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10、要不你住过来好了

　　回忆了一番，她记得在小区旁边好像是有个热闹的菜市场，她去公园找鸟那天经过了，有点印象。

　　此刻担当买菜大任的沈莺是没有去过菜市场的，她可以在野外骨碌，但是菜市场，excuse me？她可没有在菜市场里大杀四方那股眼力见啊！

　　当时在周医生公寓里她说自己可以买菜，也是想到拿着他给的单子选购就好，这个跟在商场里往购物车里装东西应该没有什么区别吧。

　　想到这里，沈莺笃定地结了帐，干脆地往商场负一楼的超市走去。

　　谁说超市的菜就不新鲜的？

　　她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诠释”新鲜两个字在食材上的表现：蔬菜的话，菜叶子一定要带水，看上去很绿的那种。肉的话，红色的应该就很新鲜吧。

　　块茎类蔬菜，还有那些不带叶子的蔬菜，她就挑好看的买，歪瓜裂枣的不要，有伤口的也不要。新鲜的……要不要买一条活鱼？

　　沈莺觉得买一条活的鱼回去，应该非常符合周医生的要求，这可是活的呀，这个不新鲜还有什么新鲜的？她也不知道买哪种鱼好，就问生鲜区的大妈：

　　“阿姨，哪种鱼比较好吃啊？两个人吃的大小，”她不会买鱼，但是她会吃鱼，所以挑好吃的买就好了。

　　“丫头你要怎么烧呀，做鱼汤还是清蒸，清蒸就买鲈鱼、鳜鱼，很鲜美的！”大妈穿着水鞋，拿起一柄网篓指给她看。

　　门外汉的沈莺完全凭鱼的颜值决定了，“我要这个，”她指的是鳜鱼。

　　“这个桂花鱼很好弄的，用姜丝和葱丝腌一下蒸几分钟就可以了，”大妈熟练地捞起她指的那条，“要不要杀好带回去？”

　　沈莺当然不要。

　　她左手拎着一条带水的活鳜鱼，还有一兜子蔬菜瓜果，右手拎着她新买的彩妆和内衣裤往停车场走去，手拿包已经放到了眼影的纸袋里，看上去就像个顾家的女白领。

　　买菜真的太累了，挑菜2小时，吃菜半小时！

　　担心小鱼会死掉，她没有留恋商场的繁华，买完菜就准备开车回公寓，等周医生下班回来做晚饭。

　　现在是下午3:30，她在车里用微信问周玉什么时候下班，还拍了鳜鱼的照片给他：你会做这个吗？

　　周玉在读片，听到白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想到去买菜的某人，脱下手套拿出来看，果然是她，他快速打字：

　　会，密码720319，你先进去放好。

　　又补充了一句：

　　我5:30下班。

　　沈莺意识到周玉告诉她的是他公寓的门锁密码，他怎么把这个告诉她呀。

　　嗐，春心又缭乱的沈莺摆摆脑袋，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周玉下班回到公寓，开门看见这样一幕：

　　客厅尽头的阳台里，红发姑娘的背影逆着光，她娇小的身形笼罩在夕阳的柔光中，安静地站着不知在看什么，听到门的动静转过头看他，手里拿了一个望远镜。

　　“你回来了呀，我把鱼养在水池里了，菜在餐桌上，你看行不行。”女孩子轻快地向他走来，站在餐厅里指给他看。

　　周玉有片刻的愣神，沈莺的背影看上去太有温度，她的话语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而柔成一汪波光粼粼的潭水。

　　待看到她买的菜，男人哭笑不得：油菜太老、西红柿太硬、香菇买了干的，荷兰豆有豆筋，鳜鱼倒是还可以，心下知道她大概对买菜也是一窍不通。

　　“鱼我来处理，你去把菜洗了，”他递给她一个双层的洗菜篮，“去洗手台洗吧，别弄湿衣服。”

　　男人烧水，准备用温水泡发香菇，他要做一个蚝油香菇油菜、素炒荷兰豆、清蒸鳜鱼，至于那些西红柿，就留在饭后当甜点吧。

　　沈莺乖乖去洗菜，一边洗一边想，她这是买得好还是买得不好，周玉哥哥怎么也不点评一下？

　　自己觉得买得很不错的沈摄影师，劲头十足地把她买的油菜、西红柿，还有荷兰豆都冲洗了一遍，一起泡在周玉递给她的大菜篮里，这个菜篮可真能装呀。

　　他会做出什么菜呢？她看着镜子里他处理鳜鱼的背影发散思维，这么多菜他们能吃完吗？她是不是买多了？

　　周玉接过她洗完的菜，就要打发她：“你去坐着吧，六点半过来吃饭。”

　　沈莺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帮上什么忙呀，你一个人可以吗？这么多菜。”

　　“不多，你在这里我反而不好操作，去客厅，书架上有投影可以放下来。”男人一边和她对话，一边剥着荷兰豆的豆筋，系着围裙的样子很温和，他的手灵巧修长，沈莺看着有些不自在起来，怎么感觉被剥的是她？

　　为了逃离这种不正常的氛围，她假装镇定地走到客厅，周玉家里的格局跟她租的一样，从大门到餐厅，再到客厅，尽头就是阳台，一眼望到底，给人感觉很通透，这也是她当时合同签得那么果断的原因。

　　沈莺下午来的时候就发现客厅有一个投影仪，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的书架，不得不感叹周医生真是个隐形的高标准享受者，他的生活质量和她相比也太高了吧？

　　沈莺摆弄投影仪，放下幕布，查看纪录片频道有没有什么新上的题材。她很少看人文社科类的，经常一不小心就睡着，沈莺比较偏爱自然类，像是动物、宇宙、海洋、生态题材的她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她从事的职业来讲，这些纪录片就像有用的课外书，她既关心讲述的内容，也能从讲述的方式上学习一些技法，得到启发。

　　她现在放映的是德爷的新片:ED STAFFORD: MAN WOMAN CHILD WILD，中文译名叫《荒岛余生：德爷全家挨饿记》，这种野外生存的纪录片常常看得她热血沸腾，当主角陷入险境的时候她也神经高度紧张，好像自己也一同在历险。

　　虽然沈莺也有不少在野外打鸟的经历，但她并没有独自一人深入险境过，往往面临的挑战来自于她本身的身体素质、还有对意志力的考验，而她去过的地方，拥有一些户外生存的基本常识就可以了。

　　对德爷、贝爷这样专注于拍摄野外生存的爷们儿，沈莺是非常敬佩的，也许有人会不理解，明明可以做人生赢家，为什么他们还要执意要从社会出走，冒着生命危险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挑战自己？

　　甚至德爷一家都踏上了冒险的历程。她隐隐有惺惺相惜之感，对于既成的社会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多数人会认同，甚至会服从，但就有一些“愣头青”敢站出来说：我不同意！

　　他们不仅是说，还要用行动来实践自己的主张：我不喜欢你们认同的生活，我要亲自去尝试人类的潜能到底能拓展到什么程度。

　　这种“出走”，在人类历史上其实并不是第一次。完全放弃既成的现代社会文明，有时结局是悲壮的。

　　沈莺越看越投入，她的脑子在思考，她的眼睛紧盯着幕布，专心致志。

　　周玉已经把鱼上锅蒸了，他趁着间隙往客厅看一眼，焯荷兰豆的时候他就听到沈莺在看野外生存系列的纪录片，女孩子眼神闪闪发亮，脸上带着红晕，身体前倾，一副非常沉醉的样子。

　　他在背景声中细致地切着姜丝和葱丝，沈莺忘记买姜葱了，但是冰箱里还有，鳜鱼的腥味很淡，几乎不需要怎么处理，周玉想着她应该是爱吃的，手机在一旁计算着蒸鱼的时间。

　　他大火上汽后蒸了7分钟，又焖了2分钟，关火的间隙开始架锅烧油，调配蒸鱼豉汁。

　　5分钟后，周玉喊沈莺来吃饭。

　　片子她选的合适，不到六点半晚饭就做好了，她也看完了跌宕起伏的纪录片，心灵和视觉都受到了强烈的震撼，现在周医生又要满足她的口腹之欲，沈莺第一次觉得，人生还能这么惬意。

　　她蹦蹦跳跳过来吃饭，周玉感觉到她的开心，脸上也带了淡淡的笑意：“看看做的菜你爱不爱吃，”一边给她布筷。

　　心情还未平复的沈莺没有意识到周玉这句话问得有多亲密，她一个蹭饭的还能被这样温柔问候，有个明眼人在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然爱吃呀，你做饭这么好吃，我都要上瘾了。”哄人的老手说起赞美来一点羞涩也没有，开玩笑，她说不好吃，万一周医生不再让她蹭饭怎么办？

　　看着她柔顺的小模样，周医生忍不住吐露了他的心里话：“要不你住过来好了，客房可以睡人，你也不用天天敲我的门。”

　　说完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但话说出口，就不想收回来了。

　　“啊？”

　　沈莺傻眼了，她的耳朵刚刚听到什么，周医生主动邀请她住到他的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