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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大侄子 ...

  •   不是伴侣吗?

      钱骓似是被黑暗的过往折腾累了,他沉默着,没再去请求彭兮象相信他。或许,正是因为明白这种强求得来的信任毫无用处,所以不再多说。

      可是彭兮象却有点被他吓着了。
      真正见到梨白之后他除了万般心痛之外,还产生了恐惧。虽然钱骓没有事无巨细,可透露出的就已经足够可怕压抑。他...不,钱家,钱家是个他无法想象的世界,脱离了普遍正常的生活,他也实在想不到钱絮雪是这么疯狂的人,从这一系列“事迹”和钱骓对他难以掩饰的憎恨来看,俩人早晚咬死对方,不可能“合伙”,不过是各有各的目的,都决定要利用他,骗他。
      一个想要他娶自己闺女生大孙子。另一个......另一个!

      另一个的目的他拒绝去想,因为除了扯淡,还很罪恶。钱骓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是蓄谋已久。

      彭兮象心里狠狠骂了句“疯子”!
      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难道罔顾人伦这种毛病也是能随的吗?
      可我好歹养过他十来年啊,他好歹,叫了我十来年爹啊!他怎么能张得开嘴,下得了手?
      他又想起钱絮雪对他的恶毒指责,检讨对钱骓的儿时教育......挨着金銮殿长成灵芝草,挨着茅房长成狗尿苔?
      啊呸呸呸!第一,他家是个“绝户”,除了自己谁也没剩,想乱x都没伦可乱。第二,如果不是钱骓,他根本也不喜欢男人。况且他一直是“本本分分挣钱,规规矩矩做人”,从没斜的歪的。
      钱絮雪那样说属于倒打一耙,怎么也不可能是受他影响!

      他妈的!

      彭兮象决定不想了。对于生活中发生的坏事,尤其是那些想明白了会更坏的事,他一向擅长逃避,反正也没有好结果。
      当务之急是先去见梨白,把他从全是疯子的世界带走。

      然而,他忽略了这种“龟缩”的抵抗对策是否能起作用。按照一个千年光棍儿的思维,凡事都是自己和自己商量,过惯了“独|裁”日子,所以根本不去想这是不是凭他一个人能做主的事。
      偏偏情爱就属于是这么一件事,一个人说了不算。他大大咧咧放过自己,别人不一定放过他。
      可他意识不到,他只想着绝不能再和钱骓搅在一起。他要把这种错乱的、病态的关系,重新挽回到正常的人伦秩序中来。

      彭兮象默默地掰手指头:梨白和钱絮雪是亲兄弟,那他也是我兄弟辈,钱骓就是我侄子;钱骓是阿姐和钱絮雪生的,那他也算我外甥;无论从哪边算都是我的小辈儿,那我养他那些年就满可以算“过继”;所以我不过是过继了兄弟儿子,过继了我大侄子!
      很好!往后,俩人顶多算是没有血缘的假亲戚,躲不开了大不了问声“吃了么”,转脸我他妈离你远远的!

      做好了决定和心理建设,彭兮象转头就想和钱骓开始算后账。可是他转头,第一回,没成。又转一回,还是没成。
      眼泪突然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脑子里忽地全是怨气,什么‘我没打算骗你’、什么‘怕你接受不了’、什么‘计划没来得及’!都是狗屁!天下再没有比钱骓更下作的王八蛋了,知道自己是他爹还来招惹,这他妈不是成心“下套儿”吗?

      彭兮象为自己还会恬不知耻的伤心感到耻辱,他憋得“嗝嗝”的,悄么声地呼撸掉脸上的水汽,咬着腮帮稳定情绪。
      好容易憋住了,他偷眼去看钱骓,发现他有仇似的也正盯着自己,赶紧又转回身,郁猝得没着没落。

      他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努力用自己不大善于算计的头脑一想,发现,至少他和钱骓现在都想把梨白从钱絮雪身边带走。
      这个结论让他稍微松弛了一点。

      “怎么证明你说的?”彭兮象站得远远的,问钱骓,“梨白...你们要去四川?”
      “张匀安,你认识吧。他知道大伯的真实病情,昨天我请他帮忙,他答应了。”
      “帮什么忙?”彭兮象吃惊道:“他是个普通人,你把他牵扯进来?”
      “这世上‘不普通’的只有姓钱的一家子,和你。”
      彭兮象被他噎了一下。
      钱骓继续道:“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只告诉他他的病人在受折磨,需要他的帮助把人弄出去。”
      “为什么要去四川,计划是什么?”
      钱骓看了彭兮象半晌,“我说了你相信吗?”
      “你不想说?”
      “没有计划。”
      彭兮象怒视着他,刚想骂街,钱骓道:“大伯曾经是钱氏的族长,羊峒在四川,是当年钱氏遭受屠杀逃亡时选择的藏身之地。”
      “我知道!”彭兮象激动地说道:“小时候梨白带我回去过,但,那儿只有尸骨了...”
      “是。大伯一直对我说要把翠海里的祖先尸首安葬,所以这就是他要回四川去的原因之一。”
      “之一?”
      “他说他一定要赶在忘事之前回到羊峒。也许他在那里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做,或者,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能是什么事呢?”
      钱骓摇了摇头,“这个不得而知,他没有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们最后一次清醒的对话大概是在两年以前,在我回中国以前。那时候他的病比现在还严重,但,那是有意的。”
      “什么意思?!”
      “他想回国。”
      “回国?”
      “对。听上去不难,但是你可能不懂他的处境。”钱骓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纾解胸中浊气,“钱家在欧洲发展的很好,普法战争期间还封了贵族,可实际上皇室非常忌惮钱影,欧洲就那么大,没有哪个国家没用过钱家的军火。钱影从不放他出门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他只能待在室内或在城堡里走一走,身边随时跟着人,下人都是钱家人,说中国话。之后钱影去了巴登,那个地方更闭塞但方便养兵,城堡外除了军营只有森林,实在要外出都是因为钱影要出门,他跟着上车下车,不过换个地方继续关着。德国工业那么发达,他也没见过铁路轮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彭兮象听得发出一声低呜。他想象着,想象着,为钱梨白那孤立无援的、无助的处境激得心生恨意。

      钱骓朝彭兮象走近,见到他后退,便停住了,“那次出逃大概带给他很大打击,他对外界突然有了点模糊认识,知道想跨过大洋回到亚洲不是那么容易,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行动的自由,那么就只剩下我。而我必须要打好基础才能跟钱影斗!所以我从十五年前开始准备,他则开始偷偷学德语和其他一切他不懂、不知道的东西,看病是唯一能接触外人的机会。”
      “他是我见过最智慧最顽强的人......”钱骓的头又昂起来,彭兮象不知道他是不是流泪了,“那时候,我们都觉得还来得及。大伯遇到一个精神科大夫,他跟他学了很多东西,之后他开始刺激钱影,装疯卖傻,把钱影弄得没有时间精力管别的事,我就是趁那个时候通过莘慈跑回中国的。最后,是钱影自己说要回国,给他养病。”

      “那!”彭兮象惊讶地叫出声,“那梨白其实没病?!”

      “不。”钱骓干脆地打破他的希望,“他如果没病,也不可能想到这种将计就计的办法。一开始他计划回国时我也以为他在装病,但后来我发现他真的不正常,记忆混乱,缺乏常理。他会喝刚倒的开水、忘记穿鞋、黑白两色棋子叫不上颜色。有一次他忘记了厕所的位置,可是他不说,急的在城堡里乱跑,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后来钱影就很少出门了。”

      “我最怕看他察觉自己犯病时的样子。”钱骓这一次没有再顾忌,他上前抱住彭兮象,擦他的脸,“就知道你会这样,但是你见到他时不要哭,好么?”

      彭兮象推开了他。

      ******

      张匀安心里像蹿进一只耗子,七上八下。
      “你,你别,你慢点儿,”他递上自己最后一块手帕,“你有心病你可不能激动,你这......哎!”他没办法,只能叹一口气。
      从自己说出钱梨白这病没救只能缓解之后,彭兮象就掉眼泪了。他赶紧往回找补,说好好养着活到六七十岁都有可能,和常人也没什么区别。结果,他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彭兮象闷头哭了一顷,使劲擤了擤鼻涕,“我洗干净再......”
      “不用不用,没事儿,我平时用纱布块儿比手绢多。”
      “嗯。”

      彭兮象问了他很多问题,除了关于病本身,还出乎意料的问他是否在帮助钱梨白,他听得吃惊,正不知该不该透露,门外就传来钱骓的声音,叫他只管实话实说。于是他不再隐瞒,还把钱梨白画的钟表拿给彭兮象看。其实他也有一肚子话想问,但还没开口,钱骓就推门走了进来。
      “现在可以信我了么?”他问彭兮象。
      彭兮象不说话表示默认。事情目前基本符合钱骓说的,于是他直接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钱骓说:“钱影这个人疑心很重,一般只相信自己的主观判断,想让他做什么,得让他‘主动’去做。”
      “那,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彭兮象起急。怎么可能?让钱絮雪主动放梨白走那是天方夜谭。
      “所以现在别急,”钱骓朝彭兮象道:“我先去见,见‘白’,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彭兮象一愣怔,随即明白了‘白’指的是谁。可张匀安一直懵着,他问彭兮象,“兮象,你和白,你们...?”
      “噢。”彭兮象想了想,尽量据实相告,“我和梨白是亲人,以前我一直跟他一起生活。”
      张匀安点点头,不知想起什么,伸手一指钱骓,脱口问道:“那你和.....”
      他见钱骓攒眉,默默收回了手指头。呃,看来是不该问。
      钱骓刚要说话,只听彭兮象“啪”地拍了下张匀安的胳膊,抢在了他前头。

      “他是我大侄子!”
      钱骓:“......”
      张匀安一声怪叫,“不是伴侣吗!”
      “......!”彭兮象狠狠地瞪了钱骓一眼,一把攥住张匀安的手,努力胡诌,“不是不是!他爱开玩笑!我辈分大,岁数近,他从就小就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啊?”张匀安手指头又伸出来了,表情一言难尽,“...这也太大了吧......侄子?”
      “他...他爸他妈岁数大!我是老小!”

      张匀安明显没信,但是他更不信钱骓说的。可他明白了彭兮象八成和钱家有些亲戚关系,心想这一家子可真够乱套,快赶上古希腊神话了。

      气氛尴尬地静了一会儿。

      钱骓的脸非常阴沉,似乎很不高兴。彭兮象也沉默着。张匀安却挺高兴的,因为他现在至少接近了“奇迹”。原本他还在苦恼怎么再见到彭兮象,没想到转眼他就加入了他和钱骓的计划。
      张匀安傻兮兮的道:“咱们现在也算‘同伙儿’了,我明天如果见到白,可以试着告诉他。”
      “你能见到梨白?!”彭兮象愁眉苦脸,“我到现在只偷偷见到他一面。”
      “为什么?”
      彭兮象把他扽向窗子,指着岸边,“看见那两个人了吗?我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钱絮雪不让我见梨白。”
      张匀安看他又隐隐难过,赶紧叮嘱,“哎!不能哭,别往心里去,咱们想办法......”
      “我没事了。”彭兮象看他紧张的样子,露出苦笑。

      “我会去和他谈。”钱骓打断了两个人的交流,站起身,“今天先到这里吧。兮象,走吧。”
      彭兮象不想走,他不想面对钱骓。

      两人对望着,僵持住了。

      “我,我跟匀安叙叙旧,我们在北京就是朋友。”
      钱骓轻飘飘落下一句,“彭子仲放假了,我让钱敏去接他。”
      说罢转头走了。

      “哎!”彭兮象暗骂一声‘卑鄙’,告别张匀安,追出去,“我跟你一起走,别把他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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