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8、不如我中午自己吃？

　　沈莺是个想清楚就要干的性格，她仔细回忆了周玉公寓里的细节：

　　门口玄关有女式拖鞋，没有女式外套、洗手台上没有精致的护肤品、餐厅没有情侣马克杯、他系的围裙也是男式的，戴的家务手套看上去大小正好、没有在墙壁或者家具上看到和年轻女人的合照，浴室里也干净地一根长头发都没有。

　　联系她之前听到的电话，周医生应该是在公寓独居，家人偶尔会上门。

　　结论：周玉没有固定关系的女人。

　　他做的饭菜也很合她的胃口。

　　想到这里沈莺的心情又明朗了，根据她的观察，周医生人品绝佳，既然单身，那她主动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嘛，走到哪步算哪步，重要的是对的起自己的心。

　　这个直到24岁才算情窦初开的傻姑娘，或许真的能收获她的幸福呢。

　　至于此时那头的周医生，他的心情相对比较平静，因为他早就发现自己对沈莺格外宽容了。单身27年，不是没有异性对他表示过好感，但周玉觉得对于恋爱，他无所适从。

　　中学、大学，甚至在医院上了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书本或标本上。都说医学生是苦行僧。寒窗苦读十年，医门一入误终身，或许学了医才能咀嚼出这里面的苦涩。

　　周玉想象不出自己和一个女孩子笑语宴宴，亲密拥吻，说甜言蜜语，在恋爱里忘我的样子。毕竟真正接触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像钻研书本一样任他掌控。

　　书海无涯，但可学海作舟。

　　不知道怎么喜欢上一个人，和她互动温存，可不是什么书上的知识学一学就会了的。

　　他也不想耽误人家，既然不心动，那就干脆拒绝，说明白反而能让彼此少受伤害。

　　一份值得投入的事业，一座需要攀登的山峰，他埋着头，踏实走，在质疑中磨练自己，在困苦和平淡中审问自己：这是不是他真心追求的理想？

　　审视自己的次数越多，周玉越沉稳，他已经过了一腔热血，渴望金戈铁马的年龄了，现在的他知道，英雄可以无名，真实的生活需要更多能默默奉献的人。

　　他的职责就是无限接近疾病的真相，看清它，了解它，尽可能地为生命保驾护航。

　　沈莺让他心动，这是无疑的。他沉醉于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这也是他的心告诉他的。

　　但这是不是爱情？爱情终于来敲他的门了吗？他不知道，沈莺对他的热情究竟是为了在湖城的生活便宜，还是真的被他吸引？她会不会像她追逐的鸟一样，来也潇洒去也潇洒，最后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他不是轻浮的人，不想占女性的便宜，即使他对她有好感。

　　在确认彼此的心意之前，再多的悸动他都会克制在合礼的范围内。

　　周玉盖着被子，默默在想明天要给对面那个女孩子吃什么，她喜欢吃肉，对刺鼻气味的菜好像不喜欢，也不爱吃萝卜，生菜倒是吃的很欢，蘑菇也还可以……

　　第二天早晨6:30，沈莺准时敲响了周医生公寓的门。

　　“早上好呀，周医生。”女孩子还穿着昨晚的针织长裙，看样子是刚起来没多久。

　　“早餐我们吃什么呀？”她笑得又暖又媚，慵懒的样子像只刚睡醒的猫。

　　周玉刚刚洗完澡，他晨跑之后习惯要淋浴，再开始做早饭。“你吃葱花的吧？”

　　“葱花香菜都吃，不吃生蒜，噢，还有蒜苗。”自来熟的女人自觉报出了他可能需要的所有回答。

　　“那就做鸡蛋饼吧，撒了葱花的，”男人身上还有沐浴的水汽，他在沈莺的注视下熟练地系上围裙，在料理台上打鸡蛋、放葱花鸡蛋饼面粉，少许盐，几滴香油，快速打匀。

　　她坐在她昨天坐过的位置上，歪着头看周玉这副家常忙碌的样子。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他很贤惠呀。腿长肩宽，身上清瘦，肌肉的线条简单流畅，和他第一眼给她斯文干净的印象很配。

　　周医生穿着黑色的休闲短袖，沈莺猜测从他发际线下来的水珠已经顺着男人的脖颈流到了看不到的地方，颜色太深，看不出来呀。

　　秀色可餐，宜室宜家，她坏坏地想。

　　10分钟之后，周医生端给这位已经大饱眼福的沈摄影师一杯热豆浆、一盘切好的鸡蛋饼。饼是刚刚摊好，热腾腾的香煞人，豆浆是他晚上泡好的豆子，现磨的，浓郁香醇。

　　二人面对面坐好，看沈莺明显很满意他早饭的布置，周医生温和开口：“我等一下要提前做好午饭带走，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中午加热就能吃了。”

　　他吃着自己那份鸡蛋饼，喝豆浆的样子更让她觉得在周玉家里吃饭，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不过嘛，“不用了，那样太麻烦你了，医院上班时间要求挺严的吧，”她真心是为他着想。

　　“我中午可以自己吃的，你上次说的那个千张包子、油爆虾，还有烂糊鳝丝，我都想去尝尝呢！”沈莺扑闪着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真诚一些。

　　对方一反常态地主动拒绝了他，周玉有些不适应，他压下心里的莫名情绪，说：“你注意安全，今天有雨，记得带伞。”

　　被周医生“赶”出门的沈莺摸摸鼻子，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哎呀，她没刷牙，脸也没洗！

　　在她的公寓里，安慰自己不洗漱也能浪的沈莺换上小西装和牛仔裤，还化了淡淡的妆。

　　一会儿水管公司的人就要来了，她得在这里等着给人家开门。

　　目前的任务是要收拾她的东西，零碎全都装进行李箱，器材和电脑也要收好。

　　一想到要住酒店，她就忍不住烦躁，酒店布置得再怎么宾至如归，也不会让她有归属感，更别提非常表面的卫生工作，倒不如实实在在的灰尘来得直接。

　　去住青年旅社还比较良心，氛围也行，但她觉得人多眼杂不够安全，对于她的工作伙伴她可是非常上心的！

　　摄影师要时刻保管好自己的“武器”，就像钢琴家要注重保养自己的手。

　　唉，周玉哥哥生气了，不然她想问问他家客房能不能住人。毕竟他家给她的安全感很足，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水管公司的工作人员证实了周玉的猜测，沈莺租的公寓年久失修，现在先要逐一检测各个用水设施的配水支管，然后再看看是不是厨房和浴室的配水管需要通塞。

　　总之一时半会她是不能住了，即使房东依责承担了维修费用，还退给她半个月房费，但沈莺还是郁郁寡欢。她现在带着行李箱和摄影包上哪里去呀？再找个公寓短租？她舍不他的菜……

　　万般无奈，沈莺开着她租来的车找银行寄存了贵重的摄影器材，行李箱就直接放在后备箱里，这个她不怕丢，然后把车停进湖城最繁华的商场的地下车库，她下车的姿态轻松又优雅。

　　一通骚操作让沈莺神清气爽，她又活过来了！女人蹬着高跟裸靴，拿一个皮夹包，一步三扭地往商场里走去，身后张扬的红发也韵律十足，今儿个真高兴她就要买买买买买呀。

　　在商场一楼的专柜上，沈莺试了几只口红，在充足的灯光下仔细照着自己的脸。

　　这张脸跟她雨里来风里去，没怎么精心保养过，一般女性的那些护肤程序她走不完，坚持不了几天又要出外拍，哪里次次都有这么多时间去走完琐碎的流程？

　　所以她护肤上是一贯主张做减法的，前几年流行的“肌断食”理念，沈莺还研究过，她觉得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和自己不谋而合，皮肤有自己的屏障，只有适当干预才能负负得正。

　　就好比“肌底精华液”，介绍说要用在“精华液”之前，可以促进皮肤对营养的吸收，但是二者究竟有什么不同呢？还有眼部精华、眼霜和眼部按摩油，眼部皮肤那么薄，这么保养究竟有没有必要？面霜和涂抹式面膜，是不是异名而同类？

　　商家的噱头太多，一会儿说要定期去角质，一会儿又说敏感肌慎用，沈莺觉得，过度护肤才是产生敏感肌的真正源头。

　　她又摸摸自己的头发，只有这头长发呀，是她心中的一个梦。

　　沈莺童年长得乖巧，爷爷给她梳头发，卷儿那么多，他就细细梳，梳完又编上两个长长的蜈蚣辫，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有这么巧的手，又对小孙女有这么多的耐心。

　　自然卷的发质不好，不够柔顺，容易炸，离开了德清，爷爷不能帮她梳头了，她自己也不会打理，不懂事的时候还去拉直过，只是效果不尽人意，很快又反弹了，一头毛躁让青春期的她烦躁不已。

　　直到有一次沈莺看了茜茜公主的传记电影，又去了解了她的故事，她为这个喜爱自由而人生却以悲剧结束的灵魂痛心，也为她的风姿迷倒。

　　茜茜公主就是少女时代沈莺心中的偶像，一直到现在这位女公爵还影响着她的审美。是茜茜公主让沈莺意识到，自然卷也是美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为自己和周围同学的格格不入而感到隐隐的自卑。

　　最直接的改变就是沈莺也变成了一个护发狂人，茜茜的细腰她欣赏不来，但她臭美一下，感觉自己的条件和她偶像还是蛮在一个画风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