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62、爱的彩虹

　　周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沈莺整个人陷在周医生柔软温暖的被窝中，他一个人，还要睡两米乘两米的大床，她也顺带享受了一把酒店的感觉。其实比酒店好，被窝上有亲密的人长久的气息。还有阳光透过窗帘温柔的光线，照得她后背暖洋洋的。

　　商洛的阴雨、秦腔，马维的摇滚，随着她的回归，逐渐沉入记忆。那些生动的人事，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会像走马灯一样播放。

　　但是身体的感官明确告诉她，此时这里是湖城，是她爱的周医生的公寓。他等到她回来了。经过昨晚，他们还是那样契合，那样热爱彼此的细枝末节。

　　距离会将青涩的萌芽的情意，随着时间，酝酿成酒。

　　周医生晨跑回来，女人还蜷卧在他的床上，沈莺的头发长了，她睡觉不老实，好像怕热，要半露不露，细细长长的四肢搭在外面，白皙小巧的背，和凌乱蜷曲的红色发梢混在一起，莫名香艳。

　　他身上还冒着热气，有浅薄的汗薄薄覆在健康的皮肤上，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从他站的地方散发在房间里，沈莺的鼻子捕捉到，她还是懒懒的，不想起来。

　　她翘着脚丫和他打招呼，侧脸蹭过浅灰色的棉质被套，鼻尖痒痒的，她又蹭蹭，像只没睡醒的猫咪，用爪子在洗脸。女人的脸干净纯粹，她眯着眼睛对他笑：“周医生，早呀~”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件属于她的珍贵的艺术品。

　　周玉被她看得灼热，但他在滴汗，不好孟浪。

　　男人腿长，从门口两三步走到床边，将沈莺捞起来，抱在怀中，他用抱小孩的方式搂着她的臀部，她不明所以，还是喜欢他的触碰，也不嫌弃，竟然歪着头放在男人的肩膀上，鼻子轻嗅，继续浅眠。

　　他听到她均匀轻浅的呼吸，忍不住笑了，她这样处变不惊，难道等会还要他给她脱掉睡裙？周医生一只手护着她光裸的肩头，开门走向浴室。他的身量高，虽然瘦，但抱她绰绰有余，因此行动的流畅优雅没有打折扣。

　　他其实也是不嫌弃她的。

　　有人说医生有洁癖，其实医生也是凡人，工作里的脏和累不少，所谓的洁癖，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如果可以，他也想不顾一切地去接近爱情，体会生活，而不是活在“洁癖”的保护罩里，隔离了自己，也隔离了世俗烟火。

　　沈莺被放在浴室的凳子上，她走之前还没有的。听说了儿子的女朋友，周玉妈妈又来花心思布置了一番，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对方，细细打量，细细询问，火速让两个年轻人永结同好，但是男女之间，荷尔蒙的追逐，现实的摩擦，一不小心，事与愿违，她宁愿走涓涓细流的路子，“潜移默化”，增进二人的感情。

　　浴室墙壁上新增的折叠式洗浴凳，就是周玉妈妈的最新杰作。

　　她是怎么想的呢，两个年轻人不得而知。但周医生进来之后顺手就将女朋友放在了上面，可见这个细节是有先见之明的。

　　周医生自己先脱掉运动服，他简单淋浴，用的是沐浴洗发合一的沐浴露，节省时间，佛手柑和橡树苔的气味，渐渐从水蒸气的中心冒出，沈莺靠在瓷砖上瞌睡，但这个味道清新得直往她鼻腔里钻，一下子让她清醒了。

　　如同喝了一口冰凉凉的山泉水，唤醒了飘荡疲惫的灵魂。

　　他洗的很快，沈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围着浴巾出来了。男人的胸膛洁白，肌肉的轮廓浅但分明，像玉，不像大理石，还泛着好闻的味道。

　　她歪着头打量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也会在这里。

　　半晌，她干脆地脱掉睡裙，这一件，是周妈妈买的，接近肤色的皮粉，挂脖的设计，胸前镂空，轻纱遮掩玉体，裙摆开叉，昨晚他自然地拿出来，她就自然地套上，为什么女人穿睡裙，难道不是为了凉快吗？

　　她喜欢精致的东西，自然不拒绝。

　　这件让久别重逢的爱侣重燃热情的小可爱，就这样被轻易踩在了地上，女人的脚丫白得像莲藕，淡淡的婴儿粉色泛在脚趾头上，她的小巧，别有诱惑力。

　　沈莺一点也不觉得赤身裸体应该不好意思，身体是真实的，美好的，因为真实所以更美好。她接近臀部的卷发妖异得像杜美莎发间的蛇，但女人脸上天真坦然的神情，仿佛她才是被敲门的小红帽。

　　女人淋浴的时间要长多了。

　　她被男人抱到浴缸里，金色的置物架上，多了好些瓶瓶罐罐，最让她感兴趣的是那些彩色的泡泡浴球，一个个奇幻的颜色就像缩小的行星，格外神秘新奇。

　　她脸蛋酡红，目光闪闪，眼角的娇媚还没褪去，水润泽了她的肌肤，女人手臂一指，发号施令：“我要试试那个！”她指的是“爱的彩虹”气泡弹，小小的球体有一圈圈的轨道纹路，紫色、粉红色、亮橙色、明黄色、天蓝色层层过渡，比神奇宝贝看上去更神奇。

　　得了便宜不卖乖的周医生听话地给她放了进去，让她欣赏浴缸中的美景。

　　“爱的彩虹”，会在温水里渲染出一道流动的、炫目的彩虹，伴随着花的、柑橘的、木质的香气，她几乎是立刻尖叫起来：“啊，好可爱呀！”小手不停地划着水面，丰富的色彩将她围绕，沈莺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仙女下凡，这也太好看了吧？

　　新奇劲过了，她窝在男人的怀里，享受着人形座椅的舒适，去翻架上崭新的护肤品、洗浴品。瓶瓶罐罐清一色的粉色调，有些透明的罐子里飘着红色的玫瑰花瓣，她简直心花怒放。

　　“这些都是你买的呀，周玉？”她拿起一个矮矮的罐子打量：HERBIVORE COCO ROSE，是磨砂膏，还是她喜欢的玫瑰味儿的，女人拧开盖子，里面满满的深粉色浴盐，还泛着椰子油的香甜，妙不可言。她等会就要试试。

　　放回去，她又拿起一个带泵头的遮光瓶：Shea Butter Lotion with Rose，是身体乳，玫瑰乳木果的，是她用惯的牌子。

　　还有Nefertari的玫瑰浸泡油，牛皮纸扎的封盖还没去掉，风干的红色花瓣沉在玻璃瓶底，仿佛悠远的时光在诉说旧日美人的传说。

　　甚至还有玫瑰精油的发膜，洗浴一套全备，一看就是专门为女孩子买的，完全不符合周医生清爽简单的人设。

　　她兴奋地鼻尖都有些发红，扭来扭去，幸亏头发已经洗好了，盘在头顶，不然周医生就要遭殃了，他控制手上的力度，握住她两侧的腰，水流中肌肤的触感更加柔腻，他忍不住轻轻用掌心摩挲。

　　沈莺更痒了，她回头嗔他：“你别使坏呀，周玉，我拿不住摔碎了怎么办？”她弯弯的眼睛，显示主人此时大好的心情。明显，周医生这套花式求爱，十分合她心意。

　　他不敢乱摸了，主要是怕她摔了伤到自己。浴缸里水放满了，看不到底，万一落下什么碎片，确实危险。

　　沈莺往脸上喷着玫瑰花水，拍呀拍，又擦那个死海泥，抹得小脸白花花的，香氛太浓，熏得他头晕，男人放掉这个“爱的彩虹”水，又加入干净的温水，水逐渐清澈，更看得到二人的身体曲线。

　　她瘦了，背后一双蝴蝶骨突兀得吓人，从颈项到肩膀，再到手臂，线条瘦削，那一点他养出来的肉，都消耗掉了。昨晚她跟着他上楼，他就听到她虚弱的喘息，没有走之前的活力。他想到她从电话里都那样清晰的低哑的声音，再严重的病人他都接触过，但沈莺一生病，他恨不得自己替代她。

　　只求她能再健康一点，再快乐一点，再信赖他一点，停留的时间再长一点。

　　他们的距离，能够再短一点。

　　吃过周医生煎的艾叶粑粑，沈莺满足地沾了粗颗粒的白砂糖，嚼了一嘴的糖沙，甜甜的，艾的清苦巧妙斡旋，吃得她浑身舒畅，汗毛都在诉说轻松愉快。

　　站在洗手台前，他自然递给她一把电动牙刷：“方法一样，莺莺，左右颤动那一步可以省略，刷完换衣服，我们去医院，”他拿起自己那一把，也开始清洁口腔。

　　沈莺像上学时候偷看前面的同学做广播体操，她瞟着镜子里的男人，有样学样，争取不要露出心虚的模样，她可不想再被他支着下颌再教一次，羞耻心，她也有的好不好。

　　二人心知肚明，默契地不说破好老师和坏学生的差距。

　　他看着，起码她还挺乖。

　　沈莺讨厌自己新长出来的发茬，阳台的热度透过敞开的落地窗射进来，披头散发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女人凑近镜子，弯着腰，姿势滑稽地抬眼拨弄着自己的发根：“这也太难看了吧，怎么办呀周医生。”

　　她好像习惯了在他身边，大小事情都要抱怨，让他知道，夺取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