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沐心乔

22、第 22 章

　　前往江州的官道上，路边并排种了几株小白杨，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照在头上，晒的人出一身热汗，树影重重挡住毒辣的光线，在三伏天开出一片阴凉。
　　正玄闲闲靠在大树下，惬意的饮了一口酒，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哒哒声，歪了歪头。
　　広天一个翻身，利索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走到正玄身旁。
　　看了看周围，没有见到常青的身影，広天道：“常青呢？”
　　正玄伸了个懒腰，将酒壶收好，“他啊！吃霸王餐被客栈掌柜的扣下了。”
　　広天惊讶不已，道：“你又偷了他钱袋！”
　　正玄耸肩不置可否。
　　広天无奈，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他太多话了。”
　　広天扶额道：“我就回去取个银子的功夫。”
　　正玄一脸无辜，“你取个银子来回一个时辰。”
　　言下之意，你取银子离开了一个时辰，我已经忍受常青聒噪时间够久了。
　　広天叹气，“我去把人赎回来。”
　　正玄笑了笑，“辛苦。”
　　広天木着脸伸手，“银子。”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愿意拿银子去赎他？”正玄纳闷道。
　　広天绷着脸，一字一句，“你偷得常青的银子呢？”
　　正玄恍然，理直气壮道：“给街边要饭的老李了。”
　　広天差点气得当场昏厥，“那老李就是个骗子，你月月给他这么多钱，他还是雷打不动天天窝在街角乞讨！你不长教训吗？”
　　正玄不甚在意，“反正也不是我的钱。”
　　心脏一阵抽痛，広天捂着自己脆弱的钱袋，生无可恋，“他欠了多少钱？”
　　正玄笑眯眯，“不多，就二两。”
　　広天倒吸一口凉气，心疼的扒拉着自己的钱包，咬牙道：“他是猪吗！吃这么多！”
　　冷哼一声，広天转身牵着小马驹往回走，一阵风吹过带着秋天的凉意，愈发显得他的背影萧瑟凄凉。
　　正玄突然开口道：“等下！”
　　広天目光呆滞回头，迎面过来一个酒壶和一锭银子，広天眼疾手快接住。
　　“酒没了，顺道帮我打壶酒来。”
　　広天呼吸一顿，心脏怦怦跳，手里掂量着银子的重量，试探道：“剩下的银子？”
　　“就当跑腿费吧！”正玄摆摆手，十分豪气。
　　広天猛吸一口气，激动的把银子揣到怀里，捧着自己七上八下的小心脏忐忑的上马。

　　一壶好酒三两银子，赎常青去掉二两，还剩下五两银子！
　　広天掰着手指头，心里暗爽，瞬间就变成有钱人了啊！
　　広天道长内心喜悦，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哒哒哒，一路小跑到客栈，豪气挥手：“掌柜的！”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打盹，乍闻有人唤他，抖着身体抱着小算盘跑了出去。
　　“客官有何吩咐？”
　　広天把酒壶拍在柜台上，“打壶酒。”
　　掌柜的眯着眼一瞧，酒壶略微眼熟，想起这是何人的酒壶，忙打起精神，灌了满满一壶好酒。
　　広天摸摸下巴，有些尴尬，“今日是否有位道长在此用饭未给银两？”
　　掌柜的连忙点头。
　　広天道：“那位道长乃是在下好友，他的饭钱在下替他付了，还请掌柜的将人带出。”
　　原来是付账的来了！掌柜的笑脸迎人，忙吩咐小二去后院将人带出来。
　　常青跟在小二身后，一路骂骂咧咧，身上这旧衣服的馊味儿都快把他腌入味了，闻着就要吐。
　　広天看见他先是一喜，随后不动声色的皱眉，有些嫌弃的掩住鼻子。
　　常青看见他双眼一亮，正待上前哭诉这一日的悲惨，就被広天嫌弃的表情打击的欲哭无泪。
　　掌柜的噼里啪啦的敲着算盘，伸手，“一共六两银子。”
　　広天睁大眼，“不是二两吗！”
　　常青脸上一红，羞愧的搓着衣摆。
　　掌柜的眯着眼笑得一脸奸诈，“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位道长吃饭是只用了二两银子，但是……”
　　掌柜使了个眼色，小二训练有素的上前解释，“道长在后院一共打翻了三十个碟子，八个碗，坐塌了一个凳子。”
　　掌柜的拍拍柜台上的酒壶，“看在这酒壶的主人是我们的老客户的份上，给你们把零头抹了，只收你们六两银子。”
　　広天心痛不已，从怀中掏钱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艰难而缓慢的拿出正玄给他的银子，不舍得看了两眼，一狠心伸手递给掌柜。
　　掌柜的双手接过，掂了掂重量，笑眯眯道：“得了，找您一两银子。”
　　好重好重的一锭银子，换回来的只剩手心一枚小小的银子，広天感觉呼吸困难，只想把常青按在地上好好地揍一顿。
　　常青低着头不敢看広天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从小二手中接过自己的道服和拂尘，一声不吭的跟在広天身后离开。
　　広天恍恍惚惚上马，没再看常青一眼，常青自知理亏不敢出声，深知好友性格的他明白，若是他此刻出声，换来的必定是一顿好打。
　　広天到底心善，看一向大大咧咧聒噪不已的常青此刻耸拉着肩膀，一副蔫蔫的模样，心有不忍，宽慰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常青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広天此人重情重义对朋友那是没话说，唯独一样，太过爱财，倒不是说他小气，只是不必要的钱绝对不花，能省则省。
　　没办法，谁让他命不好，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丢到乞丐窝长到了八岁，好不容易被一个路过的老道士看中资质带走修道，却没料又掉进道门界的丐帮，就这样抠抠搜搜长到二十岁，老道士寿元将尽，临走将门派一摊子烂账交到広天手里。
　　広天捧着门派祖传的账本，带领门派上下三口人省吃俭用四处除妖降魔补贴家用，加上正玄时不时的接济，用了五年时间终于还了一半的欠账。
　　常青太知道钱对好友的重要性，这次又害他为自己多出了四两银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于是越发的恨起那可恶的毛贼。
　　“别让我逮到你，逮到你你就死定了！”常青磨着牙恶狠狠道。
　　広天摸摸钱袋，一两银子也是银子，回头还能给两位师弟加个餐，买两个鸡腿。
　　听到常青嘀嘀咕咕，広天摸着银子，本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想法，広天好心替正玄说好话，“这次救你出来的银子是正玄帮忙出的，你此次见了他切不可再与他争吵。”
　　常青脸一红，扭捏道：“要不是老子钱被偷了，才不用他假好心。”
　　広天道：“不管怎么说，你欠了他一份人情，注意你说的话。”
　　常青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広天摸着自己的良心，再想想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还被蒙在鼓里的常青，忍不住一阵唏嘘，正玄啊正玄，还真是黑的可以。
　　一人身着黑衣，潇洒利落，牵着马车不急不缓走在路上，马车晃晃悠悠，里面的人抱着小被子愁容满面。
　　“唉！”
　　严尘手上牵着缰绳，听到身后再一次传来叹息声，仍旧没有回头。
　　小白托着下巴坐在马车上，将帘子掀开，看着严尘冷漠的背影又忍不住叹气，小话本上说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到手的从来不知道珍惜，只是没想到，连他最亲爱的哥哥也逃不过这个魔咒。
　　两人这才好了几天啊，他如此忧愁，严尘就对他不闻不问了。
　　严尘无奈回头看他继续碎碎念，“说够了吗？”
　　小白嘟着嘴，不满道：“没有。”
　　严尘转回去，道：“你继续说。”
　　小白更不高兴了，不想再说话，摸着肚子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客栈。”
　　严尘背影貌似一僵，道：“再过半个时辰。”
　　小白叹了口气，好饿。
　　马车继续不急不缓前行，两旁山路崎岖，仅能勉强通过，小白从车上下来和严尘并肩，皱眉道：“你确定是这个方向？”
　　好像哪里不太对，眼看着路越来越窄，前面貌似也没有人烟，确定这是前往扬州的路？
　　严尘紧锁眉头不说话，默然牵着马车继续往前走，一个时辰之后，山路豁然开朗，山霏间开满了黄色的蒲公英，一湾溪水潺潺流过几近透明，有鱼从水中跃起溅起一片水花，落在小溪两岸，肥沃了花草。
　　清风从两山之间穿过，吹皱了一池溪水，带着蒲公英飞向天空，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灿灿光芒。
　　被眼前美景震慑的两人，一时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小白上前两步，伸出手，一只调皮的蒲公英在微风的帮助下在他指尖轻点一下，然后跳跃着飞向更远的地方。
　　严尘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很久之前，在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心中便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与所爱之人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只是一晃数年，游历江湖许久却从未遇到过能让自己心动之人，本以为愿望此生无法达成。却在见到小白第一眼，心中便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定要带他来此处。
　　小白嘴角的笑容和山间景色一样令人惊艳，说不清是美景趁美人，还是美人令美景更醉人。
　　“哥哥！”
　　严尘放开手中缰绳，让马儿自己寻找草料，回头看见小白蹲在溪边，水面跃动的银光在他脸侧闪烁，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银光。
　　小白惊喜的捧着溪水，“水是甜的。”
　　严尘走过去，“喜欢这里吗？”
　　小白重重点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突然惊喜的指着溪中，“有鱼！”
　　回过头期待的看严尘，“哥哥给我烤鱼好不好？”
　　严尘随意坐下，一条腿曲起，手肘撑在膝盖，眼里泛着笑意，“好啊，你去捉，捉来我便给你烤。”
　　闻言，小白迫不及待的撸袖子，挽起裤脚就往溪中走。
　　严尘一手撑在身后，听着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小白的惊呼，沐浴在阳光中微微仰头闭上了眼，嘴边始终噙着笑意。
　　折腾了半天，小白无功而返，挫败的上岸找严尘帮忙。
　　严尘从坐着变成躺着，伸手招呼小白一起躺下。
　　小白身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先去马车上找了干净的衣服来换。
　　换好衣服走回溪边，便见严尘手腕遮住眼睛，呼吸平缓，俨然一副睡着了模样。
　　小白放轻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坐在严尘旁边，抱着双膝歪头看着严尘。
　　纵然只露出半张脸，严尘也是极其好看的，小白看着严尘嘴角翘起的弧度，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忍不住偷偷靠近了一点，再一点。
　　严尘似乎睡的正沉，并未察觉的自己已经被某个小流氓惦记上。
　　小白悄悄凑过去，小心在他唇上轻点一下，严尘嘴边弧度更深，伸手将小白拦腰抱住。
　　小白惊呼一声，顺着严尘的力道躺在他身边。
　　严尘睁开眼，手指在他鼻尖点了一下，“胡闹。”
　　小白鼓起嘴，这怎么能是胡闹呢？
　　分明就是情难自已才对！
　　严尘将人抱紧，声音带着困倦，“陪我休息一会儿。”
　　小白眼溜溜的双眼瞧见严尘眼下的乌青，听话的闭上嘴。
　　这些天纵使严尘不说，小白也能感觉到自从收到正玄的来信之后，严尘便没有一日能放松下来，即便知道小白武功无人能敌，心里也还是会感到莫名的慌张，每夜小白醒来，总能隔着帘子看见严尘独自抱剑坐在外面。
　　小白明白他的担忧，白日里和他轮流驾车，严尘却不答应，小白只好让自己再听话一点，不要让严尘更担心。
　　来到此处，许是熟悉的环境使然，严尘才真正放松下来，能够安心的休息。
　　小白乖巧的窝在他怀中，静静地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