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65、无微不至

　　快到正午十二点，周医生的父母到了太湖映象。周玉妈妈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水墨旗袍，白色镶边加上蚕丝细腻柔滑的光泽感，让她看上去分外皎洁年轻，毫无疑问，周医生的美貌遗传自他的妈妈。

　　周玉爸爸看上去沉稳多了，父子俩的神态如出一辙，他中等身材，戴一副银色的方框眼镜，严谨地穿着一件立领的浅色棉质衬衫，他进入包厢后第一时间便看向沈莺，目光透彻温和，看样子是个话不多的中年人。

　　周玉和沈莺一起站起来，他给他们相互介绍：“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沈莺。”年轻的男人朝自己的父母投去诚恳的眼光，沈莺主动上前和他们自我介绍：“叔叔阿姨好，我叫沈莺，是一名鸟类摄影师，热爱自然也喜欢美食，我非常喜欢周玉。”

　　她充分发挥自己笑容的亲和力，一番自我介绍简单直接，直接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就“热烈告白”了。以她的身份，这样说话不仅不唐突，而且显得她真诚直率。

　　周玉的妈妈，席梦，她细细打量女孩子的眉眼、神态，看她起身，介绍落落大方，不着痕迹地看她的细腻光洁的皮肤，娇艳张扬的棕红发辫，看到她姣好的脸上甜蜜的笑容，她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优雅温暖的弧度：“莺莺是吧，我们可以这样叫你吗？”

　　常年教授小孩子音乐课，她是个富有耐心，又有生活情趣的中年女人，丈夫关爱她，以致席梦为人母、为人妻多年，还保留了少女时的天真浪漫。

　　沈莺站在她面前，沐浴在席梦和蔼热情的目光中，忽然感觉不知所措，她的一双小手贴在裙子后面勾来勾去，答应的声音莫名小了，有种少见的羞涩在里面：“可以的，莺，就是黄鹂鸟那个莺。”

　　南方人说话前后鼻音不区分，她怕他们误解，特地解释。

　　席梦拉她的手一起坐下：“莺莺，你不知道，我和他爸爸是多么盼望见到你，听说你老家是德清的？在湖城，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一定要告诉阿姨！周玉是个闷葫芦，跟他爸爸一样，你这样的性格就很好。要是他对你不好、欺负你了，你别怕，阿姨绝对是支持你的！女孩子心思细，周玉工作忙，有时候对你疏忽了，你别委屈，来找阿姨说话就是了……”

　　对方的手温暖细腻，将沈莺的手柔柔地包裹在一起，轻轻地拉着，抚过她的手背，显然周玉妈妈也是个活泼友好的性格。她一进来就是包厢里的主角，周医生的爸爸也是含笑看着她们，并不介意席梦抢夺了他的话语权。

　　这个时候，妈妈暖场的机会还是比爸爸多。

　　爸爸的心里，或许跟儿子一样忐忑。

　　周医生此时面上也是柔和动容，家人在身旁，即便平时席梦对他的唠叨再多，他此时沉浸在家庭温馨的氛围，团聚的幸福中。

　　“好了，席梦，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莺莺也饿了吧？周玉，让他们上菜吧。”周爸爸再不出来打断她们，怕是两个女人能直接开茶话会了，剩他们父子俩相顾无言有什么意思？

　　沈莺想起什么，她从周医生的身后拿出那个礼品袋，推到二老面前：“这是我从西安带回来的午子仙毫，头茬的抽芯茶，爽口清香，给叔叔阿姨尝尝鲜。”马维送给她的伴手礼，倒是方便她借花献佛。

　　席梦笑着点头，又找人来泡给大家喝：“我看了玉玉点的菜品，正好配这午子仙毫，不如一起尝尝莺莺的心意。”她穿着旗袍，臂上围一块米白色的羊毛披肩，说话轻声细语，一颦一笑都有沈莺没有的风情。

　　她坐在周玉妈妈身边，看她就像看电影明星，这位女神对她还格外热情和蔼。

　　他妈妈真的好有气质呀，沈莺在心里悄悄感叹。她下意识挺直了腰脊，双腿并拢，让自己看上去也规矩一点。

　　一顿饭，席梦和沈莺说了许多话，她用公筷给沈莺频频夹菜，弄得周医生都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跟他爸爸大眼瞪小眼，听两个女人一来一往。

　　席梦心思玲珑，一顿家宴，她已经摸清了沈莺平时的爱好，喜欢的口味，家庭大概的情况，还有她的工作状态、性质等等。周医生听到他妈妈已经开始策划要带沈莺去某某美容院，某某商场，某某咖啡店，某音乐沙龙，他赶紧打住：“妈，沈莺还要到医院住1~2个星期，你这些计划要延后。”

　　一大一小失望的神情让周医生感到莫名愧疚，他只是澄清事实。

　　最后还是周爸爸拍板，身体健康更重要，一家人相处，不急这一时半会的。老周慢悠悠喝着茶盏里香甜爽口的抽芯绿茶，消化着肚子里浓腻的砂洗羊尾，快活似神仙。

　　最后周玉父母和这对情侣，还是分开走，席梦上车之前拉着沈莺说悄悄话：“莺莺，公寓住得还舒服吗？”她的口吻俏皮，还提醒她衣柜里某个地方有某某些东西，让她记得用，末了席梦给她一个wink，上车的动作自然优雅，一点也看不出她刚才的不正经。

　　沈莺吃饱喝足，今天见了豆豆，又被满满的妈妈爱淹没，她简直不要太幸福。她默默在心里消化席梦透露的信息量，脸上的笑渐渐调皮，精致的明眸一闪一闪，显然在打什么坏主意。

　　周医生只感觉到他的女朋友现在心情绝佳，他开车时用余光注意着她，心里也被暖意涨得满满的，本来今天安排这一次见面，他就预想到了结果，他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沈莺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他们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如果沈摄影师此时能读到周医生的心理活动，一定会对男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心感到好笑。可惜她读不到，所以周医生在她眼中，还是那个成熟、优雅、贴心，俊秀的绝世好男人。

　　周一一早，周医生带她到湖城中心医院的呼吸内科办了入院手续，他马上要上班了，白大褂还没有穿在衬衫外面，男人弯着腰在给她收拾病房，旁边的小护士一边偷偷打量病理科高冷的周医生忙前忙后的样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沈莺换新的寝具。

　　她换完之后，周玉又把她自己的那套丝光棉单人床品铺在医院白色的床罩上。他给她安置好了柜子，准备了早饭、保温杯、水杯，水果、零食等等，他把公寓里那双粉粉的毛拖鞋也给她带过来了。

　　男人鼻尖有汗，他推推眼睛，语气低柔温和，摸着沈莺毛茸茸的红脑袋，他说：“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有时间就会过来看你，中午一起吃饭。”

　　沈莺穿着条纹家居服，看上去不像到医院来治病，像是在旅游住酒店，一应行李周全妥帖，全是周医生的功劳。她小巧的骨架嵌在他的腹部，女人抱着男人的腰，在他温暖的身体上蹭着自己的脸，模糊的声音传出来：“那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哦！等你吃午饭、吃晚饭、明天吃早饭……”

　　由于是职工家属，周玉带她来报道的时间点控制的刚刚好，早上8：00，赶上护士第一轮点滴，点滴的护士推着车进来了，她看见这对情侣你侬我侬的样子，跟周医生开玩笑：“中心医院的大帅哥也舍不得女朋友呀？是不放心我们呼吸内科的娘子军？你就赶紧去上班吧，我保管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

　　说话的是护士长手下的得力干将，她叫魏佳妮，一双大眼睛会说话，她推车来到沈莺的床前，沈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那个在电梯里给她比加油手势的大眼萌护士。

　　没想到她住到她的科室病房里来了。沈莺心里的不安被抚平了一些。

　　每天医院一开始运作，病理科的医生就要进入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刺鼻的气味，大量的阅片，期间有临床大夫们永无止境的摧报告，像周玉这样高年资的病理医生，除了要及时响应术中冰冻的任务要求，还要担任带教工作，承担出报告的心理压力，所谓病理科轻松，也只是相对轻松而已。

　　病理科医生被誉为是“医生中的医生”，因为他们过强的专业性，以及所要承受的过大的诊断压力，如果作为诊断金标准的病理报告都不能被信任，那么医院作为求医问药场所的威信就要大打折扣。

　　与病理科高强度的工作压力相对的，是他们作为冷门科室承受的不平等待遇。患者知道感谢主刀的大夫，换药的护士，他们甚至感谢护工，感谢清洁人员，却很少知道能给临床大夫定心丸的病理医生的默默付出。

　　点左氧氟沙星的时候，即使魏护士给她放慢了速度，沈莺还是出现了点滴处的手臂疼痛，她一个人靠在床头皱着眉，呲牙咧嘴，进入血液的药液冰凉，她想去拿柜子里的热水袋，又不方便。

　　这个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探访者出现了，来者婷婷袅袅，今天席梦没有穿儿子给她选的那身旗袍，而是穿了一件碎花的真丝长袖衬衫，胸口的小领结俏皮可爱，下身是一条米黄色的休闲长裤，牛皮细腰带显得她身姿窈窕秀丽。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周玉这个年纪的人的妈妈。

　　她的黑发像丝绸，闪着温柔的光泽，盘在脑后，对她笑得亲切自然：“莺莺，吃早饭了吗？”席梦把挎包放在她床头，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在病房里洗手。其他病人还没到，他们住得近，点滴完就走。

　　周医生让沈莺住进病房，是出于私心。晚上等他下班，他看莺莺的意思，是回公寓，还是他在这里陪床都可以。

　　席梦给她拿了热水袋垫在点滴的手心下，又擦了桌子，打开她带来的保温盒，是鱼片粥，她还做了几个开胃小菜，怕沈莺胃口不好，她做的清淡爽口。

　　她亲自拿瓷汤勺给沈莺喂粥，一口一口，葱花的香，米粥的顺滑，鲈鱼片的细腻鲜美，一同涌入病人泛着苦涩的口腔中。

　　她是吃了早饭的，但周玉妈妈的盛情难却。席梦做的蜜汁藕、葱油拌蚬，还有一道卤鸭掌，沈莺都非常喜欢，忍不住上了手，吃得病房里香气四溢，馋死个人了。

　　上午就在她们风趣轻松的交谈中度过，席梦守着沈莺，让她睡了回笼觉，女人温暖的手，在和煦的微风中轻轻梳过她的头发，时光慢下来，周玉母亲的手，让她回到童年的下渚湖上，一艘小船，湖水悠荡，她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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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鸟途》的小天使，要积极给鸭鸭留言，我很勤快哒，不怕催更哒。下一章的重点：工作中的周医生，写两个病例，时间轴过渡到5月，沈莺出院就正式开始红河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