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醉－清世缘》穿袜子的猫

13、雨初歇

　　13.一路走来，似乎过于平静，一般来讲即使是升迁的官员，手中握有圣旨，但路经各个地方，打点也是不能少的。但是这一路北上，麻烦少了很多，顺顺利利的到了京城，
　　清晨，客栈前院的牡丹初吐芬芳，落儿手里拎着一罐昨天死缠烂打让张保给买下的杨梅子干，边吃边跑去闻闻那花香。要说这北方想要吃上南方的水果，可是难上加难，十文钱才淘换来了这小小一罐，这若是放在两个月前，走上几里地，自己园子里就便可以吃个够，落儿拈起一粒，干干瘪瘪的梅子干，皱巴巴的像自己府中张老妈子的皱纹，不禁有些想念那些江南旧宅的小丫鬟，老妈子们，便憋了撇嘴，放进嘴里，少了水分，失了不少味道，但总算满足。又想起自己阿玛那日，看着掌心里的十文钱，叹气，皱眉，最后还要叮嘱商贩，分量一定要足，才肯给钱，临走又让人饶了一小撮的山楂果子。便又觉得好笑的不得了。呵呵，为官那么多年，吝啬抠门的个性还是没有变。
　　“在笑什么？还不快走，大家都在等你。”张保看见落儿在那里偷笑，嘴角的小酒窝可爱至极，刚想夸赞几句，斜眼，撇见了姑娘手中的白瓷罐子，立马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那奸商，饶给自己的山楂果子，酸的很，自己媳妇怀孕的时候都没有吃过这么酸的东西，这种奸商。张保心中暗骂，却不晓得怎么竟说了出来，声音虽小，但是却被落儿听了个真真的。看着姑娘笑得红扑扑的小脸，张保已是大窘，又不好说些什么。便又催促了两句，朝大堂走去。
　　张保转身，早已经憋得不成样子的落儿，一手捧着杨梅罐，一手捂着肚子，弯腰笑了个够本。可刚刚走了没两步，张保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身，刚要张口，便看见自己的女儿如此夸张的状态，气得直跺脚。
　　“那梅子怪贵的，省着点吃。”留下一句话，翻了个白眼，甩了甩袍袖走了。

　　早上的一场闹剧，让父女俩的思乡之情都淡了许多。落儿坐在马车里，虽说进了河北，这路就好走多了，但是马车总是要晃来晃去的，刚刚吃过的早饭，在胃里翻山倒海的。落儿难受，也只能喝杯凉茶压一压。佳人心中不爽，偎在软椅上，碎碎念着。若不是阿玛，这会子还能和枫杨骑马透透风，兴许能好一点。撅着小嘴，不时还用幽怨的眼神看一看并行的另一辆马车。
　　张保这会子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弄得两位福晋，又是端热茶，又是递帕子的，生怕自家老爷染了什么风寒。
　　若说枫杨的离队，这确实是张保故意安排的。自那日看见他们兄妹两人的亲昵之后，心中便起了疑心，但顾虑到两人都是自己的子女，又怕是自己想的太过于复杂，便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任何人。只是借口说让枫杨先一步到京和柳林接洽，安置好一切，半个月后，一家人京城汇合。
　　两人分开，张保的担心也少了许多，一到京城，安置好一切，便要用心在枫杨的婚事上了。

　　花落坐在马车之中，伴着车身的左右摇摆，渐渐也习惯了，昏昏欲睡。又是一天的车程，夕阳射入车窗，穿过白色的纱帘，带着帘布上的花纹一起印在落儿脸上，淡粉色的罗裙也被金色的纹样所攀附。佳人浅眠，无梦，一阵清风吹来，布帘拂面而过，带着淡淡青草香涌入车内。惊醒，他竞坐于面前。
　　光亮的额头上，带着几滴雨水，顺着额角向下滴着，湿了衣衫，连裤管也都服帖贴的黏在腿上，洁白的马靴沾上了不少泥土，，在马车底部铺的红色绒毯上留下了一串印记。比起一年前瘦了许多，颧骨突出，两腮也有些微陷，下巴上一层青色。真的是他，是他，这张脸他几乎夜夜都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浓密的眉毛，笔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指尖传来的湿凉，让佳人惊醒，原来，自己的手已经附在了他的脸上。
　　“礽哥哥。”落儿轻声唤了一句，泪水也应声而下，跌进了他的怀抱，期盼已久的怀抱。
　　“落儿。”相别一年，却如同相隔数个世纪。如今见你，纯真不减，妩媚又增了几分。含水的双目宛若那光洁莹润的东珠，樱唇艳如桃花，真好，又能拥你入怀，仿佛如梦，夜夜梦中，我都如此呼唤你，只有今日，你应了。
　　胤礽低头，把脸埋在落儿的颈间，芬芳沁人。他搂紧怀中颤抖的人儿，他知道她哭了，他知道她怨他，他知道她也如同自己一样思念着，煎熬着。她的泪滚烫，灼烧着衣襟下的肌肤，又让她流泪，胤礽捧起佳人的脸颊，拇指试着不断滑落的晶莹，粗糙的指尖摩挲的落儿生疼，冰凉的玉扳指冷的刺骨，不禁伸手阻止。
　　举手间，红镯顺势滑到了手肘，暗红色的绳子却仍然牢牢的系在腕间，胤礽执起那只柔夷，放在唇边，慢慢摩挲着，如同虔诚的信徒。此刻，不带半点的暧昧与欲望，有的只是单纯、圣洁的爱。
　　“爷，该走了。”
　　车外的一声提醒，硬生生的将沉醉于浓情蜜意中的两人拉出。落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环着胤礽的腰，惊呼一声，便松开了手，红着脸别过头去。平日里最见不得女人扭捏作态的胤礽，今日却觉得，这动作放在眼前这个人儿身上却是可爱至极。借着火红的残阳观察着佳人的面庞，脸颊上酡红一片，欲上前把这宝贝拥入怀中，却又怕唐突了佳人，只是上前拍了拍人儿的肩头。
　　“走了，我会去看你。”
　　半响，花落才缓过神来，若不是地毯上已经干透的泥巴，若不是棉垫上尚存的湿凉，若不是满车厢弥漫的青草香，自己真的以为刚刚只是一个梦，一个每日都做的梦。梦醒以后，除了挂在脸颊上的泪痕，一无所有。

　　又是一阵颠簸，但车中的人已没了半点的情绪，无声色的坐在车内，钗头的珠链随着摇摆发出啪啪声，马蹄笃笃渐渐放缓，直至停下。一只手从帘缝中伸出，深灰色的袍袖上勾勒着月白色的藤纹，针脚细腻无半点瑕疵，只是袖口缝合处有一节黑色丝线突兀出来，显得十分不协调。
　　车外，枫杨见车内的可人儿一直没有反应，便焦急的唤了一声，这才感觉到另一个温暖接近手掌，最终落于掌心，紧紧握住，慢慢牵到车外，佳人刚刚迈出车厢，枫杨便用力一拉，不出所料，撞了个满怀。浓厚的花香扑鼻，这秋日里兴许也只有她依旧芬芳。
　　枫杨这样一抱不打紧，佳人一肚子的委屈又漾了起来。一路颠簸本就身心疲惫，再加上胤礽方才又扰了清幽，自是觉得一肚子苦水无处发泄，又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身份，只是缩在哥哥怀里嘤咛了几声，忍下了泪水，涨得眼睛酸疼。
　　落儿牵着枫杨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流，穿过了朝阳城门，城里城外一样的喧嚣热闹，商户大多依街而建，五花八门的挂旗飘扬在各个门脸之上，煞是热闹。落儿左顾右盼。毕竟是孩子，新鲜的事物多了，便也冲淡了之前的烦恼，一扫忧愁之色，像小耗子般的在街道中央左右穿梭。不时还能看见一些家乡的特产，这里商贩贩卖的梅子干可比在河北境内买的要鲜亮的多，价格也差不了多少。往前走走，还有一些海味，这鱼虾虽说新鲜的为佳，但是若是晒成干活，虽失了水份，但咸鲜滋味仍是不减。
　　“小姐，来尝尝我们家的海米，可是从南方千里运过来的，味道鲜香的很。”一个皮肤黝黑的商贩大婶，举起手中的水碗，落儿一看，清澈的水下，正泡着四五只黄中透红的海米。弯曲着腰身，妇人手一晃，它们也随之在水中晃动，犹如活着的一般。
　　落儿把手伸进水中，检出一只个头稍小的放入口中，咸味因为泡过水，淡了许多，鲜甜的滋味却十分浓厚。肉质紧实，口感甚好。仿佛已经感受到那湿咸的海风迎面而过。
　　一路逛着，天色都暗了，人也倦了，落儿无精打采的跟在阿玛一行人的身后，慢慢悠悠的向新府第走去，一阵疾风迎面吹来，卷起了地面上的不少灰尘，未来得及闭眼，沙粒随风入目，佳人掏出手帕擦拭，却没有注意到，斜后方一辆满载粮食的马车正呼啸驶来。刹那间，疾驰的马车无法停下，马夫拉紧缰绳，高大的马匹嘶叫一声，站立起来，碗口大的马蹄腾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来，佳人闻声，回望，竟看见的是一块深褐色的马肚皮迎面压来。姑娘吓坏了，只记得自己伸手挡于头顶，却不想眼前一黑，一股檀香温暖的包围住了自己。

　　往事如同废旧的纸张，枯黄，翻卷。打开朱窗，秋风翻乱了案几之上的画纸，如同翻乱了我的思绪。那一幕幕泛着焦黄的场景，纷乱街头，古老而流行的戏码，你我孜孜不倦的演绎着。曾经以为是那一刻你住在了我的心里，后来才晓得，你早已占据了我的灵魂。
　　朱窗之外，狂风咆哮，暴雨倾盆。屋内，珠帘被随风卷起，纷乱纠结在一起，相互缠绕，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一阵闷雷，屋内空无一人，恍惚间，锦被之中还窝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妇。
　　狂风愤怒的冲击着屋内每一个角落，梳妆台前，一张泛黄的信纸被随风吹起，信脚，清秀的小篆写着一个【祺】字。骤雨初歇，晚霞驱走了乌云，一丝残阳倾泄于室内，黑色的墨迹泛起金黄，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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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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