
　　不虚此行，不忘初心。

　　她的朋友圈很少发和自己私生活相关的内容，多数是记录外拍打鸟的旅程，或者是影片的观后感、书评思考，她觉得私生活是隐私，她会给爸爸妈妈发自己的近照，发对最近生活的总结和思考，但不相关人士，还是算了吧。

　　沈莺一个人在国内四处拍鸟，她考虑很多事情都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一个独身的女人频频在社交网络上更新自己的生活动态，某种意义上会埋下安全的隐患，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她看着对人热情，实际心防很重，不会轻易交心，是个典型的外热内冷。多数时候沈莺对别人主动示好，是出于现实的考虑，毕竟出门在外，不会交朋友，是要吃苦头的。

　　她刷着微信消息，拉到和周玉的聊天框，指尖一停。

　　周医生是个真正的好人，也是个好男人，她想到自己数次“招惹”他，有的时候是随心而动，有的时候是故意撩拨，还光明正大“占他的便宜”，用他的浴室、蹭他的饭，还肖想他家的客房……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沈莺频频感受到男人的细心和温柔，他为人正直，考虑周到，不会趁酒作乱，她要借浴室，他眼观鼻鼻观心，还做了好吃的饭菜允许她一起吃。

　　知道她不会做饭，周玉会说“少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又主动提出来给她也提前做好午饭，让她热了再吃。甚至她得寸进尺想要继续蹭饭，周医生都让她借口买菜同意了。

　　她大胆地猜测，如果自己真的提出来要借住他的公寓，恐怕周玉也会同意的。他只是不会主动开口邀请她，因为那样不是正人君子该做的。

　　正人君子，她在内心审视周玉的同时咀嚼这个词。越相处她越发现这个男人温润如玉，不仅是长得好看而已。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手气这么好，随便一拦都能发现宝藏。

　　对情情爱爱一直持洒脱态度的沈大摄影师，开始犹豫和彷徨了，她没有对谁投入过太深的心思，正因为这样才能来得轻快，去得潇洒，一旦动情，人就会有求得和求不得，求不得就会纠缠痛苦，毫无疑问这不是沈莺想要体验的。

　　她之所以没有跟着爸爸妈妈去国外，就是因为沈莺很明确自己的人生想要干什么，她喜欢观鸟，喜欢拍鸟，也喜欢研究鸟儿，她就想留在国内做鸟类生活的记录者、拍摄者。

　　除此之外吃吃喝喝，走走乐乐，调剂一下旅途的奔波疲惫，她就觉得很好了。

　　她也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亲近，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沈莺很少会去细想以后，也完全想象不到如果生命完全和另一个人羁绊，她要怎么再全身心投入到她热爱的事业中，怎么才能不时时刻刻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

　　心里一团乱麻的女人，被侍应生的声音打断：“您要的菜单，请问是现在点餐吗？”

　　沈莺回神，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她抬头笑得娇美：“是的呀。”

　　年轻的小男生红了脸，态度耐心又乖巧地拿着机器站在一边等她下单。

　　“原味椰子鸡半份，加珍珠马蹄和鸡纵菌，再要一人份的腊味煲仔饭，一杯生姜椰奶茶，谢谢。”她虽然在北方生活了一段时间，但骨子里还是偏爱鲜甜清淡的口味，今天湖城有雨，生姜椰奶茶可以暖胃暖身。

　　她不自觉看向窗外，烟雨迷蒙，又想到周玉笑起来的眼睛，也有一层雾气。

　　南方男人太勾人，她有点受不住怎么办呀，唉。唉唉唉。

　　餐厅里人不多，她点的东西很快上了，刚刚的侍应生贴心地提醒她椰子鸡汤很烫，要晾一晾再喝，煲仔饭不要碰锅边，转动要拿底下的碟子，还把生姜椰奶茶放在了她的手边：“现磨的姜汁，有点辣的，您小心。”

　　这一次沈莺真心道谢，开始享受她的美食：

　　先用汤勺撇去表面清淡的浮油，装一小碗鸡汤晾着等会儿喝。然后她要检查煲仔饭有没有锅巴，闻着切片的腊肠和葱末混合的香味，她悠然自得地倒着酱油，然后搅拌均匀。

　　煲仔饭的锅巴，广东人叫做饭焦，有饭焦的煲仔饭就会更好吃。沈莺在北方上大学的时候也吃过几次煲仔饭，但是并不是所有餐厅都会用南方籼米来做煲仔饭的，虽然北方的大米颗粒更饱满，吃起来更糯更软，但沈莺认为煲仔饭还是要用泰国香米，或是丝苗米才能做出灵魂。

　　今天她吃到的煲仔饭口感就很好，细长的米粒韧而干爽，底部的锅巴很脆，带着焦香，她吃起来就不住嘴，一口接一口往她看着容量小的嘴里送，脸颊鼓鼓的。

　　每一勺煲仔饭都要同时有腊肠、米饭和锅巴，点缀了葱花的那一口吃到嘴里更是让人生圆满。

　　吃得咸了她就喝一口椰子鸡汤，鸡汤鲜甜，菌菇毫无违和感，马蹄爽脆的口感让她心身舒畅。

　　最后沈莺留了肚子，一边喝椰奶茶一边给周玉的微信发消息：

　　狐狸爱上椰子鸡，原味椰子鸡汤和煲仔饭都是一绝！

　　附上两张摆拍图，她只是单纯想和他分享一下美食呀。

　　姜汁椰奶茶果然够劲，沈莺放温了喝，还是被辣到了，又被椰奶的香甜勾得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一杯姜汁椰奶茶下肚，周医生没有回复她，她继续发微信：

　　答应你要买菜的，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那头才吃完加热饭菜的周医生，看到她说“我们”，心里松动，很快回复了她：

　　你看着新鲜的买就行。

　　新鲜的？

　　沈莺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她怎么知道什么菜新鲜，什么菜不新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