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34、甩开胳膊吃喝

　　沈莺认为对美食的充分尊重，不能拘束于吃相，一定要放开大胆地吃，只要不噎死，不弄脏她的漂亮旗袍，其他都是次要的。她看着徐东言堪比周医生的秀气吃相，自己大嚼汁水丰富的青椒牛肉馅儿，忍不住心里感慨：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年头，男人长得比女人好看，吃东西也比她一个女人秀气。她点餐是很讲究仪式感的，吃干的一定要配稀的，吃重口的一定要再配一个清淡的，热腾腾的主食，最好再来一个爽口的凉拌小菜，要是有一份甜点结尾就更好了。

　　这就是为什么沈莺每次一开口在外面点餐就是一溜串的架势，也正是如此，她非常需要饭友，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毕竟浪费可耻。

　　徐东言在她身边柔声细语地照顾了她两年，自然知道她这个习惯，他不会吃太饱，也不会点太多，沈莺总会需要他。

　　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自己的肉夹馍，饼酥肉满，嚼得她口齿生香，胃肠叫嚣要丰富的美食来满足，艰难的选择下，沈莺把粉汤羊血、油泼揪面片挪到自己面前，把樊记凉皮给徐东言，告诉他：“你吃这个，我再要3个小碗。”

　　女人没看他的表情，转头招呼路过的服务员再拿三个小碗。

　　他没有动，安静地等沈莺分好，看到红油随着她的筷子一挑，溅出碗沿，才用手按住她：“我来吧，我知道你能吃多少。”

　　男人用她的筷子将桌上的3大碗都分成两份，自己用小碗吃粉汤羊血和揪面片，把大碗的樊记凉皮也推到她面前：“你吃这碗吧。”他已经把多数的凉皮匀到自己的小碗里，沈莺吃东西精挑细选，她喜欢吃汤多、料多的。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像个清朝皇帝，徐东言就是陪她用膳的御前小太监。但不得不说，学长的眼力见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呀。

　　沈莺美滋滋地东吃吃、西吃吃，最后还是剩下小半碗揪面片，裹着浓重的红油，留在碗底。徐东言瞅到了，心里记下，二人走出樊记。

　　她吃的肚圆嘴油，嘟唇还能闻到混合的肉香、油辣，老醋，倍觉油腻，急需清口，长安人的饮食习惯对她来说，还是过咸了，女人一边消食一边张望，走到大皮院，看见一角绿色的招牌，上面写着“花奶奶酸梅汤、醪糟”，眼前一亮。

　　徐东言只好跟紧她，越是闻名在外的美食，人流越密集，他可得看好沈莺，这个姑娘的嗅觉雷达一流，往往他还没发现目标，她就像一条鱼儿溜进了深巷，让他一顿好找。

　　跟沈莺逛吃还是很挑战眼力的。

　　一个蓝色的雨棚下，简单地摆着数张小桌和塑料凳，他们也不需要坐，站在冰柜前沈莺喊：“要一杯酸梅汤！”徐东言用微信扫了6元，她拿了2根吸管，他们站在角落里，沈莺先喝一口。

　　她一边嘬着冰凉凉的酸梅汤，一边瞅绿色招牌下的小字：独特配方，传统熬制。大桶里舀出来的酸梅汤，黑漆漆，装在一次性的纸杯里，浓郁的味道，乌梅和冰糖的酸甜在微微涩口的苦味里更显得余味悠长，桂花粉的香甜混入其中，她小口吸着，喝了大半。

　　女人把她用过的吸管一抽，扔到垃圾桶里，插上新的吸管递给徐东言：“学长，你喝吧。”

　　他觉得她想说的其实是：我喝不完了，给你喝。

　　自私的丫头，偏偏他着了道，有什么办法呢。

　　沈莺肚里装了酸梅汤，看到鲜榨石榴汁，又走不动了，传说在16世纪，迷倒奥斯曼帝国苏丹苏莱曼一世的罗克赛拉娜“妖后”，就以石榴汁驻颜，让苏丹为她神魂颠倒，甘让其操纵权柄。这鲜红甜美的果汁，让她也受了蛊惑一般非得拉着徐东言要尝尝。

　　凡是和“美容”沾边的东西，恐怕女人都逃不过好奇心。

　　徐东言只好给她买了一杯，沈莺肚子里有存货，喝了两口就塞回男人的手上，可怜他一手要护住她，一手还要拿着易洒的饮料带着她在人群里穿梭，同时还得分神看住相机。

　　这个不长心的女人怪他：“你的镜头戳到我了！”一时他的额头在春月里急出了薄薄的汗。

　　长安不同于杭城，空气干燥，又逢午后，游人如织，他有些口干舌燥，却不好叫停沈莺，以免打扰她的兴致。她瑰色的脸颊艳比他手里的石榴汁，让冰凉的果汁在他的手心也渐渐有了热意，比口中更要干渴的，是他想触碰她的心。

　　她在看风景，而他眼里只有她的生动神态，沈莺在他身边，让十三朝古都也黯然失色。

　　连喝两杯酸酸甜甜的冰镇饮料，沈莺饭后的无名之火消散，二人走在北院门的回坊文化风情街上，青石地砖和城门，天被压低的乌云中和成缥色，日光正好，路边的乔木成排，绿意葱葱，光影在低垂的视线里斑驳，游客们也自动散开，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她感到了懒意，眼皮困倦，脑袋晕沉，只想找个无人的荫凉处歪倒，吸着石砖的凉爽不管不顾地睡去。

　　徐东言发现她脚步飘忽，不像先前那样目的性十足地四处张望，心下也知道沈莺睡午觉的习惯，还是依旧，她到了这个点，就要犯困的。

　　男人从背后扶住她的肩，轻轻开口：“莺莺，困了我们就回去吧，你睡一会。”

　　她努力打起精神，从他手中拿过已是常温的石榴汁，一口气解决，投掷到垃圾桶，坚持道：“那怎么行！说不准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了，咱们逛完这条街，我还要去碑林看看。”

　　沈莺犟起来他总要妥协，陪她走到一家名为“陕拾叁”的冰酪店，女人终于来了精神头，只见她像上课钓鱼被老师喊名，瞬间昂起头，一边打量招牌一边下指挥：“这家店必须进！”

　　她心里早有主意，进店直接要了豆腐和醪糟口味的华夫碗，加上巴旦木杏仁瓦片，拉着徐东言来到3楼的露台，二人坐在高脚凳上，俯瞰大街，主要是沈莺在吃，徐东言陪她。

　　她见他买了一瓶矿泉水，自己在阳光的沐浴下挖着冰淇淋，漫不经心问他：“学长，你渴了呀？”

　　“嗯”，他没看她，在仰头喝水，“早就渴了。”

　　沈莺猛然回头：“那你怎么不告诉我，石榴汁可以给你喝呀，我现在肚子里都可以撑船了。”

　　她回头的时候徐东言正好喝完最后一口，她看他一口气喝掉大半瓶，咂舌又愧疚：“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嘛。”老豆腐口味的冰淇淋，果非凡品，不甜腻，黄豆的清香比豆乳盒子更让她喜欢。

　　她发现徐东言还是长得好看的，虽然没有周医生有男人味，他的下颌短，身体的骨架也秀气，和沈莺一样，显年龄小，眉眼浓密多情，喝水的样子像个邻家大男孩，带着少年的气质。

　　或许是他总爱穿浅色衣服的缘故吧，徐东言不开口“教训”她，她就会忘记他是大她3岁的学长，对方更像一个合她脾性的同龄玩伴，她在他面前不用矫饰，自在舒心。

　　她不会否认自己曾经对这个学长有过遐思，但时间流逝，她早已认清二人的不合适，剩下的不甘和赌气，多数来自她自己的骄傲。

　　沈莺有种魔力，她就是那种会让身边的人主动关心她、照顾她的性格，天真灿漫、无忧无虑，真实率性，有时让人羡慕，有时傻得可笑，不经意间又被她的天赋惊艳。她不会隐藏本性的自私，伤人的时候也不自知，狠起心来更是让人恨得牙痒，还是爱她。

　　徐东言栽了，周玉也栽了，还有些人她不记得姓名，但真正对她好的人，她是知道的。

　　可惜感情这码事，没有逻辑道理可讲，她还是想和徐东言做朋友的，毕竟他是这么好的人呀。

　　沈莺含着冰淇淋的勺子，笑吟吟地看着他，男人心里情愫涌动，面上也有了飞起的红霞，他的皮肤也白，晒了发红，只是不知道这一抹颜色有几分客观原因。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话：“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我想照顾的是你，他在心里说。

　　他没有说的话，那双脉脉的笑眼已传达了主人的情意。

　　她的嗓子发干，深觉自己开错了头，只好掩饰性地把快要化掉的冰淇淋球推到他面前：“醪糟味儿的，香浓可口，学长尝尝。”

　　他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个没有用过的小木勺插在雪白的球上，华夫碗里已经盛了一小湖融化的雪糕水，她一推，那股米酒的醇香泛着甜，涌到他的鼻尖。

　　他的酒量还是不怎么样。

　　徐东言吃着醪糟冰淇淋，沈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吐槽：“居然还有红油辣子口味，麻酱凉皮？”她在前台点单的时候拿了一张宣传单，上面展示了这家“陕拾叁”冰酪店的脑洞和创意，咸蛋黄口、牛油果、南瓜子、巧克力陈皮、麻椒菠萝……她怀疑这是营销手段，真的有人会喜欢吗？

　　她伸手去拿雪糕球上插的杏仁瓦片，薄脆的饼干底部沾上了融化的醪糟，徐东言看到它要滴到她的裙摆上，赶紧拿纸巾给她兜住：“自己注意点，旗袍不好洗。”

　　一心二用，转移话题失败的沈莺颓然，她的生活自理能力有这么差吗？她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托着杏仁饼干片，“咔哧咔哧”，加上黄油和糖烘烤的坚果脆片，会让牙齿上瘾，她连吃了两块，品着醪糟的余味，意犹未尽，突然想喝酒，口更渴了。

　　她马上转头和徐东言说：“学长，我想喝酒。”

　　默默吃着酒味浓郁的冰淇淋，他在想自己会不会醉，听到她的话，眉毛一跳，注意到沈莺舔嘴唇的小动作，他心里一动，建议她：“先喝点水吧，吃饼干会渴。”

　　其实她也有点分不清自己是想喝水，还是想喝酒，或是二者皆有。

　　下午的露台依旧有扰人的热度，她想快点去碑林了，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她控着高度仰头喝尽，没那么渴了。徐东言也吃好了，剩下华夫碗，她掰下边缘没有洇湿的脆皮三两口嚼完，那种腻味的感觉又上来。

　　还是再去买一瓶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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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鸭的存稿箱
那只鸭去准备复试了
今后半个月里由我陪伴大家
她让我转告小天使们
她会努力存稿的
大家留言不要断
我们的情谊，一定要长长久久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