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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三日月见到了一目连和万年竹 ...

  •   细雨蒙蒙。

      梅雨时节更觉寒气浓重,行于乡间小路之上,衣袂便沾染上叶尖露珠的湿意。三日月撑着一把朱红蛇目伞,沿着蜿蜒山路信步而上。连绵雨水顺着伞脊滴落成线,耳边一时只有雨声与沙沙的打叶声。偶尔会从山林间窜出一只手握巨大蒲草的草妖,山中养的小妖怪天真烂漫,见到外人也不怕。她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软绵绵地和付丧神问好。三日月颔首笑对,萤草看着他,声音软得像一朵云彩:“你要去哪里呀?”

      “在下受晴明所邀,前来拜访风神大人。”“

      “你要去找一目连大人吗?”萤草露出为难的表情,她犹豫了下,指了指山上的方向:“两位大人正在山顶对饮呢。”

      “两位?”

      “是呀,鬼王大人也在此处,我且带你上去。”

      小妖怪声音软甜,手中蒲草随风轻曳。她天真烂漫地笑起来,领着三日月一路踏着残破的石阶上去。付丧神与她随意交谈着,鼻尖总觉得有股隐隐传来的香气,连他这种不常饮酒之人亦觉得甘醇。

      大江山之王,酒吞童子所过之处其实极为好认。

      他所到之处皆氤氲着再醉人不过的酒香。那是令人闻过一次就会此生不忘的美妙香气,令人不禁想起深秋灌木丛上熟透的丰盈浆果,初春第一捧掬起的冰凉融雪,许许多多美好到只能令人小心捧在手心中的东西。从鬼葫芦中潺潺涌出的神酒,纵使只是闻到一丝酒气都能令不知多少妖怪醉倒在地。

      远远的,便可看见山顶生长着的一棵苍劲古松。酒吞童子便在此设下了酒局,宴请此地的神明。一目连不善饮酒,不过偶尔有人前来拜访,倒也能消解几分寂寞。倒也没人会来打搅。

      不过这天明显不同,轻柔的山风将来者讯息传入他的耳中,身着羽织的神明就此停杯,鬼王懒洋洋地抬起了眼,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怎么,有人来了?”

      “是晴明推荐来的客人。千年竹花了十年才能酿出两坛竹叶青,倒叫你喝了个痛快。”一目连无奈叹气,鬼王挑眉:“拿神酒来换,他可不亏。如果不是要托你打造铃铛,我也不会留下整整一坛来换。”

      他身旁的鬼葫芦张开血盆大口,好似迎合般咔嚓咔嚓撞着雪亮尖牙,带着酒香的黏稠液体缓慢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深深的大洞。

      这倒是事实,毕竟鬼葫芦酝酿出的神酒可是连高天原的神明都要垂涎的美酒,产出稀少,一滴即可增进妖力。唯有贵为鬼王的酒吞童子才能肆无忌惮地作为日常饮用,偶有流传在外的全都看鬼王的心情。若非他为风神,也是锻冶之神,对方也不会花大工夫赶来让他为其挚友打造一只铃铛。

      “你都说到这里,再不应下就是我之罪了。三日后来取即可。”

      “你总算应下了,不过是托你造只铃铛,还真是煞费我苦心。”

      “这只铃铛要花的代价可不小。”

      面对鬼王的抱怨,一目连不由苦笑。他锻造器物用的乃是神之火,所造器物会被赋予神性。因为信仰之力的稀少,他已经难得会给人打造东西了。酒吞得了承诺,喝下最后一杯酒便抢在人来之前消失了踪迹。近来人族与妖鬼冲突颇多,他可不想再多与那阴阳师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待萤草带了三日月上来,他只看到孤身一人的神明坐在婆娑摇曳的树下,发下露出的一只眼眸晕开温和笑意,风轻轻吹起他的羽织衣角,修长苍龙缠绕在肩头,同样用沉静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像是林间浅浅拂过的山风,枝头滴落的一点细雨,清冽温润,让人升不起任何恶感。萤草好似乳燕投怀,轻快地贴进对方怀中,叽叽喳喳地唤他道:“一目连大人,我将客人带来了!”

      “辛苦你了,萤草。”

      一目连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才抬眼看向三日月。太刀先前便花了些时日将自己身上迟迟不散的浊气压制下去,如今面带温雅笑意,衣袂缥缈,就连一目连都不由为之赞叹。他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函,虽然视线中对方身上虽然浊气黏稠如实质,仍可依稀嗅出属于神力的崇高气息。

      不愧是晴明为之称赞的刀剑付丧神,神性之高令人惊讶。可惜如今污秽之气太重,否则凭借神力即可成为庇护一方的神明。他心中暗赞,松松扫了一眼内容便放置在旁边,冲三日月笑道:“您的来意我已明晰,这几日还请在此住下。我近来应下一位的委托,需等三日方才能够帮二位进行压制。”

      “那就有劳阁下了。”

      苍龙的神明起身,他领着三日月拾阶而上,径自到了座破落神社中。朱红的鸟屋早已褪色,院中干净无尘,中央有一棵枫树如火赤红,在微风中婆娑地舞动着。不乏有年幼或友善的小妖从四周的草里树上探出头来,好奇又羞怯地躲在草里树上偷看。一目连解释道:“这里偏僻,他们多是生在此处的精怪,对外人十分好奇。”

      “很是可爱。”

      三日月笑道,再往前走几步,头顶上冷不丁飘下了什么。他本能后退半步避开,只见一只可爱的花环轻飘飘地从眼前滑过,愣了一愣才被太刀伸手接住,他抬头,树上一只松鼠冲他咿咿呀呀叫唤一阵,便甩着蓬松松的大尾巴跑掉了。三日月手执花环,不由微微一笑,腰间太刀微微摇晃着,引来付丧神无奈又纵容地一瞥,垂手将花圈挂在太刀的刀柄上。

      一目连似乎还有急事,匆匆吩咐萤草带他们四下观赏一番便率先告辞。旁边的小妖怪见风神走了,立刻潮水般涌了上来。一双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三日月看,让人不自觉心软,声音也又甜又娇。

      “三日月大人,我们可不可以也为您带路呀?”

      “我们会很乖很听话的。”

      “三日月大人——”

      更有还没化形的小兽可劲儿撒娇,一边弓起背咕噜噜地蹭着三日月的裤腿,一边连嗷呜声都犹如渗透了蜜糖一般,小尾音翘得软甜软甜的。

      三日月被叫得心肝一颤,眼神止不住地软下来。本丸的时候五虎退的小老虎也很黏他,动不动就趁着老人家喝茶的时候往他身上扑,害得小主人每次都要红着脸慌里慌张跑过来道歉,生怕小老虎们做出了冒犯之举。他蹲下身揉了揉一只山猫的脑袋眼底止不住带了笑意:“当然可以,那就劳烦你们了。”

      众妖顿时欢呼起来,被他摸头的小猫奶声奶气地抱着他手指头不放。付丧神不由有些好笑,索性就把对方直接抱在了怀里,在一众妖怪的簇拥下慢慢参观整座山。时不时就有飞禽鸟兽献宝似的往他怀里塞些花草果实,他不经意夸了个果子味道不错,顿时有一群小妖怪乌压压地送了一堆果子过来。最后实在拿不动,只好让旁边的小妖怪暂时替他拿着,这才没耽误了行程。

      “三日月大人,你看这个果子,可好吃啦。”

      “我这个更好吃!”

      “三日月大人这个也好吃!”

      “三日月大人,这里这里!”

      ……

      “三日月大人,万年竹哥哥的住所就要到了,你快来呀。”

      妖怪们的热情有时着实让人难以接纳,就算三日月并不讨厌,但挂在他身上的妖怪已经成功妨碍了他的行动。还是带路的萤草叫唤了一声,才帮他好不容易才算逃脱了送礼妖群。

      此时他们已到了一处山中竹林里,修长竹子青翠成林,付丧神侧耳细听,隐隐约约传出了婉转的笛音。

      “万年竹哥哥又在吹笛子啦。”

      萤草细声软语道,显然极是欢喜。一说到要去玩,一众妖怪自然而然就将客人带到了这里。她牵着三日月的衣角,领他进到竹林中去。竹林不大,小径通幽,属于植物的清冽气息中混有甜美醇厚的酒香,只是嗅到便惹得萤草双颊染上晕红。

      待进了林间空地,果然有一位青衫公子背对他们衔笛而奏,声音悠远呜咽,好似潺潺溪水淌过皎洁月光,婉转如莺鸟于枝头的轻吟浅唱,令人闻之醺然,仿佛灵魂都被清泉洗涤一般,连风吹过竹叶的声音都成了曲调。

      不知过了多久,袅袅笛音才悠然飘散在空气中。三日月从笛曲中回神,但见青衣公子转头冲他浅浅一笑,眼眸尽是了然于心的淡然:“远来是客,还请落座,我已备好茶水了。”

      三日月便也不禁莞尔,好似曾与友人共同品茶那般,轻声应了句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三日月见到了一目连和万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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