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25、别闹，这里是医院

　　沈莺抽了血，在微信里把自己的门诊号发给周玉，他的微信乏味可陈，一片蓝色天空作头像，微信的名字就叫“周玉”，真是一点花样都不搞。

　　不过这样也方便，她给他做了新备注“我的男人”，想一想，又把徐东言的微信备注改成“不相关的徐大头”，心下终于满意。

　　周医生很快给她回微信：到病理室来。

　　沈莺乖乖到了他的科室门口，男人带着她从侧门进了材料室，“我在这里给你做，放心，不疼的。”他已经拿来了相关医疗用品，放在一辆小推车上面，女人一开始不懂，我有什么好怕的啊？

　　待看到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捏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塑料吸管往她面上来，她惊住了，身体也警惕地往后躲：“你要干什么？”她的眼神就像小红帽在看敲门的大灰狼。

　　男人耐心给她解释：“我要取一点你的鼻分泌物，做镜下观察，看看嗜酸粒细胞的数量。”他举着鼻拭子往后退退，以免吓着她，嘴里继续哄着：“你不是鼻子痒吗？看看是不是过敏性鼻炎发作，吃了药，做做针灸，你以后就不会经常犯了。”

　　她有点心动，鼻炎不可怕，可怕的是毁容，还有讨厌的喷嚏，她犯病的时候擤得鼻子都大了！

　　“真的以后就不会犯吗？”她眼里露出希冀，手指不自觉抠着椅背。

　　“嗯，”他戴着口罩，却掩不住看向她的温柔，“只要你定期做针灸，尽量避开过敏原，必要时还要戴口罩，你会比现在好受很多。”

　　他哄人也不忘督促她：“要加强身体锻炼，保持心情舒畅，调整你的免疫力。”

　　沈莺撇撇嘴，她什么时候心情不舒畅啊？再说了，她锻炼完全够好不好，她扛着摄影器材爬山涉水的时候这男人还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片子呢！哼，她的免疫力好着呢。

　　看女人放弃了抵抗，周医生加快速度，给她做完了鼻拭子。哄孩子的秘诀就在于，给糖的时机要拿准，做正事要眼疾手快，以免引发他们的哭嚎。

　　他让她闭上眼睛，她只感觉鼻子里有点痒，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把那根吸管取出来了，说：“好了。”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沈莺睁开眼睛，想到自己之前的熊样，有些无地自容。

　　她应该不是第一个犯傻的患者吧？

　　女人看着周医生熟练地将吸管折断，放在一个带盖的小杯子里，他没有抬头，对她说：“去外面等我，一会拿着报告去找你的门诊医生，记得中午11:30我会去针灸室找你，”他做完手上的工作，语气还是对患者的常规态度，“针灸室在5楼，你记得坐电梯上去。”

　　口是心非的男人，刚刚还说要让她加强身体锻炼，现在又让她坐电梯，哼。

　　“知道啦，你忙你的吧。”沈莺拍拍她的风衣褶子，看到周医生这副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想使坏，她四顾无人，仗着绝佳的环境，趁他不注意掂起脚亲了他的脸颊，蹭过了他的耳朵。

　　“胡闹，口罩不干净，”他用长长的眼睫掩饰泛起的情意，口里还在批评她，“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沈莺看着他变红的耳尖，心想，他可真是纯情！谁说只有女人口是心非？

　　二人走出材料室，沈莺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感觉应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起来，周医生的工作环境确实不太友好呀，她吸吸鼻子，闻到了一种除却消毒水之外的刺鼻气味，淡淡地弥漫在科室里，刚才的材料室也有这种味道。

　　她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站在科室门口问他：“你们这里有股难闻的味道呀。”

　　“嗯”，他承认，轻描淡写，“是浸泡标本的福尔马林溶液，科室有抽风的。”

　　沈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能说：“戴好口罩，我会在针灸室等你。”

　　周医生看她难得懂事的小模样，忍不住摸摸她的头，然后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沈莺坐在病理科窗口前的座椅等他，遥遥看过去，她在观察他工作。

　　原来他是病理科的医生呀，沈莺看到他坐在显微镜前，腰坐得笔直，微微含胸，高瘦的身体就像一只蜷起的鹤，背影给人安心宁静的感觉。

　　她默默观察他工作的地方，透明的玻璃窗口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情况，几个医生和他做着一样的工作，偶尔有人接电话，有年轻的孩子穿着白大褂在穿梭，但他们很有秩序，并不混乱吵闹。

　　医院让人恐惧担忧，也让人有所寄托，他们就是一群被托付信任的人。

　　沈莺想，我的男朋友，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等了20分钟，沈莺拿到了周医生亲自递给她的报告，他说：“去吧，别害怕，我会来找你的。”

　　她在中年大夫那里拿了抗组胺的药，又顺着楼层指引坐电梯到了5楼，终于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找到了针灸室，一副门庭冷落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患者。

　　她推开门，里面打盹的医生惊醒，扶好眼镜看向她：“门诊患者？做什么针灸？”

　　对方是一个发型凌乱的年轻医生，看着和周玉差不多的年龄，只是在对外形的要求上天差地别，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自然开口：“过敏性鼻炎，病理科的周医生推荐我来的。”

　　他有些惊讶：“周玉？他知道我啊，还算有眼光。”

　　沈莺看到他胸前的卡牌，贺成章，贺医生。他已经在备针消毒，问她：“第一次针灸？躺下吧。”他指着治疗床，“仰躺。”

　　女人有些紧张，她忍不住问：“针灸会疼吗？”

　　贺医生语气轻松：“扎你一下能不疼吗？别紧张，越紧张越疼。”

　　沈莺更紧张了，她试图和贺医生聊天：“西医院也做针灸啊，我刚刚差点没找着，你这里太难找了。”

　　头发凌乱的男人手上动作不慢，他拿着针过来了，告诉她：“别看我，闭眼，调整呼吸，分分钟就给你扎好了。”

　　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两边各自被扎了一针，接着是眉毛之间，还有头皮上也有感觉，最后贺医生在她的手上也各自扎了2针。

　　“我说话算数吧，针灸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怕？”她睁开眼，看到他的笑容，吊儿郎当，又有奇异的安抚作用。

　　贺医生让她坐起来，要给她行针。

　　“胀胀胀，啊，麻烦您手别这么重啊。”女人叫着喊停。

　　他手下并不留情：“过敏性鼻炎犯病难受吧？你挺过这一阵，坚持来3次，我给你扎好，起码一年不复发。”他在强刺激迎香穴的2针，手速飞快，眼看着银色的针柄在空气中翻飞颤动。

　　沈莺更是感觉非凡，说胀不完全是胀，酸痛难忍，她的眼泪和鼻涕都要一起掉下来了。

　　过了15分钟，他终于拔了针，一次性的废针全扔进了一个黄色的小圆桶，又给她用棉球按压止血，末了递给她2张面纸。

　　“好了，在这里休息一会，等会儿自己关门，我去吃饭了。”工作完毕的贺医生一颗佛心，竟然要丢下她这个患者去吃午饭。

　　“哦，”沈莺郁闷了，第一次针灸，真是让她印象深刻。

　　周医生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在治疗床上休息，昏昏欲睡。

　　“沈莺，醒一醒，我们去吃饭。”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不放心地走过去摸她的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贺医生呢？”

　　她的眼神迷蒙，娇懒地横了他：“你推荐的贺医生，扔下我自己跑了。”她斜过身子要去拉他：“你也来躺一会儿嘛，又没有人。”

　　周玉的白大褂被她抓住，无处可逃，只好按住她的手：“别闹，这里是医院。”

　　男人的口罩已经摘掉了，沈莺睡意未散，顺着梦里所想仰头要吻他，周医生挣扎不得，还是俯下身顺了她的意。

　　一时不知道是谁主动。无人的针灸室，情思缱绻。

　　沈莺看着男人红红的眼，她的眼睛也很亮，她舔舔唇，神色娇媚，心想，回去再办了你。女人的嘴上还是老实的：“周医生，我们也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