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难过》桑榆不晚

18、萧何

　　看什么看，眼睛又不像铜铃。

　　荣瑶冷眼看了一眼荣念，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在她十分气愤的目光中转过头去。

　　美滋滋。

　　自打荣念挨了耳光，算来也有几日二人没照面了，这会让在族学里见到，荣念竟隐隐觉得她又漂亮了几分。

　　全是打扮的。

　　一上午的时间杳然而过，到中午的时候外面竟然零星飘起了雪花，北疆的天气还真是耐人捉摸。

　　“回去拿个披风，我要去祖母那里待一会儿。”

　　荣瑶到老太太福禄院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火盆子，一进门就觉得暖洋洋的，桌子上有烤好的番薯，一屋子都是烤番薯的甜香味。

　　“每次来祖母这里都会有好吃的，祖母也不知道派人过去喊我。”

　　老太君一听，一下子就笑了，骂道：“你这丫头，感情跑老婆子这里来数落我的不是了？”

　　荣瑶凑倒老太君身边，软软糯糯的说道，“祖母您就是故意冤枉我，明明就是您这里有烤番薯……”

　　“你呀你，小小年纪如此不讲理，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嘴巴里的烤番薯忽然就不香了，将手上吃一半的烤番薯递给一旁伺候的人，闷声说道：“瑶瑶才不要嫁人呢，瑶瑶要一直待在祖母身边，做个老姑娘。”

　　嫁人有什么好的？嫁给萧何这样狼心狗肺，让自己短命吗？

　　臭鱼烂虾，不惜的瞅。

　　还是算了吧，吃吃喝喝不好吗？没事儿逗逗荣念，就窝在北疆吧。

　　“这雪怎么越发大了？”祖母身边伺候的姑姑说道，打起帘子一看外面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小雪。

　　“父亲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荣瑶有些担心的问道。

　　“五大三粗的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就这点小雪，又不是鹅毛大雪。”

　　荣瑶老老实实闭上嘴，是她多虑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便安静下来，要是能有一只香喷喷的烧鸡配着果子酒，依在暖烘烘的火盆子旁边，那便是再美不过了。

　　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青禾便拿了一件儿披风过来，一起进来的还有管家。

　　“老夫人，镇北军的供给到了，将军那边还没有派人过来，府尹说请您过去看看。”

　　果不其然，祖母略有些不乐意，十分嫌弃的说道：“府尹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敢担着。”

　　荣瑶撇撇嘴，文官不一向如此，更何况北疆军队的补给关乎边疆安危，按照府尹乌龟似的性子，定是要镇北军这边的人接应了才会有条不紊的进行下一步。

　　“走吧，权当是出去散散心了。”

　　荣瑶慌忙起身，来不及披上披风，就要上前搀扶祖母。外面积了一层薄薄的小雪，走在上面要千万分小心。

　　“老太君，您还不曾换衣服呢。”

　　老太君哈哈一笑，只说是自己被府尹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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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粮食、棉衣、军饷稀稀拉拉十几个车队，乌乌泱泱一大片站在练兵场上，站在高处望下去，前面几个带头的一脸不耐烦。

　　荣瑶早在下车的时候就带起帷帽，白色的披风串了一圈火狐的毛，红白相称显得她愈发可爱娇俏。

　　府尹一看将军府的人过来了，赶忙凑过来，大声说道：“老太君辛苦了，下面人不懂事。”

　　老太君没给个笑脸，生平最是看不起府尹这样的怂货。

　　“大人，可否快些，看着雪似乎是越下越大了。”

　　“既然是老太君来了，咱们就先开始，不等那位贵客了。”

　　荣瑶淡淡的看着，就是因为有这样害怕承担责任的贪官，大齐的气数才会慢慢没落，府尹官职不算小，也算是偌大北疆有话语权的官职，事关军饷军粮还要祖母出来，传到突厥人的耳朵里不知道怎么嘲笑大齐气数不济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慢慢暗下来，荣瑶脸色不好，数数的时候只觉得眼睛都花了，往远处看的时候竟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细雪扑簌，落在来人的肩头，转瞬却又消失不见，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漫天风雪日光熹微，一身黑色的衣衫遮不住来人周身的气势。

　　一步一步，搬东西的吆喝声慢慢沉寂，那张脸愈发清晰的出现在荣瑶眼前。

　　簌簌而落的雪花在这一刻变成绵绵细针，一点点刺破她的皮肤，扎在她的心尖上。

　　“萧……萧何？”

　　不知是谁撞了一下荣瑶的肩膀，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扑通一下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的是府尹谄媚的声音：

　　“殿下，这种小事怎敢劳烦您亲自过来？”

　　荣瑶坐在雪地上，指甲狠狠的陷进肉里，一开始还可以暗示自己是看错了，来的不是萧何。可现在听到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她没有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浑身恶心，恨不得下手现在弄死。

　　现在不能，打不过，惹不起，得忍。

　　荣瑶把头压的低低的，满脑子都是如何现在弄死萧何，直到眼前递过来一双白净的手，才唤回她的思绪。

　　“小心些，我扶你起来。”

　　荣瑶一个机灵，眼前的手化作索命铁链，她伸手兜紧帽围，来不及考虑任何形象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想跑。

　　萧何敛去脸上的一派温和，今日这头算是白束了，仗着身高一把扯住荣瑶的胳膊，森然道：“这位小姐，跑什么？”

　　荣瑶被萧何的动作吓住了，头不敢抬嘴不敢张，自诩为十分聪明的大脑这一刻被漫天的飞雪冻成了冰碴子。

　　“荣家小姐，殿下问您话呢？”

　　“阿巴阿巴……”

　　府尹一脸见鬼吃屎的表情，荣家小姐好端端的装什么哑巴，真是有病。

　　萧何敛去脸上装出来的温柔祥和，眼神咻的一下收紧，质问道：“还希望这位小姐自重，不要做一些有辱斯文的事情。”

　　呵？呵呵……荣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何这样的还敢说有辱斯文，真是对不起斯文这个词。

　　“阿巴阿巴阿巴……”

　　老太君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着自家孙女的囧态，老太君顿时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连忙过看看。

　　看那人的气度倒不是常人，大齐喜黑色，黑色上描龙画凤定是京城的金贵人儿，拄着拐杖站在荣瑶面前，行礼道，“老身参见殿下。”

　　至于是什么殿下，不知道，不重要，不用管。

　　“太君快快请起，这半天气还要劳烦老太君亲自过来，本殿心中十分愧疚。”

　　若是京城里来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对方说了漂亮话，老太君还是要奉承着的，忙道：“镇守北疆乃是镇北军的职责，我等妇孺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倒是叫殿下记挂在心里了，老身惭愧！”

　　话是对着萧何说的，眼神却是落在府尹身上，满满的嫌弃。

　　荣瑶站在自己祖母身后，老老实实的缩紧身子，像极了老实的鹌鹑。

　　“那边还有事，府尹大人陪着殿下看看吧，老身便先去忙了！”说一说完也不管萧何同意与否，拉着荣瑶的手就走。

　　走一步，荣瑶的脸就白一分，她都不需要回头看，就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目光。

　　打量、审视、轻蔑、毁灭……

　　他一定是发现了，萧何一定是重生了，世上那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儿？上一世遇见萧何是在她及笄的时候，趁父亲回京述职偷偷溜出去玩，困在墙上好生丢人……

　　遇见萧何的时间未免过早了，更何况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什么要运送粮草，他那么奸诈才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京都到北疆那么远的距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落在皇帝耳朵里萧何一定是个庸才。

　　他为什么来北疆？为什么？

　　荣瑶心里一阵阵后怕，萧何是来报复的吗？上一世，裴文昭夺了他的江山，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下雪的时候好冷啊，打从脚底跟儿升上来的凉气，叫她觉得眼前的路好长，长到眼前一阵阵发黑，一片模糊。

　　鼻尖还有萧何身上用的熏香，这要是梦就好了，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

　　眼前一黑，荣瑶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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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一睁眼看到的是杨姑姑那张长满褶子的脸。

　　屋子里有些冷，三月的北疆下雪也委实正常，许是外面白雪映射月亮的光，屋子里竟有一丝丝明亮。

　　“姑娘可是醒了，老奴这便会福禄院回话了，老太君一直担心呢……”

　　荣瑶只是点点头，她还是很害怕，眼神空洞洞的，好怕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啊。

　　青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赶忙进来，一看傻愣愣的小姐，忙过来问道，“小姐，要不找大夫过来？”

　　看着青禾，眼里忽的落下两行泪，是青禾的声音，她没有做梦。

　　“小炉子里煨着鸡汤，奴婢伺候您用一些……”

　　荣瑶点点头，还是要吃饭的，不然没有力气动脑子。

　　一小勺一小勺的慢慢喝着，青禾秀气的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忍了好半天道：“小姐以后不能不吃饭，若不是今天有人，您指不定怎么了呢？还得多亏了那个什么殿下……”

　　入口香软、丝丝入味儿的鸡汤顺着食管滑下，腹中慢慢生出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意，荣瑶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惊慌道：“多亏了谁？”

　　青禾笑笑，重复道，“小姐晕倒的时候，是哪位殿下把您抱到马车上的，丝毫没有避嫌呢……”

　　抱到马车上？

　　萧何？抱的？

　　没有避嫌？

　　啊？阿巴阿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