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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决裂 ...

  •   4位工作人员在院子里一无所获,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蓝翡翠鸟群的尸体,依照女孩儿那副点翠头饰的精美度看,至少是20~30只成鸟的成对飞羽制作而成,这是在不考虑废料的前提下。

      蓝翡翠品种的翠鸟,在我国属于三有保护动物,即受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有重要经济、有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在IUCN——《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中属于LC级别,即”Least Concern”,广泛分布、无需担心种群数量的一种鸟群。

      猎捕、杀害三有保护动物,不会触及刑法,但会被处以相应数量的罚款,小何是最新入职洛源县森林警察大队的一名年轻执法人员,就是他接到了徐摄影师的电话并报告上级,一行人迅速作出反应,赶往草链岭脚下的红瓦沟中。

      这种情况,重点在于对违法对象的宣传教育,小何耐心询问老汉,得知他已将鸟的尸体都抛到深山里,喂野兽去了。

      原来程大爷趁着每天上山砍拾柴火的功夫,他抓捕蓝翡翠行动隐蔽,做事干净利落,捕捉后快速处死,获得他看中的羽毛后即随地抛弃,如果数量多,那就集中处理,草链岭走兽众多,还有长耳鸮这样会捕食鸟类的猛禽,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被人注意到。

      除了那天他碰到了跛子叔,对方是他的晚辈,平日为了女孩儿也有走动,男人沉默,但态度坚决,要老人将作案工具交给他,这些鸟的尸体他可以为他保密。

      可是程大爷怎会愿意,程程唱《锁麟囊》戴的点翠头面,是他尚未完工的作品,还有许多值得雕刻的细节等待他去细细打磨,鸟网、拍笼虽然易得易做,但扣在这男人手里,就是对他的威胁。

      一老一少林间打斗,造成了老人右手腕的扭伤,后来母云豹的出现逼退了老人,他一时疏忽,才会在那天的衣物上挂了蓝翡翠的纤羽回家,又被沈莺无意捡到,成为他知情违法的证据。

      两位摄影师在报警之后,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他们和跛子叔站在一处,而程同学失魂落魄,面目呆滞地看着森林警察们在他家屋前屋后四处搜寻。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

      对于一名学习动物科学专业的大学生来说,亲人猎捕犯法,对他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和打击。他身旁的程程此时早就没有了薛湘灵的矜持华贵,她倚在亲哥哥身上,芳容失色,程妈妈扶着她,也面露苦楚。

      娇艳的少女泪珠子串线似的拍打在沙石地上,正午的阳光下,尚未氤氲开,就消散了痕迹。

      奈何女儿多娇,热泪止不住,终究在地上蜿蜒成一道流动的水痕。程程不敢相信地看着跛子叔:“南哥哥,是你告的密?”她声音颤抖,被他的狼心狗肺刺伤了单纯的心灵。

      两位摄影师这才知道他的姓氏,程同学一直“跛子叔”、“跛子叔”地叫,把他们也带歪了。

      程书桓震惊地望着妹妹:“你……你早就知道爷爷在给你做头面?”

      女孩儿哭得眼睛就像两个杏仁儿一般,红红的,惹人怜爱:“我要上县里的剧院唱《锁麟囊》,爷爷早就答应我了呀”,她还没换下戏服,目光所及,喃喃说:“这水袖也是奶奶留下的……”

      程大爷只不过是用蓝翡翠的飞羽再次修复罢了,这套头面的原主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大队下来的工作人员感到十分难办,接到群众举报,他们现场审问,村民供认不讳,但找不到鸟类的尸体,仅凭一套尚未完工的点翠头面,和沈莺手中的一袋纤羽,很难将程大爷定罪。

      两方僵持不定,姓南的跛子叔自从竹林下来后,就没有说过话,他目含忧伤地望着多日不见的程程,心里也在为她流泪,但他知道的真相终会暴露在阳光之下,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些年他所见到的,是她的天真快乐了解不到的黑暗,也是他的梦魇。

      如果不是摄影师们果断报了警,他还是会用自己沉默的方式去守护草链岭的生灵。

      男人感觉到心痛撕扯着他的喉咙,明明知道开了口,和她就是此生无缘,但他低沉的声音还是平静地响起:“你们可以去翻他的屋子,他还有一对白冠长尾雉的尾羽。”也是最近发生的事。

      白冠长尾雉,国家Ⅱ级保护动物,濒危物种,一对同等长度的尾羽,至少要从两只(雄性)雉类身上获取,就凭那套鲜艳欲滴,栩栩如生的点翠头面,这位老人取羽的手法只会血腥,不会良善。

      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按刑法获罪,依据数量,处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小何心里一沉,他的师傅已经先带头进屋搜索了。剩下一位在外面把持局面。

      程鹊枝看他的眼神如同杀父仇人,南星没见过她这副恨不得吃人的变形的面孔,强烈的恨意几乎从她眼中化为有形的匕首直刺向他的心尖,将他一腔柔情戳得千疮百孔,回不到原来。她要冲过来捶打男人,被妈妈扶住。

      “南星你别太过分!别忘了是谁教了你读书念字!他是我的亲爷爷啊!”女孩儿的哭腔破碎,她绝望地摇头,不愿意面对当下的背叛,南星是她曾经藏在心里的一颗最亮的星星,现在是伤她最深的一把刀。

      她曾经多信赖他,多同情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程妈妈也是泪流满面,她不敢推搡自己的公公,也不敢违抗这些“官老爷”,她不明白,只是几根畜牲的毛罢了,哪里来这样喊打喊杀的画面?自己的闺女失了形态,儿子也面如死灰,她可以不要脸,但程家还要脸,她怎么会让程程和那个野男人纠缠在一起。

      年长的女人忍下苦楚,她定定地望着对面那个无父无母,无家无情的年轻男人,开口是冰冷的逐客令:“南星,我们两家的情分这些年也算还清了,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半步,否则我只要活着,你就别想再见到程程!”

      她一招制敌,将他的死穴掐得准准的。程书桓浑身被抽干了力气,听到母亲这一番坚定痛恨的话语,他仿佛也被赋予了仇恨的力量,男孩蓦地转身,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地进了主屋,在里面一通收拾,丢出来一个破麻袋,黑色干瘪的木耳也散落一地。

      是那个先前南星来给不在家的程程送木耳用的袋子,男孩本来要丢掉,又收好了,他将夹克衫里那根朱鹮的羽毛也戳到他的胸膛上:“还给你,我们家不稀罕你的东西,快滚!”

      他红肿的双眸透过眼镜仍然有强烈的负面情绪透出来,他一寸一寸打量南星,这个曾经聪慧、前途光明,最后身落残疾,流浪荒山的大哥哥,现在也学会了“恩将仇报”,他之前到底在好心什么?

      小何的师傅仔细地抱着一个长条木盒出来了,那木盒几近有成年男子高,长得惊人,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对同事慎重点头,对方用手铐将从交代完抛尸蓝翡翠就一直沉默的老人铐住,四位工作人员压着他就要往外走。

      程程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用力推开南星,靠近爷爷,要拨开这群陌生人的手:“你们这是干嘛呀……爷爷!别把他带走!奶奶还等着我们去看她呀!”她哭得情真意切,秦腔的优美悲凉竟然被渲染出来。

      程大爷听到孙女的挽留,他沟壑纵横的脸终于有了深刻的动容,岁月逝去,他英气不改,一生成就于深情,也毁于深情,他仰头逼回老泪,最后眷恋地看一眼家,看一眼程程,目光柔软哀伤:“娃娃乖,爷爷回来再教你唱戏,你奶奶的衣钵你继承了,勿忘记练功!”

      他说到后面,又有了旧日的威严,只是吓不到程程了。

      女孩哭得瘫软在地上,南星就在距她一步之外的空地上站着,但他还有什么资格过去扶她呢,男人目光黯淡,紧紧攥着拳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憎恶自己的存在。

      程妈妈见不得女儿这样狼狈,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唤来程书桓,她的亲哥哥将她抱回主屋内,程家人关门的声音这样响,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沈莺和徐东言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言,如果说今天的整件事情是一串多米诺骨牌,他们就是给第一下推力的那一方。程家虽然没有直接指责客人,但明显已经不再欢迎两位摄影师。

      过去的善意和热情被冷漠的面孔替代,就连那个今天早上软软地朝她撒娇的小姑娘,也用了那种不加掩饰的厌恶情绪注视沈莺。女人活到现在,从来没有这样直面过来自别人的强烈恶意,那种空气都在针对你的感觉,让她浑身发毛。

      再也不想经历。

      至于徐东言,他的体验才是过山车,怎么样让一个小姑娘在短短一天之内从爱慕到憎恨自己,他算是彻底了解了。徐摄影师隐下心中的自嘲和失落,他做的事情是对的,有什么脸在这里失魂落魄?

      清明的风吹拂留落在地的朱红羽毛,爱情忠贞的象征染上了尘泥。女人不忍,离去前将它捡起,小心夹进了自己的内兜。

  • 作者有话要说:  跛子叔有个好听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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