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31、离别

　　那天晚上，沈莺没有回自己的客房，她睡在了周医生的怀里，一觉到天亮，事后她自觉地将一部分的私人物品收拾过去。女人手里捏着那个在南浔买的灰色真丝眼罩，还没想好要怎么“送给”周医生。

　　而那间小小的客房，变成了他们共同的储物间。

　　决定要去陕西之后，沈莺就恢复了早晨5:30起床的习惯，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眼角温柔缱绻的笑意浸得她也暖洋洋地，竟然不想起来了。

　　两个人腻了一会儿，男人先去洗漱了，她伸了懒腰，卷着周医生的被子滚了两圈，鼻子里满满是她和他的味道，抚慰了她离别前的焦躁。

　　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回来让周玉给她做更多的好吃的！

　　一个鲤鱼打挺，她也走到洗手台前，挤出牙膏，先开始刷牙。

　　站在半人高的镜子前，沈莺终于意识到她和周医生的身高差有多么明显，男人站在她身边衬得沈莺像个未成年少女，也是她本来就显小的关系。

　　她一边刷牙一边使坏，嘴里含糊地说：“周医生，我在外面叫你叔叔你看行吗？”

　　男人只能隐约听清她在说什么“叔叔”，不过他也注意到沈莺在他身旁更是娇小可人，心中爱怜无比，一种类似老父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快速结束了刷牙，开始矫正沈莺不规范的姿势。

　　“莺莺，你先吐掉泡沫，漱一下口，我要教你巴氏刷牙法。”周医生摸着她的头，示意她准备听课。

　　她有点莫名其妙，也许这是周医生的特别情趣？她为了满足男朋友，还是决定配合他，看看这个老干部要搞什么名堂。

　　周医生已经进入了状态，他轻声慢语地让沈莺张开嘴，他给她介绍牙齿的分类、排布特点，还有刷牙的细节和要点。他想起沈莺第一天晚上在他公寓里吃饭，然后心不在焉刷牙的样子，竟然是连刷前面的切牙的内面时，要竖起牙刷才能清洁到位都不知道。

　　周玉最大的优点就是他的耐心，其次就是他的恒心，教授的过程中沈莺几度抓狂，半个小时后，她终于记住了“333”原则和巴氏刷牙法的具体操作，前者也就是牙齿每天要刷3次，每次刷牙至少要在心里默数3分钟，还有每次饭后30分钟内是最佳的刷牙时间。

　　她像个小学生一样背诵“333”原则，想到他们一直是先刷牙再吃早饭的，她无辜地问男人：“周医生，为什么我们先吃早饭再刷牙呢？这样都不‘巴氏’。”

　　他哭笑不得，教她用“赞”的手势握住牙刷柄，并保持刷面和牙齿的角度，同意道：“那我们以后就饭后刷牙吧。”

　　所谓巴氏刷牙法，它的灵魂就在于牙刷的刷面和齿缝、齿龈之间一定要保持在倾斜的45度角，每次刷牙左右颤动，每次“颤”刷2～3颗牙齿，刷完牙缝还要向着齿龈的方向45度角摆一下，2～3颗牙齿一组，每组都要这样做哦。

　　沈莺只想说，为什么刷个牙他都这么讲究呢？

　　周玉非常认真地告诉她：牙齿的外面、咬合面、内面的齿缝都要刷到，这样才算完成一次巴氏刷牙法。他还让她像个小朋友一样张大嘴巴，用笔灯检查沈莺的龋齿数，结论是她虽然刷牙马虎，但牙齿还是基本过关的。

　　唉，做医生的女朋友，她太难了。

　　巴氏刷牙法学了半个小时，周玉没办法去跑步了，他就跟着她有样学样地做体能训练，做完5组，看上去身体素质不错的周医生也大汗淋漓：“莺莺，你这个训练方法比晨跑强度高。”

　　沈莺调整呼吸，完成收尾动作，她叉着腰站在气喘吁吁的周医生面前：“那当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做鸟类摄影师吗？”语气里满满是对她的职业的骄傲。

　　男人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很美，这也是他的私心没有办法战胜他对她的支持的原因。如果你爱的人有她坚持的事业，那你爱的肯定是散发光芒的她。

　　他们的早餐要速战速决，两个人先后洗了澡，周医生在摊鸡蛋饼，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沈莺在洗手台前快速护肤、梳理头发。

　　坐在餐桌上，周玉斟酌开口：“莺莺，我这周末要回家一趟，我会告诉家里我们恋爱了。”

　　她一口一口吃得秀气，速度不慢，喝一口茉莉花茶冲下去：“可以呀，但我不能和你回去，我要收拾东西，周一在杭城和徐东言汇合，出发去陕西。”

　　他看她粗糙的咀嚼，忍不住操心：“你吃慢一点，细嚼慢咽，可以减轻肠胃负担。”周医生想到之前他为她检查过敏性鼻炎的时候，她说自己早上刷牙会干呕，考虑到胃食管反流也会出现刺激咽喉的症状，他还是决定要让沈莺养成良好的进食习惯。

　　“莺莺，吃饭的时候不要喝太多水，会冲淡消化液，影响你的食量和消化质量。”

　　她只觉得周医生怎么越管越宽，果然两个人一旦正式睡在一起，关系就会发生质的变化吗？

　　行为表演艺术家沈莺，努力将自己的不良习惯在周医生的帮助下进行纠正。毕竟他也是为了她好呀，情人的快乐往往能通过这些细节的反馈而得到满足，她深知这一点。

　　吃完早饭，两个人一起出门，今天的湖城，是多云的天气，昏暗的天会勾起人们的离别愁绪。沈莺努力打起精神，她露出标准的8颗牙齿的笑容，将周玉牵她的手前后晃啊晃，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周医生，今天我陪你去上班，你开不开心？”

　　男人的步伐稳重，为了她特地放慢，他的嘴角和眼里都有了笑意，整个人在春风中散发着暖融融的温度，牵着她的手更加轻柔：“开心。”

　　她打量着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保温饭盒的样子，感觉自己像被家长送去上学的小学生，周玉就是不停地给她操心的家长。

　　他果然开口说起去医院的事：“贺医生那里你感觉还好吗？今天是你们约好的最后一次？你结束得早，就自己回公寓收拾东西吧，中午不用等我，记得下楼吃饭，”他自从和她在一起，话就变多了，又补充道：“不许订外卖，外卖的一次性餐具长期使用，对身体不好。”

　　沈莺的心早就软了，她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去，这么好的他，她回来的时候，他还会在原地笑着等她吗？她有些害怕，怕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这个温暖的怀抱就不属于她了。

　　女人隐下无端的惶恐，周医生上班的病理室在2楼，她坐电梯上了5楼，找贺医生进行针对她的鼻炎的最后一次针灸。

　　她的惧针心理已经好转，甚至开始熟悉针感在体内流转的感觉，望着贺医生一头乱发的背影，对方也算是她的朋友了吧？她笑吟吟地开口：“贺医生，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沈莺一大早就上门针灸，他还没睡醒，被她的话吓一跳：“我不跟患者谈恋爱！”这纯粹是他在医院里的应激反应，突然想起问话的人是沈莺，他提起的心又回去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的脸上还有针，看着就像一只调皮的小老鼠：“你说周玉能改变我，你是认真的吗？”

　　竟然是问他那句意外之语，他想到这个患者短期内可能不会再见，也就说了实话：“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周玉看似冷淡，实则责任感非常强，对他想守护的东西和人都会十分上心。”

　　“我虽然也和人走得不近，但是沈莺，我比你看得开，你放不下，看不开，所以你的身体和心灵一样敏感，对这个世界的变化适应不良。”

　　她脸上的笑早就凝固了，浓密的眼睫掩下不明的情绪，贺医生一言道破她的伪装，这种感觉不会好受。

　　走出针灸室的时候，沈莺还是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贺大夫，你说医生治的了病，治不了命，可我觉得你可以。加油呀！”

　　女人的笑容恢复明媚，剩下年轻的医生继续坐在冷僻的针灸室里。

　　她回到公寓里，清点要带走的器材和行李。有周玉给她守着，沈莺决定更要简装上阵，争取把他做的牛肉干都带上，这样她想他的时候就不会寂寞了。

　　离别前的时间流逝地飞快，周医生下了班，做了饭，他们一起睡觉，一起吃早饭，一起刷牙，他回了家，回来和她度过一个亲密无间的二人周末，周一的清晨就这样来了。

　　沈莺租的公寓早就和房东两清了，她那辆车也还了回去，她在小区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里笑着和他说再见，周医生很想说：我送你到机场吧。他想起自己还不会开车，也没有时间送她。男人从车窗外轻轻拥抱她，在沈莺耳边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一路平安。”

　　他已经把沈莺可能需要的所有的求助电话和注意事项都写在了她的手机备忘录里。

　　她忍着泪，坚持要笑着再见：“嗯，我知道，周玉，我也爱你。”

　　生活还在继续，今天的湖城，是晴朗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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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好久，终于可以上卷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