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20、南浔古镇

　　沈莺回到湖城还是做了功课的，她歪头想了半晌：“要我开车吗？”

　　男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她的高跟鞋：“不用，我们坐车去，1个半小时可以到。”

　　在小区附近，她跟着周医生上了前往南浔古镇的公交车。

　　说实话，沈莺也是不喜欢在城市里开车的，除去自由和省时的好处不提，开车久坐伤腰，长时间集中注意力也是考验，而现下正逢让人困意最浓的午后，她也泛着困呢，周医生愿意花时间带她玩儿，何乐而不为？

　　车上的旅客稀松，玻璃窗的阳光暖人却不讨厌，沈莺和周玉靠右坐在车厢的中后部，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她要求坐在靠内的位置，对周医生说：“我晒黑怎么办？”

　　男人默默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女孩子挨着他坐下来。

　　作为乘客的旅途格外能让人放松，陷入漫无目的的思考，沈莺三番两次和周医生有了“亲密”的接触，现在也不故作忸怩，大方地盯着男人的侧颜欣赏起来。

　　他的头发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谁说只有女人的头发长得快？依她看，男人的短发才更需要经常修剪。沈莺记得小时候看《流星花园》里面的F4，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花美男”的概念。

　　“花样男子”的特点就是要长相精致，头发一定要长，最好有一个能遮住眼睛的刘海，整个人要有一点忧郁气质。她十几岁的时候也迷过这样的小鲜肉，但是年龄长大，她反而更喜欢发型清爽的男人了。

　　用不着什么发胶发喷，也不要层次感的造型，简单的短寸、黑发，反而会激起她内心深处的欣赏。无疑周玉就是一个很切中她审美的男人，年纪看上去也刚刚好，不会太老，也不会显得太嫩，第一眼冷冷的，相处下来细心稳重。

　　如果一个男人长得太好看，并且他深谙这种魅力，不加以克制，估计人间就会多一个猖狂的芳心纵火犯，而少了一个让她深深迷恋的周医生。

　　沈莺觉得，他的好看和优雅，就是在这种克制的力度下显得更加韵味深长，勾人心痒。

　　好像周玉偏爱穿深色，她又想起第一天见他穿的那件黑色风衣，后来在他的公寓里，男人也是穿深色偏多，看他常穿的搭配，也是单调的老干部风格。

　　偏偏他长得好，乏味的深沉也变得鲜活灵秀，让她一再忍不住探寻。沈莺的视线从他的额、鼻、唇，到颈，再到锁骨，衬衫下他的肩，如果周玉有一天不再做医生，去做个模特也妥妥的呀。

　　女人打量他，他放松自己的感官，在感受二人之间的亲密氛围。沈莺的心防重，他知道，她爱吃，他知道，他喜欢她，他知道，她也喜欢自己，他也知道。

　　南浔古镇，那里的风光她应该是熟悉的。湖城德清，那里也有一个新市古镇。不知道她的家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旖旎秀美？江南水乡古镇，多的是柔情，还有悠然的底气，生活不紧不慢，一切像水滴在石头上，不费力地镌刻在人的心上、梦中。

　　他是南浔古镇的常客，不用上班的周日，经常一个人坐车来这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坐船。

　　南浔古镇的游客一直不多，从没有拥挤不堪的时候，总是游人三三两两，当地的居民永远怡然自得，踱着自己的生活步调。哪怕他就生长在距离南浔不到50公里的湖城市中心，周玉也能从这个地方获得更深层的安宁。

　　人对水的眷恋，从我们上岸那一刻便开始了。他在想自己被沈莺吸引，是不是因为她身上，也有他念念不忘的东西？周玉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相信所有的感情不会没有源头。

　　追从心之所向，就会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春日的阳光暖人，女孩子睡着了，头一点一点，马上就要歪出去。他赶紧用手护住她，又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染发剂的味道还没有彻底散去，但周玉觉得，这已经是他的人生目前为止，最美好的时刻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是不后悔的，尽力而为而已。

　　1个半小时的旅程，从湖城倒了3趟车，最近古镇的专线巴士整改，幸亏他们在下午2:30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天色尚早，还有时间带着她好好走走。

　　周医生对古镇的路线图颇为熟悉，他下车后对沈莺说：“现在小莲庄里的荷花不是最好的时候，我们沿着西南街走一走，有时间再去百间楼转一圈。”

　　她当然听导游的啊，走进南浔古镇，满目是白墙黛瓦，民居紧密地贴着，错落有致，春日的桃柳已展露颜色，漫步长廊，脚边蜿蜒的深绿河水泛起淡淡的波澜，有人在洗菜，有人在河边洗衣服，也有小孩蹲在台阶上，在老人看护下玩水。

　　沈莺走在前面，她穿梭过腊肉的咸香，穿过一片片晾晒的衣物，心里的熟悉感越来越深，这里就像她小时候和爷爷生活的地方。一样的青苔长在青石板道宽松的砖缝里，爬上粉白的墙面，晕染出时光的影子。甚至记忆里的乡音，也和路边围坐观棋的大爷口里的语调相似。汪绿的河水里，沉淀着她对童年的回忆和深情。

　　她少年就离开了南方暖湿的水乡，到北方去求学，她已然习惯了那里的干爽和大气，但回到湖城，来到南浔古镇，沈莺觉得仿佛自己的一块碎片归位了。

　　其实记忆里的家乡并没有那么完美，她还记得小男孩对着河里尿尿，而她在下游玩荷花灯，被气得哭了，回去找爷爷，爷爷摸着她的头说：“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呀。”

　　她记得梅雨回潮天，记得冬天这里的冷湿，但是她更记得家乡的悠然和安宁。每次回忆到这里，沈莺的心里就会慢下节奏，仿佛时光凝滞一点一点复原她的记忆。

　　两个人走到了开发的商业街，沈莺虽然不喜欢庸俗的商业气息，但是她对售卖的小吃和工艺品还是很有兴趣：“这个是什么呀？”女人弯着腰在看一家的酥糖点心，她指着一种方块状的硬糖问店里的阿姨。

　　阿姨和她的搭档分别用一个大大的木锤不停捶打散发香气的台面，沈莺看到上面有芝麻、锤碎的核桃，还有正在成形的片糖。

　　阿姨无暇回复，身后的男人温声告诉她：“是木锤酥，他们正在做的那个也是。”

　　他继续告诉她：“木锤酥是用熬好的糖稀和炒香的坚果混合制作，两个人不断锤打，让糖稀和花生米、瓜子仁、芝麻、核桃充分结合，最后锤打成片，用刀切开就是你吃的这个。”

　　沈莺瞪他一眼，她买之前尝尝味道不行吗，这家伙倒是把她“卖”了。不过平心而论，木锤酥又脆又香，甜味儿调和了炒货的焦香，用料丰富，她确实想买些带着吃。

　　后来沈莺又尝了桔红糕、定胜糕，还有油煎的臭豆腐干。她一边大嚼有异味儿的特色小吃，一边拿眼去瞅周玉，看他嫌不嫌弃自己。

　　男人面色不变，看她吃得香，还主动开口邀她品尝湖城的家常小菜：“我做的臭豆腐虾仁也很下饭，回去要尝尝吗？”

　　她只好败下阵来，又被他说的做法勾引：“真的好吃呀，那你一定要做给我吃哦。”

　　周玉笑得比春风还要和煦，一双桃花眼潋滟醉人：“一定。”男人玉面长身，一身衬衫西裤，并没有破坏他与这个古镇一般的安宁气质。

　　一时间沈莺不知道自己是醉在臭豆腐的味儿里，还是醉在他的温柔里。

　　但是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她看到一家丝绸衣料店之后才开始。起初沈莺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刚吃完“异香扑鼻”的小吃，就这样进人家的衣裳店，好吗？

　　她透过玻璃橱窗惊艳地看着里面形形色色的旗袍，还有真丝睡裙、睡袍，另一边还展示了全套的真丝床品，以及眼罩、枕巾一类的小物，角落里还挂着几排丝料的内衣裤，带点情趣的也有。

　　周医生看她眼睛都快贴在人家的橱窗上了，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喜欢就进去看看吧。”

　　他也看到了里面某些男士不宜的商品，好心补充道：“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女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在要买买买的时候旁边有人鼓动，周医生淡定的语调，更是给了她一往直前的勇气，她回头问周玉要水：“我那瓶矿泉水给我。”

　　她咔咔灌了2口，又认真漱了口，转身吐在巷子里，把瓶子还给他：“那你等我呀，一会儿就出来，累了到那边椅子上坐，别傻等哦。”女人说完昂首挺胸，撩一把头发，迈着矜持的步伐进了人家的店门。

　　留下怀里抱着酥糖糕点和矿泉水瓶的周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